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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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秦国,临渊将林蓦然送回紫宸山庄后,回到了他的“常安侯府”。
李韵给他新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他看上去并不高兴。
翌日,他要去宫里见临政时,半路上被右相拦住。
右相带着临渊去自己的府上,他说有一个重要的人证。
临渊不禁莞尔,外公的这份执着他也是很佩服。心里还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木美人,夏如风的美人。是他后来和赵怡置气时,册封的那十几个有名无实的后妃中的一个,也是最美貌的那一个。
临渊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她的确很美,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只能在这深居里孤芳自赏。
若不是右相带着她来,他都已经忘了,这个女人和那些女人一样,曾经因为语言重伤赵怡,而让临政伤心好久。就这一点,临渊已经对所谓的证据有了一半的怀疑。
临渊看着木美人,说:“你知道些什么?”
木美人说:“我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她还没说完,临渊就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警告她道:“你知道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吧。”
木美人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临渊煞人的眼神,直接说:“是万恒……他建议大王用紫宸山庄的人去杀了夫人的……”
临渊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木美人声音发抖,“那天是我带夫人去城楼见大王的。”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临渊狂魔嗜血一般,右相急忙拉开了他,否则木美人的脖子已经断了。
看着眼神凶恶又木纳的临渊,右相说:“我早就和你说是夏临政,你偏不信,我跟你说和紫宸山庄的人有关系,你还是不信。”
临渊抬头看着右相,“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串通好来骗我的?”
右相说:“其实你心里很明白,这件事跟夏临政脱不了关系,自从我第一次跟你说夏临政是凶手,你就已经怀疑,可是,你太在乎夏临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夏临政比你娘的死活还重要。”
临渊再次看着木美人,问道:“为什么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
木美人缩在墙角里,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我爱上了夏临政,但是他不爱我。”
“哼……”临渊一声冷笑,不屑的看着她,“你的确不配。”
临渊是一个幸福而又寂寞的男孩子。
幸福是他是王孙的出身,寂寞也是因为他王孙的出身。
耳边充斥着的甜言蜜语和溜须拍马,无一不是在时刻警醒他,将来是秦国的继承人,而他继承秦国后,必须对这些说好话的人进行大肆的封赏。
这其实是大多数王孙的烦恼,这些烦恼又大多来自于他们有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母亲。有的则是明知道开水烫,还非要在水滾腾的时候往里跳,以为那是渡劫一样的考验,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成仙了。
临渊早些时候的对手来自于那些比他大几十岁、十几岁或同龄的王爷爷、王叔叔。后来他们都死了,尤其是他的两位王叔死的相当可笑,他们太丢大秦的脸,可爷爷却十分伤心。
然后,他成了秦国唯一的继承人,他并不是多么开心,他的母亲反而很高兴,有时候已经有太后的姿态。
实际上,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坐王位上,穿着黑色的王袍,戴着王冠发号施令的样子。可想的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王,率领千军万马奋勇杀敌的样子,那种勇猛才是他想要的。
长大一些,他就明白,他适合武治,酣畅淋漓、痛痛快快,文治太婆婆妈妈太矫情,不适合他。
有时候他仰天长叹,如果有个人能帮他就好了,一文一武,文安bang土,武定天下,各管各的,干活不累。
那段时间,看他年少就有王样的徐夫人还满是欣慰,庆幸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对未来更加憧憬。
只是她没想到,夏如风多年来仍旧对赵国的那个女人念念不忘。直到六年后的那一天,夏如风真正的提出想接赵国的那对母子回秦,她怒了,更慌了。
和他的结合虽然不是心甘情愿,但这几年来,她还是兢兢业业的服侍着他,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怎么还是比不上一个婢女。
好在王与后都不答应,可夏如风始终不放弃,她就在忐忑不安中过了好几年,夫妻情分全无。
临渊却不以为意,比起母亲的嫉妒与恼恨,他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他那个从出生就闹的几乎天下大乱让天子姬凡不惜大范围焚童的兄长,好奇他在赵国的生活怎样,他会不会怀念他那位被焚的兄弟。他是否知道秦国这里又有一位新的兄弟?
几年后,他有了答案。
那天,一场春雨过后,他拿着把躺椅到银杏树下,双手为枕的躺在椅子上看着枝叶分割的碎裂天空。
临渊并不喜欢雨后湿漉漉的环境,只是今天他有点混乱,想出来清静清静,要是娘亲早点结束那些关于归秦母子的话题,他可能会冲进雨里大淋一场。
她未免杞人忧天,一个面还没见过的人,她怎么就一口咬定那个赵怡会如何如何争宠,她的孩子又如何如何跟他争抢太子?其实不用抢,他给他就是了,反正也不稀罕。
树叶上一滴水落到眼边,临渊骂了一声,起身擦拭眼睛,就听闻耳边一阵骚动,抬首望去,万恒正带着一队人向勤政殿而去。
万恒身边,一个看上去有些慌乱的女人,的确很美,十年前一定是倾国倾城。她身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这就是那对赵国的母子?
