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丝丝

自从临政离开赵国，已经第九个年头了，当初他说他会在她嫁人的年华里来接她。

        如今，她已十分明白当初赵怡内心是如何煎熬。

        她托腮看着窗外的荷塘，许久没有打理，她任由它们生死，现在还有几只残荷倔强的屹立在满是枯草烂叶的黑黑池水中。

        她本来很喜欢打理这些花草，可是近来，她无心理会，更多的时候，她更愿意坐在板凳上，依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一坐就是半天，或者一天。

        她听说了一件事。

        临政灭掉了周朝，自己虽未称天子，但他要称霸天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称呼变化不过是早晚的事。

        现在他开始了他恢复夏朝，一统天下的目标。曾经的夏朝，多么辉煌，是临政的话，一定能恢复那个盛世的。

        他的弟弟，夏临渊首当其冲的支持哥哥，他激情澎湃，摩拳擦掌。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击破七大诸侯之一的韩国。

        韩国的王还没有缓过神来，自己的国就不是自己的国了。被除去王冠，成为庶民。

        她心中宽慰，当初听临政说，他弟弟的母亲是个让人很反感的女人。她好长一段时间还担心临政回秦国后，母子无依无靠，他会被他这个弟弟欺负。

        虽然临政心高气傲，是个不服输不低头的人，但他在秦国，是王子，一举一动都会激起水花，不像在赵国，人们把他当野孩子发疯，不想被咬，离得远些就好。

        如今看来，他们兄弟的感情挺好的！

        秦如丝松了一口气，但一颗心旋即又提起来。

        韩国的灭亡，让离它最近的赵国和魏国最紧张。

        赵国与魏国一直与东边的齐国以及北方的燕国不和，近年来矛盾不断，严重的削弱了自身的实力，如今看到秦国的来势汹汹，两国立刻联盟，并且商议着联合十六国，合盟抗秦。

        听说临政接到密保时，不屑的将其烧毁，“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就让他们一路西进，寡人倒要看看，他们有何能耐。”

        秦如丝心中欣慰临政临危不惧，但也感叹这是否有些自负？！

        想到这些，她一阵心乱如麻，心中怨气十足，又不知该怎么发泄。

        临政忙着统一天下，与各国为敌，其中也包括赵国。

        男人所谓的大事，她这种小女人总是无法理解。

        秦国已是数一数二的翘楚，为何还要扩张？版图真的越大越好吗？

        她更介意的是，临政说过，十年之内，他一定会来找她。

        他还说过，她是秦国未来的王后。

        如今，她却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她？

        说好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却了无音讯。

        他几年前所娶的楚国公主，是个怎样的女人？他应该挺喜欢她，不然怎么一连生了两个孩子。她难产而死时，他还闭门三月，不问世事。

        她很嫉妒这个公主，她什么都没做，就那样嫁给了临政，获得了他的欢心。

        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属于她的啊！

        她应该是第一个嫁给临政的女人，她才该是为他生育嫡子的嫡妻啊！

        可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另一个女人取代？

        就因为她是公主？

        当赵岩来找她的时候，她才愕然发现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擦拭眼泪后，避开赵岩充满爱意的眼光。

        赵岩说：“我来，还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关于夏临政的。”

        这些年，能让他名正言顺来这药堂子找她的，似乎只有“夏临政”三个字。

        秦如丝眼睛一亮，回头看着他，悲喜交加。

        赵岩看着她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心中一阵酸楚。

        秦如丝不知道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赵岩宽袖中的双手握紧拳头，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心，问道：“如果能让你去夏临政身边，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秦如丝一愣，心中一阵欣喜，但一股不安又随之而来，她看着赵岩：“你会那么好心？”

        赵岩回避着她探索的双眸，道：“近来，十六国联盟攻打秦国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秦如丝心中一紧，“阿政怎么样了？”

        赵岩道：“他能怎么样，他在深宫里清闲自在，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怎么样？”

        秦如丝才放下了心。

        赵岩和秦如丝两人翻来覆去的都离不开“夏临政”，在外面的赵勇实在是忍不住进来，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赵岩，“哪儿那么多废话，直接说让她去杀了夏临政不就得了。”

        秦如丝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更加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光明正大的人，原来你也是个小人。”

