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除夕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也没有那么早吧。”

        “那到底是多早？”

        “反正比你想象得要早一点点！”

        除夕夜晚上八点，电视机准时转播起了春节联欢晚会。安凌夜给母亲播了小姨的电话，听他们在电话中寒暄。

        母亲未婚生子，当年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十八岁就独自出来混社会了，搞得舅舅和小姨与她大吵一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才有了缓和的痕迹。

        后来父亲早亡，母亲所求的东西落空，兜兜转转带着他住到了小镇上。他从小是和叔叔家的凌端一起长大的，父亲家里只剩下叔叔一个人了，倒是厚道，经常和婶婶一起照顾她们母子。

        安凌夜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从来不许他提，这么多年来，他只在母亲的相册中找到了半张撕掉了脸的照片。

        他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听母亲有些生疏地跟对方说着一些客气话，偶尔连连咳嗽，不得已端起手边的茶水喝几口。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他刷了碗，看见母亲已经挂了电话，正窝在藤椅上继续看电视。他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窗户“当当”地敲了两声。

        “妈，凌端叫我出去——”

        母亲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哦，那就去吧。”

        安凌夜松了一口气，飞快地从后门院子处溜了出去，他一手挂了院门的锁，一手为自己缠上围巾：“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自己脖子里落了些凉凉的东西：“卧槽凌端你小子敢阴我！”

        他弯腰拾了一捧雪，刚想转身砸回去，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女声凑近了他，在路灯之下大喊了一声“新年快乐”。

        臧蓝拉紧了帽子，冲他笑得灿烂：“晚上好啊凌哥。”

        雪在手套上融化，隔着毛线透过一丝寒意，安凌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转头他就看见了同样裹得厚实的凌端、郑点点和毕明信，几个人冲他一起挥手，凌端看起来有点无奈：“我刚出门就碰见他们仨了，听说我要来找你，只好一起带来了。”

        几个人顺着小镇最北侧的马路一直走，北侧是小镇的储水源——光明水库，水库后则有一座矮山，白天大概步行半个小时就能登顶。

        结果在晚上众人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臧蓝留心看了手机，到山顶的凉亭处时已经差不多接近十点了。

        “蓝蓝，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啊？”郑点点累得气喘吁吁，“你神秘兮兮地要拉我到这里来，又不说为什么，累死我了。”

        凌端皱了皱眉，拧了随身带的一瓶矿泉水给她：“喝点水吧，就是有点凉。”

        郑点点连忙答道：“没关系没关系，谢谢。”

        随后踹了毕明信一脚：“你看人家多贴心，你在那儿傻杵着干什么呢？”

        毕明信回头，呆呆地答道：“哦，我在看风景，这个地方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诶，没想到在湘云镇还有这样的地方，能看见整个镇呢。”

        安凌夜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见夜色一下一片闪光的小镇，小镇其实没有什么高的建筑，甚至还有很多平房，冒着白色的烟雾，想必是有家庭在煮饺子。

        臧蓝在他身侧，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没来过吧，其实来这里除了看风景之外，还能更好地看——”

        她话音未落，有烟花在她身后的天空中炸裂。

        像是什么信号一般，第一朵烟花绽放之后，很快就有许多烟花接二连三地升腾炸裂，鞭炮声和礼炮声交叠响起，幸而还离得远些。

        小镇还有着传统的“请神”“送神”传统，除夕夜过了十点，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鞭炮点烟花，安凌夜怔然看着面前的风景，感觉一个小时之前萦绕在他心里那种淡淡的惆怅已经完全消失了。

        臧蓝突然往他面前呼了一口白气。

        安凌夜回过神来，看见女孩在黑夜里也晶晶亮的眼睛，心头一动：“你想好那个愿望了吗？”

        “想好了，”藏蓝回答，“下学期再告诉你。”

        毕明信和郑点点已经擦着栏杆上的雪打起了雪仗，凌端犹豫了一会儿，也加入了战局。臧蓝刚说完话，脸侧就被“啪”地扔了一团雪花。

        “好啊你郑点点，看招！”臧蓝跳了起来，笑着回击。安凌夜顺手收集了周围的雪，团成雪球递给了臧蓝，臧蓝接过就扔，雪花飞溅。

        最后打累了，几个人一起结伴下山，毕明信嘟囔着说一定要回去把今夜看到的画下来，还说下次要白天来这里写生。

        郑点点崴了脚，只好依靠凌端和毕明信一左一右地架着，臧蓝和安凌夜在三个人后面缓缓地走。

        臧蓝低头看着自己的雪地靴在雪地里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印痕，突然觉得内心很宁静。

        有很多年没有和他一起这样相处过了，哪怕只是平静地一起走路。

        臧蓝、郑点点和毕明信都住在小镇的西区，凌端和安凌夜则住在东区，众人必须在小镇最大的购物广场前分开。安凌夜看着臧蓝白色的围巾，突然开口轻声说：“谢谢你。”

        臧蓝回过头去。

        安凌夜对她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郑点点在一侧叫她：“蓝蓝，走啦走啦，再不回去你妈妈要给我妈妈打电话了。”

        臧蓝快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对安凌夜说：“你以后每一年都会过得很高兴的。”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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