人说相由心生,可赵怡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会争抢的人,她给人的感觉很安静。
那男孩儿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一阵春风拂来,银杏枝叶摆动,上面的水滴唰唰落下,一场“小雨”打湿了临渊的头发和衣襟,他没有去擦水,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雾霾尽散。
~
天空灰暗的像哭过,临渊木然的走在街道上。他第一次见到临政的那天起,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去伤害他。
和母亲对他的保护一样,赵怡和夏如风也十分保护临政。
从第一次和他一起在书房学习,从临政毫不避讳的拿下他给的糖果,一点也不怀疑糖果有问题;从临政第一次陪他练武,毫不相让,让他越战越勇;从临政第一次喝他偷出来的酒,不怕挨骂;从临政一直看在自己的面上,对母亲一忍再让;从他把幸福草交给临政……
从什么时候开始,临政就不是他以为的临政了?
是否自己太过天真,真的被看上去纯真的临政欺骗了?
如果真的是他害了娘亲,那他陪着自己守灵的那一天,还能装出那么无辜善良的样子,他就太可怕了。
母亲离开后,他将临政视作唯一。
现在外公拿着人证物证来说,临政是凶手,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只是外公空口说白话。
~
霍然间,他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他的心很乱,很乱,一直乱着,走到了临政面前。
金不义带着临渊来到临政身边,临政看着他,弟弟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对他朝露般的晶莹目光,一下子荡然无存,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他嘴角轻轻一扬,这一天终是来了。
有右相在,这一天只会来的快。不过,以他看来,右相的动作还是挺慢。
临渊看着哥哥的脸,他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的笑,那么好看,但却是笑里藏刀。以前,他不认为,哥哥会对他有这样的笑。
昨天他还觉得,他筑起的城墙可以保护他们兄弟俩一辈子不受到侵蚀,今天,外人几句话,就土崩瓦解。
果然,从内部瓦解,才是最可怕的。
扪心自问,他是否真的一直毫无保留的信任临政?!他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心底里每次响起那疑问的声音时,他坚决而霸道的将那声音给压了下去。
饶是外公不遗余力的追查真相,他也能借口说是外公过于执着。
外公和母亲并不是对自己不好,只是他更喜欢临政的好。所以临政每给一点,他就倍加珍惜。
所以,他总是站在临政这一边,为他开脱,然后去责怪外公因小失大。
其实,这座城墙早就四面裂缝,漏风漏水,只是木美人加了一把力,让他终于撑不住了。
~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临渊问。
临政说:“我一直都知道。”或者,一直等着你问。
临渊心如鼓槌,面如死灰,“为什么?“
临政说:“你是你,你娘是你娘,我要处置她,就一定会伤害到你……”
“所以你就暗中杀了她,并且打算永远瞒着我。”
“我给过她机会,她自己没抓住,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当临政说完“罪有应得”时,临渊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到一边的书架上,书架剧烈震动一下,书本奏折落了一地。
临渊拔出短刀,横在临政的脖子上。
“常安君……”金不义大叫一声,上前想扳开临渊。
“金不义退下……”临政喝住他,他来,不过是送死。
“退下……”
“大王……”
“退下……”
临渊握刀的手,抖得剧烈,刚才要不是金不义一声吼,他也许手比脑快,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临政看着他,目光笃定,“你不会下手的。”
“呵……”临渊一声轻笑,通红的双眼落下温热的泪水。
他的哥哥多了解他。
他笑了,笑的无比讽刺,无比惨烈。
临政淡然的看着他,眼里有一点点心疼,想安慰一句,却不知说什么。
笑后,他看着临政,说:“夏临政,我娘生前,百般劝我推倒你,她死后,我外公千般让我去看清你,我都不去理会,因为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我初见时那么干净,你总是像一阵清风,吹走我心里的雾霾和郁闷,我需要你这股清风,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选择去相信你,因为我在乎你,我只在乎你,你懂吗?
“可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心甘情愿的想为你做一个傻子,你就真把我弄成了一个傻子。
“夏临政,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我只是你用来统一的工具吗?统一之后,你又会怎样处置我?杀?”
临政说:“除了徐夫人这件事,我没有任何事对不起你,我更不可能杀你。”
“可就这一件事,我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临渊哽咽一下,“大哥,那是我娘,那是我娘。”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要动手,你把她推下去的那一刻,是否想过我?”
