二百七十三、成仙（上）

仙翁年轻时，差点就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他如今想来快没什么印象了，那段记忆被他封印在某个雪山之巅，至于是哪个，他也忘记了。

        年幼时，有数个道长对他的爹娘说，他有仙缘，但命中有一劫，破了，便大彻大悟得道成仙。大冥一直崇尚修仙，他的爹娘很是高兴，所以十八九了还未给他说亲。他看着跟他同龄的人都有了新家，夫妻和美生活幸福，很是羡慕。他的爹娘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自十岁后便将他送到各种仙山去修行，可他并不愿意去。

        然而有些事终是命中注定，他一次次从仙山逃出来，直到一日遇到一个游方的散仙，两人一路结伴过了两天大口吃肉喝酒的日子，便称兄道弟起来。仙翁干脆不回家了，回去他爹娘也会帮他送去修仙，跟着散仙四处流浪。

        那是他的师父，教了他很多，包括放下执念。他的爹娘送他上山是种执念，他为了忤逆次次从山上逃跑，也是执念。唯有放下了，便自在了。

        “这似乎是佛家的思想吧。”小仙翁那时候看过几本佛经。

        “其实这是人类的大道，不是哪一家的思想。”师父揉着他的脑袋，“与人有益的，管是哪家的，都可以哪来用。”

        仙翁似懂非懂，隐隐觉得他师父很厉害，便一直随他修行。他家爹娘找了他一阵子，心痛难当，悔不当初，于是一场重病双双离世。

        爹娘去世那天他有强烈的感应，于是对他师父说，“可能这世上，没有我什么牵挂了。”

        他师父摇头，“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会遇到，便会遇到。”

        于是那一年，云仙翁遇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他一眼便看上了，跟他师父说，他师父也不管他，将积蓄给他，为他买了座宅子，要他安顿下来。姑娘可不会跟着他四处奔走。

        那是云仙翁第一次想停下脚步，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可惜好景不长，那姑娘是逃婚出来的，她家未婚夫报了官，正四处找她。

        云仙翁是个火爆脾气，有人要抢自己的心上人，哪怕受律法保护，他也得跟人拼命。可是对方异常强势，姑娘受不住，跟人回去了。云仙翁被打击得不轻，因为他已经做好了生死同穴的准备，可惜一腔热血扑了空。

        原来那个人从不属于他，他想。原来她对自己也并非真心，说走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知是不是终于看上了那家人的权势，这世界，无权无势的人活着，有时候连动物都不如。他明白了这些，大醉了三天后便想开了，也罢，就当春梦一场吧。

        他寻着自家是你的足迹开始云游，偶尔遇上几个道友也结伴同行，渐渐的有了悟性，正式入了修真界。然而多年后他再回到那个地方才知道，那姑娘在与那人回去的当天晚上，便自禁而亡。没有出路，等不到那个人，下半生再也见不到，还活着做什么？

        云仙翁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不醒。他家散仙师父来救了他，将他带到某座雪山，将他的记忆深埋。

        从此他正式入仙道，专心致志无二心，如此过了几百年，师父已飞升。是的，他师父飞升了，这在大门派里也少见。就是这样一个散仙，飞升仙界，临离开时告诉了他这件事。

        “你的某段记忆，藏在昆仑山脉里。”

        “昆仑山脉？”仙翁不明白，“为什么要藏起来？”

        “你曾经喜欢了一个姑娘，然后她死了，所以你耿耿于怀。”

        “世事无常，一个人的生死存亡都是天定，为何要看不开呢。”云仙翁特别不理解几百年前的自己。

        “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也许有一天你找到那段记忆，便能理解当初的自己了。”

        师父走后又几百年，仙翁该历劫升仙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想去了，他渐渐把什么都看淡，就好像真正的仙人一样。然而他慢慢的知道，仙人也不是这种顺其自然的态度，仙界也有门派争斗，也有家族兴衰，跟人家没什么两样。于是他不再执着升仙，在人间游荡也挺好。

        “你不想再看看你师父吗？”林子归问。

        “师父啊……”云仙翁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他的样子了。但他真的对自己很好，比起没有呆多少年的那个家，师父更像他的家人。

        “天上可不好呆，万一有人欺负你家师父呢？”小麒麟问。他深有体会，自从回了麒麟家族，虽然在天上没呆多久，但也受够了那些家族之间的争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师父那么大人了……”云仙翁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你不是忘记了么？你怎么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云仙翁无语，“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莫名其妙都想让他上天。

        “他们只是想给你一个正式一点的身份罢了，你不想上天也可以，但你要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这样不管是轮回还是上天，都可以自由选择。如果如他们所说你的记忆不完整，那么即使你是普通人，你的人生也不完整，这样你愿意么？”小阎王突然说。

        云仙翁低头看他，这不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谁教你的？”

        “父亲希望你能上天，九紫神君说你如果不愿意入仙位，他想让你入神位，人间山神土地空缺太多，需要你帮着照看一下。”小阎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现在真的很缺人。”没理由大家忙得屁股着火他还在人间悠闲，这反差太让人咬牙切齿了。

        云仙翁无语，直说么找那么多借口。林子归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回记忆是迟早的事，总要面对，他们也不都是想招揽你才这样说的。”

        云仙翁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就像他们说的，迟早是要找回来的，他们想给他一个身份，趁大家都还有空闲，让他去找回记忆。也好，他叹了口气，从前的日子渐渐远去，许多刻骨铭心都成了昨日云烟，没理由还保留着那一段直到天长地久，现在想来，也许根本不值得保留那么久。

        当时的感情是真的，爱与恨都是真的，所以，它们也该消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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