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日本武士

回到学校之后，我整个人进入了修仙状态，马不停蹄地上课、写报告、忙毕业，像陀螺一样毫无停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整天往日本跑，现在亚历山大也是意料之中。

        待到大部分事情尘埃落定，猛地一抬头，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五月都要过去了。

        爸爸给我打来了电话询问近况，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工作的事，他问我要不要去高野连，如果想去，今年夏甲说不定我就能亲自参与到其中。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热血上头的我估计就会答应了。但经过这段时间静下心来的思考，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希望我不会后悔。

        “我不去高野连了。”

        “我喜欢看棒球，喜欢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讨论比赛、分析球员。高野连看起来是离甲子园更近，可是如果把自己整个人都封闭在繁杂的事务性工作里，承受各方压力、解决一些和比赛本身毫无关系的现实问题，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

        多少人因为兴趣去接触一个行业，在与想象完全不同的工作环境中不断碰壁，让原本滚烫的激情步步冷却、让社畜眼中的高光一去不复返。

        在我还能选择的时候，我愿意坚持初心，去做喜欢的事。

        “我准备做一段时间棒球主播试一试。”我和爸爸坦诚，“也许不会成功，但现阶段而言我还有试错的空间，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在我还斗志昂扬的年纪。

        爸爸沉吟着思索了片刻，我一直在紧张地等待回复，像是在面试一样。

        最后我等来了一句：“也好。”

        我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容易。

        这个决定我都不敢告诉我妈，她是一个标准的□□家长，只会觉得简直是胡闹，要工作就好好找个稳定的，在她眼里大概这和网红也差不太多。

        “怎么了？”

        “啊，我没想到爸爸你会这么好接受……”

        “这有什么，有梦想不好吗？实在不行，你再找个兼职，足够生活了。”

        呃，倒也不只是这个。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支持我出去工作。”

        “为什么不支持？”

        “因为你不是觉得，女性就该照顾家庭吗？不要搞事业。”

        爸爸是个多强势的日本男人我可再清楚不过了。某种方面上和球场上的御幸一也一样。

        然而他默了默，疑惑地问：“你现在有家庭可以照顾了吗？”

        “……”好问题。

        不留神就把这话说出来了，我都忘记爸爸还不知道御幸一也的存在，在他眼里我现在就是个正要步入社会的单身女孩。

        “……我、我是在为以后考虑啦。”我用抱怨的语气说，“爸爸你那么严肃传统，如果我有了家庭，你肯定不支持我出去工作。”

        老先生爽朗地笑了几声：“你家庭的事，不用问我。我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丈夫的想法。”

        “那如果他和你想的一样呢……”我脱口而出。

        “……”

        我接二连三的异常终于让爸爸觉出不对，他吸了口气：“小金，你是不是有……”

        然而我和他毕竟没那么亲密无间言无不尽，话都出口一半他还是生生止住，放弃了继续问我的感情状况。

        最终，他叹了口气：“你不要想太多，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日本女性也在逐渐站起来，开始有自己的事业。就算是我，重来一次也不会再犯和你妈妈那样的错误。”

        一句话，居然让我的鼻尖升起了酸意。

        上一代人现在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虽然我从不觉得父母离异使我可怜，但多少还会羡慕家庭健全的同龄人。

        在二十几岁，我终于听到了爸爸关于过去的评价，重来一次，我不用再是单亲家庭。

        百感交集之间，我慌乱地擦了擦眼泪，转移了话题：“——对了爸爸，你那边有没有职棒的小道消息啊？”

        爸爸被我脑回路的跳跃整得一愣：“……职棒？你怎么突然又看职棒了……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世界运动会啊，国家队的人选定了没？”

        御幸那边佛系争取，我山高水远不能阻碍他好好打公式赛，每次视频也不好一个劲地追问。

        “啊，这个啊……”他思索了会，“看时间的确差不多了，我估计这一两周npb那边就会把名单报上来。”

        心跳骤然加速，好紧张！

        “怎么，有你喜欢的选手？”

        “那可太多了。”我谦虚，“都是从高野看着上来的，我特别期待有几个能以这么年轻的资历进入武士队。”

        “哦，你说说看，我帮你盯一下。”

        “比如阪神的结城选手、日卖的克里斯选手，都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前辈。”我面不改色地放烟雾弹，“啊，还有喜久福的御幸选手，跟我同级。我都很期待。”

        爸爸哈哈大笑：“看来你们学校还真是出了不少职业选手啊，那你平时看npb的话是不是很为难？用你们天朝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端水大师？”

        ……嗯，不愧是搞宣传的人，爸爸你很懂天朝网络语言啊。

        但这个话题我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斩钉截铁：“不，我永远支持我们家门口的球队，喜久福日本一！”

        “行，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盯着，有消息就告诉你。”

        欧耶！

        我爱爸爸。

        我在和直播平台正式签约之前告诉了御幸这件事。其实之前我也和他聊过，不算突然袭击。只不过那些都不怎么正式，我可能也没真的下定决心当这是工作，所以御幸也就一直都保持着“随你喜欢，都可以”的态度。

