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程小昱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地球的一家医院的特护病房里。

        辜睿在旁边守着他，他们的班主任也在，看到程小昱醒了，班主任激动得很，端了一杯红糖水给他喝，嘴里面不断地说着：“怎么会突然贫血呢？怎么会突然贫血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快喝点红糖水补补，这东西最管用了！”

        也不管程小昱内心有多么的囧，班主任的雷厉风行不容拒绝。不过她也说了，所谓的红糖水只是事后偏方，实际上按照医生的建议，这种情况最好输点血，因为他贫血的程度实在有点严重……本来刚送来的时候就应该输血的，但陪着他的辜睿同学却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一个小孩子，和程小昱只是同学关系，通常来说根本不必在意他的意见，但谁叫他出身够硬呢？谁都拿他没办法。

        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说了挺多，但就是没有提到家人什么的，她表情还有些紧张，显然是担心程小昱主动问起……但最终他也没问，这让班主任松了一口气之余，越发的母爱之心泛滥，觉得这样好的孩子偏偏爹不疼娘不爱，真是作孽……

        “说起来，也是邪了门儿，”关心的话说了许多之后，没词儿了，病房里就陷入了寂静中，只听得到程小昱小口小口啜饮红糖水的声音。班主任毕竟和程小昱不熟，搜肠刮肚的寻思了好久，才找到了个新的话题。不过，说到这个，班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气愤的神色来，“新一届的学生，有两个叫程小昱的……对，和你同名同姓。我跟那个班的班主任关系不错，听她说，你这边才刚刚进了医院，那个程小昱也被送进来了，就跟你隔壁房……”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程小昱是严重贫血，那个程小昱，却是晕血，吓得应激性休克。

        虽然都是昏迷着被送进了医院，但他们俩的性质却截然不同。

        这个程小昱贫血，说穿了，怨不着学校。毕竟才开学一天，贫血这种病症，他身上又没有伤口，所以只能是历史原因。但那个程小昱的情况就不同了，这是校园暴力啊！都动刀子了，绝对是恶*件！那孩子被不知道谁往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当场吓晕，送到医院来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

        这边贫血的程小昱爹不疼娘不爱，连个家人过来探病都没有。那边的程小昱可截然不同——人家不但很快的来了一屋子亲人，且其中一位的身份高的差点把闻讯而来的校长当场吓尿！这他妈做的什么孽啊！校长特别想将罪魁祸首拎出来抽个满脸桃花开，可遗憾的是，这事儿是谁干的根本没有当场抓获，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目击者’出来指正，想知道是谁干的，估计得等到那个程小昱醒了再说了。

        也是因为这个，程小昱这边才显得这么冷清。校领导都在隔壁房献殷勤呢！班主任之所以和程小昱聊起这事儿来，还是因为他们俩同名同姓同一时间住院……要不是说这话不合适，班主任特别想叫程小昱出院以后就去庙里烧香去去晦气，因为说不准最近他的名字有些说头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小昱颇感兴趣的和班主任聊了一会儿八卦，然后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班主任见此，就跟他说先离开了，等晚上的时候，再给他送饭来。

        她走了之后，病房里就剩下了辜睿和程小昱两个人。

        程小昱心虚的垂着眼皮，生怕辜睿会问他为什么贫血。但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一会儿，辜睿都没有说话，他忍不住撩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

        却正撞上了辜睿冷岑岑的一双眸子。

        “额……”程小昱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在辜睿面前越来越没有底气了，只是突然对视了一眼，就感觉到心脏处又酸又烫，好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又消失不见了，简直就像是病入膏肓……

        辜睿却俯下身来。

        程小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因为紧张，眼睫毛细微的发着抖。

        一种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停留在了自己的眉心处，程小昱的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砰砰砰的狂跳起来。

        认真算起来，时间估计也就最多有一秒钟，但感觉上却无限的漫长。

        程小昱终于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辜睿缓缓离去的下巴。他的脸色就像烟花爆炸一般的绯红起来，吭吭哧哧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你、你干什么呀……”

