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我和女朋友

正是npb赛季，喜久福又和狮子队在大阪比赛，就算御幸说他粉丝没那么多我也不放心。为了减小被认出的风险，我们没有去景点，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着。

        然而仅仅是这样，我都感觉很幸福了。

        我问他：“你们经常全国各地跑。大阪来得多吗？”

        “一般吧，我不太熟悉。”御幸顿了顿，“因为除了特殊情况，我很少会自己出来。”

        我忽然想到他之前提到过的，队友们可能会在别的城市打客场时成为时间管理大师。于是我故意拉长了音，斜睨他：“哦——那御幸选手遇到的特殊情况多吗？”

        阿梅说的有关御幸年龄的事在挑战我的神经，虽然我并不真的觉得他会是胡搞的人，但如果大的风气就是那样，也很难说他会不会改变本性。而且我还真挺想知道，在御幸这里到底什么才能算特殊情况。

        听了我的问话，御幸没有半分尴尬，而是轻飘飘地反问一句：“你觉得你来日本多吗？”

        我的脚下一顿，将自己的问句与他的回话连在一起。

        我来日本……多吗？

        “……我来日本，才算是你的特殊情况吗？”轻轻地，我这样问他。

        大阪街头的夜色璀璨，广场上各色灯光绚丽多彩。身旁高大的青年笔直而立，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仅凭一双镜片下眼睛，我看不出他的情绪起伏，只觉得他平静如水，未见任何局促之意。

        我没有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而是直接上手拉住了他的小臂：“——为什么我这么特殊？回答我，阿幸。”

        夏天的燥热到了半夜似乎也有所减退，他的手臂强劲有力，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而来。

        yuki，这是我高中最经常喊出口的称呼，经常被他嫌弃觉得是在喊结城学长。后来偶尔我也会喊他咔呲，因为听起来和“赢”很像。

        那时他征战高野，我希望他是幸运的，也希望他胜利。

        夜半的广场虽然谈不上摩肩接踵，但依旧人来人往。站在其中的我们两个不动如山，互相对峙。

        这一刻我忽然不想等了，我一定要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少给我暧昧不清，行就行，不行我就滚蛋，以后再也不看职棒。

        御幸被我拉着，沉默了许久才长吁一口气，转过身与我面对面。我注意到他似乎是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被身后传来的惊呼打断——

        “这是……御幸选手！！”

        声音不大。

        我转过身，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是御幸选手吧？喜久福队的！”男生很是激动，上前了几步，“我是喜久福的球迷！一直有看你们比赛！”

        ……

        我没想到这大半夜的戴着帽子的御幸还能被认出来。

        果然真爱粉认人是不靠脸的。

        “能和你合影吗？”他女朋友也很是激动，但还是克制地压低了声音，“我们都很喜欢你！”

        御幸面露难色。他习惯了下场就当透明人，不是很擅长应付粉丝。而且他大概也怕我会介意，所以犹豫不决的目光传给了我。

        见状，我当机立断嘘了声：“不能声张啊——来，我给你们拍。”

        接过女孩的手机，我指挥他们两个站到御幸身边去：“一也，抬头站好。”

        他下意识地跟着我的指令而动，但合影的姿势还是有些僵硬。我飞速按着快门走量，搞定后把手机递回去，让他们自己挑满意的。

        男生道谢之后忽然笑眯眯地问御幸：“是女朋友吧？从帽子款式就看出来了。”

        是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情侣款。

        我以为御幸还是会糊弄事地不置可否，却没想到他笑了笑，大方地点头：“是。”

        ……

        我望着他，失神了片刻。

        他说，我是他女朋友。

        再见之后，第一次这样明白的表示。

        女孩惊呼：“我还以为御幸选手不会谈恋爱的！”

        脱口而出的都是心里话，男孩迅速按住女朋友，抱歉地说失礼。我耸肩表示理解，以还有事为由先一步离开了。

        公众场合，不宜过多停留，尤其是在已经被认出的情况下。

        我不能给御幸添麻烦。

        此后一路上，我都挽着御幸的手臂没再放开，就如同所有的情侣那般。

        虽然是久违的动作，但我们谁也没觉得别扭。走着走着，我想到刚才那女孩的反应，噗嗤一笑：“我觉得她说的也对——御幸一也看起来就是不会恋爱的人啊。”

        “……喂，别说得我好像很笨一样。”御幸不满地轻哼，“你被一个不会恋爱的人追到两次，这样说出来很有面子吗？”

        我立刻否认：“我才没有被人追到第二次！”

        明明只有一次，第二次是什么时候？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他了。

        不表白就稀里糊涂搞定我，想都别想。

        然而御幸却并不接招，他懒洋洋地拖长了音，示意了下我依旧拉着他的手，切入点奇特：“哦——那被追到一次就有面子了？”

        ……反正就是死也不进行第二次表白了。

        那我能放过他吗？开玩笑，我才没那么廉价，随便勾勾手指就能上的那种。于是我正色问他：“刚才被他们打断了，你还没回答我——我为什么特殊？”

        御幸看向别处：“你吃不吃冰激凌？”

        “吃什么冰激凌！我不吃，胖——你别扯开话题！”