“我想过,如果她一直存在,你我就不可能携手统一江山。”
“你眼里只有江山吗?”他的手又用了一分力气,刀刃陷入脖子一分,临政几乎屏住呼吸,不敢有太大波动。“如果我现在去杀了太后,你是要给她报仇,还是为了你的江山原谅我?”
临政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不会的,你要是会动手,已经去了。”
临渊又是一些笑,这次是充满了绝望。他明明不是那么没用的人,为什么总是被临政一两句话就说穿。
对啊,他做不到,即使他是凶手,可他还是下不了手,这一刀下去,眼前这个干净的男人就没了。
~
哥,我真的很想为你横扫天下,统一江山,但是我要违背这个诺言了。徐夫人再坏,她也是我娘,我不可能对她的死亡真相置之不理。而我也不愿意伤害你,因为你是我的唯一,如果没有你,也不可能会有人同意我领兵作战,我可能就是“折断手脚”呆在秦国混吃等死的窝囊贵族。你让我明白,我所学所想都是可以真的用在实践上的,我并不是纸上谈兵的没头王孙。
谢谢你让我真的能体会冲锋陷阵的热血沸腾,谢谢你让我拥有大秦战神的荣誉称号,谢谢你还知道隐瞒真相,为的是让我少一点伤心欲绝。
我不能报仇,我不会伤害你,但我要给我娘一个交代。所以对不起,接下来的路,兄弟我不能陪你一同走下去,你……多多保重,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一统天下。
~
看着临渊越来越绝望和不舍的双眼,临政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扣住临渊的手,临渊却比他快一步,将他甩出去,他倒在地上后立刻爬起来,回头,就被临渊的鲜血溅满了脸。
临渊引刀自刎,目光欣然的看着大惊失色的他,向后倒去。
临政抱住临渊,捂住他奔涌的脖子,欲哭无泪,心如刀割,“没事……临渊……金不义,叫太医……”
临渊看着临政,他的眼角有泪光,他想说什么,却只是吐出两口血,话都从喉咙的伤口漏出去。他笑着:真好,临死还知道你会为我流泪。哥,如果当初知道你会被弄脏,我就应该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如果能重来,我不去打仗,我不回家,只留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一直干干净净的,不被愤怒冲昏头脑,不被权力弄脏双手。
临渊安然的闭上眼睛,天空一道惊雷炸裂。
~
临渊死了,右相很快得到了消息,他找到了正欲进宫的李韵,将她和一旁的迎怀一起带走。
李韵哭着,“我要去带临渊回家啊!”
右相一巴掌甩过去,李韵哭的更厉害,又害怕又委屈。
右相骂道:“混账东西,你们母子进宫,还能回来吗?临渊无故死亡,夏临政不给他安一个罪名,如何安众人疑心。你赶紧跟我走。”
“大王不是那样的人。”
“呸,你懂个屁。”
那一晚,李韵跟着右相一起逃走,身后的追兵马不停蹄的赶到,右相为李韵挡下随风卫,嘱托李韵一定要报仇。
李韵含泪而去,对明天充满了迷茫。
~
常安侯府,随风卫捉拿了所有的家仆,追问李韵下落,随即将还未满月的临渊次子抱进宫。
~
右相狼狈的被带到临政身边,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婴孩儿,心头一紧,顿时起身欲夺,被人按到地上,一双憎恨的眼珠子向上瞪着临政。“夏临政,你把孩子放了,我随你处置。”
临政看着孩子,说:“处置你个老东西有什么意思。”
右相剧烈挣扎,“夏临政,你要干什么……你混加罪名,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临政怒视着他,“何不说今天就是你的报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寡人作对,若不是看在临渊的面子上,你早就跟你那女儿黄泉相见了。”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右相挣扎着,被随风卫死死按住脑袋和四肢,他只有眼神能去将临政千刀万剐。
“临渊的死,你要负一大部分责任,要不是你逼迫他杀寡人,他也不会走投无路含恨而去。”
“我唯一算错的就是临渊居然不惜自尽也要保全你,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你早明白他对我忠心不二,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在我和你们父女之间做选择,他不愿意伤害我,也不能不对你们有所交代,所以选择牺牲自己,这就是你看到的结果,你满意吗?”
“我当然不满意,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临渊谋反的消息遍布天下,而应该是你死无葬身之地的消息众所周知。”
临政不想在看右相冥顽不灵的咬牙切齿,他让人把他拖下去处决。
右相被拉拽的过程中,还吼叫着“夏临政,你敢动孩子一根头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临政看着孩子,他一直睡着,没有哭闹。
“木美人在哪儿?”临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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