        他首先被自己那婉转绵柔的声调狠狠地麻了一麻……

        辜睿却神色如常，仿佛刚刚那不合时宜的动作不是他做的一样，探出冰凉的指尖，在程小昱的眉心处点了点，说道：“这里长出了一颗痣。”

        “哈？”程小昱呆滞了几秒钟，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脸上的绯红稍微消褪了一点，傻乎乎的自己摸了摸，“什么……痣？”

        辜睿神色莫测的点了点头。

        程小昱摸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让辜睿拿镜子来自己看看。

        可惜他们俩都是男孩子，身上不可能带着镜子。倒是特护病房配备的洗手间里有镜子，还没等程小昱提出自己过去照，辜睿就二话不说，将程小昱打横抱起，送到了那块一尺见方的镜子面前。

        竟、竟然是公主抱……

        程小昱刚想别扭一下，就被镜子里自己的脸吸引住了。

        这是一张苍白羸弱，但又异常好看的脸。

        因为才跟了自己不久的时间，程小昱显然还没有习惯。他看着镜子，就像是看着另一个人，有着无法掩饰的陌生。但再怎么说，他也得承认，这张脸和他原来的那张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不是他原来太丑，而是现在美的太过。

        审美观这种东西，每个人都大同小异。但只要不是特别奇葩的，面对这样一张脸时，都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之前他生机勃勃的时候，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艳若桃李、俊美逼人。现在他病了，这张脸就又换了一个风格，显得风姿楚楚、惹人堪怜起来。说不上哪种风格更吸引人一点，如果程小昱更有文化一点，就能吟上一句‘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啥啥的应应景了。

        被自己的脸美呆，这感觉是不是过于酸爽了？

        程小昱愣了两三秒钟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的转了转眼珠，接下来他才回想起来照镜子的目的，连忙将目光定格在眉心处，然后果然发现那里多了一颗芝麻粒大的黑痣。

        这颗黑痣长得很正，长在那里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起到了类似画龙点睛的作用，程小昱自己也说不大好，总之，有了这颗黑痣，本来就极为出色的一张脸，瞬间又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魅力——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可以说是有些‘妖’吧？

        程小昱用手指往上面扣了扣，发现果然是长上去的，不由忧心忡忡的向辜睿问道：“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天呐！他一个男的长这种鬼东西干嘛？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这娘里娘气的样子，肯定会被人嘲笑！

        辜睿将他抱着放回病床上，带着笑意问道：“我觉得挺好看的，你不喜欢？”

        程小昱小小声地嘟囔道：“怎么可能会喜欢啊……对了，我记得这种痣是可以点掉的？等我病好了就去点掉怎么样？”

        辜睿看着他笑了一会儿，然后在程小昱的脸再一次越来越红的时候，又一次俯下身在他的眉心处吻了一下，“不要点，很漂亮，我很喜欢。”

        又、又来？！

        程小昱那个心虚气短啊，根本扛不住这样的轰击，摊着一张大红脸晕了过去。

        恰好护士过来查房，看了看程小昱的病历卡，还十分奇怪，这个好看的过分的小孩真的是贫血？这脸色也不像啊……

        叫来医生检查了检查，发现送来的时候还是严重贫血，现在却已经转成轻微的了。这种程度根本不必吃药更不必住院输血，稍微注意着多补充点营养就行了。好几个医生都过来看稀奇，都觉得这小孩的恢复力太强悍，造血功能强成这样，先头的严重贫血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出来的——还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身上会不会有针孔啥的，当然，这种检查很难说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一饱眼福啥的……

        就是他那个帅哥富二代同学不好惹，才看了看胳膊和小腿就开始放杀气了，以至于吃个冰激凌都是浅尝辄止，不禁大为遗憾……

        在地球上的这一天没什么好说的，程小昱到傍晚的时候就又醒了，没过多久班主任提着保温杯过来看他，里面是炖了很久的、加了红枣莲子枸杞的鸡汤，味道相当不错，程小昱也饿得挺惨了，当下也顾不上挑嘴，西里呼噜的吃了个肚圆。吃饱了之后，他就闹着要出院，班主任去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但最终也没有同意他出院，哄他说明天就可以了，得知辜睿晚上要在这里陪他，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不放心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程小昱问了问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倒霉鬼的情况如何了，班主任告诉他，说是烧已经退了，听医生说马上就能醒。学校已经做了决定，参与这件事的学生都要被记过，肯定不能轻饶……