        赵岩伤心的看着秦如丝，他无言以对，因为他也知道，让一个女人去刺杀敌人，这种事上不了台面，可是，赵国这几年和邻国的争夺战真的元气大伤，实在抵御不了势如破竹的秦国，想想韩国的前车之鉴，实在是毛骨悚然。

        赵国和韩国实力相当，他抵御不了秦国，赵国又能有几分胜算？！

        虽然韩国的灭亡敲响了警钟，但思来想去，还是暗杀最好。而且他们这里有一个现成的美人，美人还是夏临政的青梅竹马。

        赵勇不屑道：“管你愿不愿意，夏临政和你爹，自己选吧。”

        话罢，赵勇让人捆起秦大夫就走了。

        院外正在磨药的秦大夫摸不着头脑的就被提溜走了。

        秦如丝被人拦住，无法追上父亲。

        赵岩抓住她的手，说：“你爹不会有事。”

        “你如何保证，你又不是太子。”

        “我不是太子，但太子还是会听我几句。”

        秦如丝才露出几分期望的神色。

        赵岩说：“夏临政从小顽劣，如今有了秦国这个坚强的后盾，和身边那个比他还像疯子的夏临渊，更加显示出来他会嗜杀成性。他挑起事端，让诸侯陷入战乱；他杀了天子，就这一点，就天理难容；丝丝，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可你的感情还停留在多年前那个少年身上，你依然是你，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野孩子了。如今，赵国的安危，可以说是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的成败，决定着赵国百万人的生死。”

        秦如丝沉默着。

        真的是临政挑起硝烟，让百姓陷入战乱中？他真的嗜杀成性，真的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如果秦国攻打赵国成功，赵国是否会是第二个韩国，化作焦土？那时，他会怎样处置她？抑或是，她根本就来不及见到他，就被乱军射杀？

        她陷入困境，她没有亲眼见过，他就算再恶毒，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凭别人的几句话就去杀他啊！

        赵岩见她陷入矛盾中，又道：“秦如丝，男人姬妾成群实属正常，何况夏临政如今要自称天子。他或许还记得你，但你已不是他的唯一。”

        秦如丝抬眸，眼里多了一丝不服。

        赵岩抓住了这一丝不服，继续道：“你知道吗？他就快封紫宸山庄的大小姐为妃了……你觉得你的身份和那位大小姐相比，如何？！”

        秦如丝眼里蒙上一层忧郁。

        “……紫宸山庄为他提供了所有的资金援助，让他几乎没有后顾之忧的横扫千军，难道会不求回报？据我所知，这是他向紫宸山庄提亲的。这样的联姻，在他的统一道路上，肯定还会有很多，你，或许可以成为其中之一。”

        秦如丝看着他，眼里更加的落寞。

        赵岩继续道：“当然，你可以亲手结束这样的姻缘，让自己成为他的唯一。”赵岩无视她的难受，道：“你可以不杀他，但是你一定要说服他，不能屠戮我赵国臣民，如果你做不到，我会首先用你爹，来祭奠赵国。”

        赵岩拂袖而去，这一刻，他眼里完全没有了暧昧与温柔。为了赵国，他不能给秦如丝一丝一毫的机会向他祈求，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必须走这一遭。

        第二天，赵岩就得到了秦如丝的答案。

        赵勇满意的笑道：“果然是我赵国的良民，以国为重。”

        赵岩看着秦如丝，眼里一丝不忍，但也稍纵即逝。

        秦如丝道：“我想见我爹。”

        赵勇又暗沉着一张脸：“等我听到夏临政死亡……或者罢兵的消息，我会让你们父女俩重逢的。”

        秦如丝看着赵岩，道：“这就是太子所说的信任？”

        赵勇怒道：“你敢质问我？”

        秦如丝双腿有些发软，不敢再多说，怕他真的伤害父亲，只含着眼泪请求太子善待父亲。

        十天后，临政接到赵国的休战书，不屑一顾，“哼，想让一个女人换赵国安危，痴人说梦。”

        万恒道：“可是大王，这女子，似乎是当年送您出赵国的那个……”

        万恒还没说完，临政就夺过帖子自己看。

        他呼吸急促，欣喜若狂，他无视着其它所有的字，只专心看着“秦如丝”三个字，露出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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