        现在听到我的决定，他只是略显惊讶，然后立刻说：“这很好啊，你可以全职看高野了欸。嘛，给我找了很多情敌是真的。哈哈哈哈。”

        “……”这个脑回路，不太对劲呢。重点是这个吗？

        视频里的男人单手举着手机，另只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面颊问我：“金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下个月吧。”

        “欸，那你可得快点。”他神秘一笑，“要不然，我就要去参加世界运动会集训了哦。”

        “……”我懵了一瞬，以为自己幻听了，脑子没跟上，“……什么？”

        “——我说，我入选国家队了。”

        御幸一也一字一句地重复，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微笑，棕色瞳孔透过镜片传出的是勃勃的野心与生机。

        我张着口双目圆睁，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骤然下降，一时之间居然失语，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御幸说，他要去打世界运动会了。

        他成为了国家队的一员，将要站在世界赛场上。

        ……

        昨天爸爸给我发了line，说这两天就会有消息。而因为想着要和御幸说签约的事，我暂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结果今天男主角直接告诉我结果，我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最初的空白过后，飓风般的狂喜席卷而来，占据了我整个身体。

        我兴奋地跳起，双目通红，不迭地问：“真的？真的吗？！”

        “是，是，真的。”他配合着回答我，也在视频另一头笑得前仰后合。

        “啊啊啊啊啊——”

        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只觉得热血简直要冲到脑门，我也就设想青道夺得夏甲优胜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

        我男朋友，御幸一也，天才捕手，甲子园明星，喜久福年轻的支柱，要打世界运动会了！

        眼角湿润，我过了好久才觉得心跳平复下来。

        切实感终于来到，我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发现御幸一也一直勾着唇角，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知道他已经这样盯了多久，目光柔和深邃，唇畔的笑意简直要把人融化。

        回想到自己刚才像个傻子一样，我不好意思了，嗔道：“……干嘛这么看我。”

        “看你开心啊。”

        “……切。”

        他忽然这么会讲情话搞得我有些不适应，别扭地说：“你是因为自己能去打世运会而开心吧。”

        御幸挑了挑眉：“那倒还好，其实对我自己来讲，世运会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你懂的啦，这不是我们领域的最高殿堂。甚至mlb大概都不会放人。”

        “骗人，那你还笑成这样？”

        “那是因为我看你很开心。”他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这一次比之前的语气要更加认真，“从年初你就开始追问我国家队的事，我知道你有多想让我去。所以现在，我也是因为你的开心而感到很有成就感。”

        我觉得，大概是我和御幸太经常异地了，这才导致明明都已经快要从热烈变成平淡亲情的关系，我却依旧能被他简单的几句话攻陷心房。

        他不需要讲什么肉麻的情话，一个钢铁直男，只要把最坦诚的想法说出来，用真挚清澈的目光望着我，就足够让我沦陷了。

        不知不觉我也放轻了语气：“那是当然。相比之下，全世界看棒球的人没多少，但关注世运会的人可太多太多了。这下他们都要知道我男朋友有多厉害了！”

        虽然偶尔我也挺矛盾的，想把御幸一也这个宝藏藏起来不被情敌发现。但真的严肃起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御幸一也站在世界的顶点被众人仰视。

        越想越痛快，我甚至情不自禁地开始哼歌。

        半晌，御幸忽然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懒洋洋地问：“怎么啦——”

        “你想工作的话，就去工作吧。”

        骤然转向的话题让我呼吸一滞。

        毕竟隔着镜头，御幸肯定看不出我这点细微的反应，他望着我，缓慢而认真道：“虽然我是觉得，在一个家庭里面，有妈妈照顾孩子会比较好，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我也过来了。所以，嘛，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其他的，一切有我。”

        他的话一出口，我就怔住了。

        因为他提到了他自己。

        我从没去认真剖析过为什么御幸会不想我以后去工作——起码等真的成了家，我要回归家庭。我总觉得他就是天生传统人，忽略了每一个人的性格都和成长环境息息相关。

        御幸也是单亲家庭，平时脸上总是笑嘻嘻，表现出一副糟糕恶劣的性格，此时此刻我才豁然省悟，原来内心深处，他也在向往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从小缺少母爱，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够有人陪伴。

        手无意识地拢紧，我心里五味杂陈。

        御幸眨了眨眼，忽然笑：“干嘛啊，感动了？”

        “才没有！”我一秒否认，吸了吸鼻子，“……我是想说，这刚哪到哪你就开始想孩子的事了！”

        他说得好顺口啊，我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一向才发觉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已经要谈论这些了！

        “哈哈哈，这不是上次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吗？”

        “……我那是打比方！”

        “我也是打比方啊。”

        “……”

        脸上火辣辣的，我赌气挂断了视频。

        心脏在怦怦直跳，为世界运动会，为孩子的话题，更是为御幸一也爱的退让。

        我知道，现在我是真的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做我想做的事了，不必杞人忧天婚后的生活。

        像是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我的内心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还泛着丝丝甜蜜，想到御幸的名字我都会忍不住微笑。

        我好想他啊，好想和他相见，好想和他拥抱。

        辗转兴奋了许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wb，分享此刻的喜悦——

        『金美雪：myboyfriendissamur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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