        她只说了学校的态度，但其实学校的态度反而不太重要，重要的反而是那个程小昱家长的态度。也不知道是哪个熊孩子惹出来的祸，真是的，总有这么多坑爹货……

        在医院还是在宿舍都一个样，两个人睡一个床习惯了。不过因为那两个吻，程小昱总是觉得别扭，加上也算是昏睡了一天了，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再睡醒时，又换了一个世界，陪在身边的不再是辜睿了，而是那只才出壳不久的黑猫。

        古堡号已经再次起航了，据说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程小昱心里有点紧张，因为他还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萧伯候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他只知道自己要去首都星上学……莫非是要让自己做间谍？

        他神经质的抚摸着黑猫缎子一般顺滑的皮毛，觉得在这个时候，哪怕陪着他的是一只才出生的猫，他也稍稍觉得安慰了。良久之后，他长出一口气，给了黑猫一个么么哒，微笑着说道：“才想起来你还没有名字呢？得像个好听又威风的名字才行！嗯……看你这么黑，叫你钟馗怎么样？”

        黑猫冷艳高贵的看着他。

        程小昱邪邪的笑着。“不喜欢吗？那包拯怎么样？还是你更喜欢李逵？程咬金呢？”

        黑猫轻轻地用爪子拍了他一巴掌。

        程小昱攥住，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展昭！展昭你知道吗？厉害极了，长得又帅武功又高，有南侠的称号呢！正好你又长得这么黑，干脆以后就叫你包大人好了，简称大人，我也占你的光，希望此行能跟展昭一样，一切牛鬼蛇神全都斩成八块！咱们俩双剑合璧，一定会所向披靡的！”

        他在那里叽叽咕咕，都是用的地球上的大湾村方言，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容嬷嬷听来，就是一堆意义不明的乱码。程小昱也就是仗着别人都听不懂，接下来才越说越放肆，把刚刚出炉的‘包大人’当成了猫形树洞，语调平和的狂骂了萧伯候半个小时，包括他们家的祖宗们……骂完之后，整个人都痛快了。

        古堡号在首都星的皇家码头着陆，程小昱早被换上了一身华服，头上戴着小巧的礼帽，胸前别着萧家的家徽，在萧家仪仗队的陪同下从升降梯那里出去，外面有一群人正在等着，迎到程小昱之后，领头的青年向前走了两步，笑吟吟的向程小昱行了个礼，“阁下，欢迎来到首都星。”

        这人看起来大概有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俊俏，着装是那种低调中带着奢华的风格，笑的很有亲和力。有礼仪官随后向程小昱介绍这人的身份——陆森，皇室旁系出身的子爵阁下，受命过来迎接萧小公子的到来。陛下交代，五皇子殿下正好和萧小公子即将成为校友，所以接待工作就交给五皇子殿下。陆森负责引领。

        一个多月的地狱式突击训练效果还是很卓越的，程小昱很顺畅的和这个陆森子爵做了交接，态度落落大方，十分有萧家人的翩翩风范。他怎么也是搭乘古堡号过来的，又是第一次的正式亮相，怎么矜持都不为过。但完整的礼仪过后，大家都是年轻人，就不必太过绷着了，两个人聊得还是很轻松愉悦的。

        搭乘着一列豪华飞车，一行人很快抵达了五皇子殿下的宫邸。

        来之前，程小昱也是做了功课的，首都星所有值得关注的人他都背下了他们的资料，其中当然包括即将要见到的五皇子殿下。

        说起来，既然是帝国，那必然是有皇帝和皇室的。

        在地球上，以程小昱学过的那点历史知识来看，这里竟然还是帝国制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皇帝什么的，不应该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吗？