        “都出来旅游了还怕什么胖啦。”

        “我才不是旅游！这是探亲！”

        “哈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

        这家伙装起糊涂来谁也扛不住，就如同当年他受伤、哪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他也死都不会承认。思及此，我索性开始原地耍无赖，一直揪着他的手臂步步紧逼：

        “我是你什么人？不是高中同学吗？谁让你乱和别人介绍我的？”

        御幸一直想要摆脱我的禁锢往前走，但又没有用大力，帽檐之下的脸上写满了为难情绪，镜片反光也遮不住左右飘忽的眼神。他比我高上不少，我扒着他的胳膊，几乎是踮起脚拉着他低头，逼得这个强壮的大男人退无可退——

        在我气势汹汹的质问之下，御幸左看右看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反手一扭一扯、我被拉得重心不稳向前栽去，直接入了面前的怀抱。

        男生的两条手臂像麻绳一样上下两圈缠在我背后，反客为主牢牢控制着我的动作，绝对的力量差距，我再也不能像刚刚一样扭来扭去肆无忌惮。

        他的手掌按在我的头上，我的鼻尖紧贴着他的t恤前襟，面前一片黑暗。

        御幸一也的怀抱，御幸一也的味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别乱动了啊，旁边有人一直在看我们呢。”

        热气自脖颈飞入，引发一阵战栗。近在咫尺的低音炮攻击，我甚至听得到他尾音中的点点沙哑。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闷闷地说：“……我不怕被人看。”

        “可我怕啊。”他叹息着，“……我怕别人把我女朋友看跑。”

        周围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谈笑声、打闹声源源不断。几分钟前我还在想大阪的夜幕如此热闹，现在却觉得他们都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只剩下这个名叫御幸一也的男人在我耳旁说：

        “……我和女朋友异地了四年，她终于回来见我了。”

        像是春天的暖阳融化的第一块冰，水滴落地的声音敲击在我的心上，最后居然化作滚烫的热度，涌到眼眶之中。

        我拼命压抑着哭意，连吸气都在丝丝颤抖。

        “金子，欢迎回来。”他笑着说。

        泪水夺眶而出，我终于再也无法控制澎湃的思绪，伸出双臂紧紧回抱着眼前的男人。我的御幸一也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肩膀更加厚实、手臂更加有力，单薄衣衫下的肌肉写满了男人的骄傲。

        但他，依旧是我的男朋友。

        依旧是那个曾经在校园里与我背靠背在樱花树下吃便当的男孩子。

        喜极而泣的热泪而已，我没有哽咽，只是胡乱地将脸压上他的t恤，在纯棉布料上蹭干泪珠。至于会不会沾上化妆品，那才不是我管的事。

        “喂喂……差不多行了，你可别哭太久啊。”许久，御幸稍微松开了力道，低头看我，“不要又像在横滨那晚哭那么委屈好不好？”

        “……”我吸气声一停，立刻抬头瞪他，“你还知道我那天哭了啊！”

        说那么过分的话，还一直在前面走，也不知道关注一下我。我简直无法形容那天的绝望。

        御幸抬起一只手蹭了蹭我脸上的泪痕，粗糙的指腹温热有力。他低声说：“如果不知道你哭，那我肯定会回头看你的。”

        ——因为知道身后的人在无声落泪，所以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是这样吗？

        “那你为什么那么过分！”这火虽然一直都存在，但现在我总算有了发泄的机会，完全忘记在我们两个人中自己才是那个该被谴责的人。

        御幸挣扎了许久，最终垂下目光，像是认输一般吐露了心声：

        “因为我在生气。”

        我一怔。

        “我真的很生气。”

        “你离开我那么久，甚至连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我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好好报复你。”他闭上眼笑了笑，清澈的声音似有似无飘向远方，“但你一哭，我就只想哄你开心了。”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读到的一句话——他在来报复我，结果在路上买了一束花。

        “所以，第二天我去球场找你，你才那么干脆利落地给了我line、还帮我要成宫君的签名？”

        在队友面前，我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要加他的line，他就真的一句原因都不问立刻满足了我的要求，像极了一个毫无话语权的惧内男人。

        御幸面露尴尬，挠了挠头：“啊……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也很自责为什么明知道你在哭我却没有回头给你擦擦眼泪，还要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自己回酒店消化情绪。第二天比赛结束，我打开手机看到错过了你那么多vx，当时真的吓坏了。”

        “无论如何，我不该让你哭的。”

        “在等你接通电话的那几秒里，我下定决心，只要你还在，这次我绝不放你离开。”

        已经停止翻腾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看着这个俊秀的眼镜青年我完全说不出话，可是澎湃的心潮让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我抬高手臂压下他的头，踮起脚直接贴上了他的唇。

        御幸蓦然睁大了双眼，他的镜框抵在我的脸颊上，我却毫不在意。

        这是我、最爱的人啊。

        最后他叹了口气，伸手微微拨弄了下眼镜的位置，偏了偏头，重新吻了下来。

        再见之后的第一个吻，留在大阪街头。

        月亮看着我们。

        那天，我发了一条wb。

        『来看御幸一也，大阪的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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