        进入现代之后，世界上虽然有些国家还保留着王室，那也是一个摆着好看的空架子罢了，没有多少实际的军政大权了，王室大多就是一个类似吉祥物的象征，就算是它的臣民们，对王室的态度也都缺乏基本的敬畏了。

        可在这个世界，这个比地球要发达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竟然还保留着帝国制度，且皇帝并不是空架子，虽然达不到封建社会那样一言九鼎、一言决人生死的地步，但也的确是实际上的最高统帅，终身制以及世袭制。

        目前在位的皇帝年号为奚成，年龄有一百多岁，个性比较温和，算是个守成之君。他一共生了七个皇子，三个公主，其中公主们都已经成年，除了三公主之外也全都嫁了人——三公主也即将大婚了。大公主二公主性子和皇帝类似，行事都很温和，唯有三公主比较骄纵，但按萧伯候的话来说，程小昱大可不必在意她，因为年龄相差太多了，且毕竟男女有别，基本打不着什么交道。

        至于皇子们，几位皇子的性格、为人处世方式，还有得宠程度、上位的可能性等等，程小昱都背的滚瓜烂熟。其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四皇子性格强势，很有几分聪明，目前来说算是上位可能性最大的，今年二十五岁。五皇子阴沉暴戾，就像一个神经病，能不惹就最好不要惹，今年十八岁。六皇子倒是很好相处，且年龄和程小昱最为接近，今年十一岁。至于七皇子，还是个奶娃娃，可以不必理会。

        现在，要接待他的竟然是那个传说中暴戾的就像个神经病的五皇子……怎么这么倒霉！

        不过，凭着他如今的身份，五皇子再怎么神经病，也不可能得罪他吧？

        怀着一点点忐忑的心情，程小昱默不作声的抱着猫，下了车，步行着进入了那座装修的十分奢华的宅子里。

        这座别墅从外面看就已经够奢华的了，进去一看，里面的布局的更加闪亮——是真的闪亮。从亭子到走廊，主体颜色均为金色，点缀着各色稀有昂贵的宝石，那些宝石切割的十分璀璨夺目，以至于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那般的瑞气千条、不可逼视。程小昱一边暗暗口水着，一边觉得单凭这口味，五皇子的性格就很令人担忧了……

        随从领着他们一行人走了很久，穿过那些复古式的回廊、假山、亭子，进入一座造型奇怪的建筑里面——这建筑并不是往上走的，而是螺旋着往下走，从内部看，其造型很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未进来之前，外面其实都显得很幽静，最大的声音就是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但进来之后，他们就像是陡然进入了异次元空间一般，霎时人声鼎沸，喝彩声和口哨声不绝于耳，震得程小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陆森也楞了一下，他显得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稳住心神，向旁边的程小昱介绍说道：“……五皇子殿下比较爱玩，他应该是为了迎接阁下，才组织了这一场斗兽比赛……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样的游戏——”

        说着，就有穿着清凉的男女侍者穿梭而过，陆森越说越尴尬，他早知道五皇子殿下不靠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靠谱！他以为萧家的人是谁？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说长得好的人总是有优待的，像是程小昱那样轻轻地看过来，纯洁又懵懂的样子，陆森虽然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有原则的好人，此时也觉得没法面对人家。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五皇子殿下混世魔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连皇帝陛下都管不了他，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子爵呢？

        距离并不远，他们只转了一个弯，二十几步的功夫，就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斗兽台前。

        斗兽台的中心是沉降下去的，四周越来越高，呈螺旋状，座位上几乎都坐满了人，都在面朝着斗兽台的方向，大声嘶吼着，狂吹口哨，有些人激动了就拼命揉搓怀里几乎一.丝.不.挂的男女们，兴致来了就狂吻起来，甚至有人在可疑的耸动着，程小昱刚往那边瞄了一眼，陆森就果断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程小昱移开目光，皱着眉头看斗兽台的中心。

        那里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战斗。

        战斗的双方，并不是臆想中的野兽，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只是那两个浑身浴血的人类和他们有点不同，其中一个多长了一条尾巴，甩来甩去的，就像鞭子，显得十分有力。另一个却头上有角，他利用尖锐的角顶了另一个人的胸膛，霎时血花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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