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清清白白的生活

“你们咬够了吗！”我突然站在二楼回廊，凭栏喝道。

        此声一出，楼下在场的人纷纷抬头望上来。宽敞的客厅里，陈伟鹏坐在三人沙发边上，他的两个保镖反手站在旁边，随时待命。

        而林家兄妹都坦然站在单人沙发旁，对着陆令恒。

        陆令恒眸底闪着深深的担忧和关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淑沂像是握住救命的稻草，立即冲到栏杆底下最靠近我的位置与我对视。

        “桑桑，你还好吗？我们林家对不起你，我替我哥道歉。只求你看开一切，好好生活。”

        她充满歉意而诚恳地说着，外人听来没毛病，可只有我看到她眸底因为背对着众人不被发现的肆无忌惮地藐视和嫉恨。

        我从陆令恒的卧室出来，对她而言是一种宣战。她不咬牙切齿才怪。

        而她当着我的面如是说，无疑是让我默认被lúnjiān的事实。

        林恩俊闻言一个箭步冲到她旁边刚要喊什么，两个保镖几乎同时奔上前挡住他防止他们上楼。

        林恩俊脸色微变，却早已顾不上许多，只朝着我喊道：“桑桑，我对你的事感到抱歉，可你和淑沂都误会我了，我们一块长大，你和淑沂那么要好，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那两个混蛋做的混蛋事确实不是我指使的，我对天发誓……”

        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我居高临下地瞪着眼皮底下这对丑陋的兄妹，冷冷溢出几个字眼：“发誓有用的话，你们早被雷劈死了！”

        林淑沂立马反应，转头对着林恩俊劈头盖脸：“哥，与其在这里说些没用的，不如找出当年那两个流氓将功赎罪，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后来把人打发去哪里了！”

        “淑沂，后来的事我真的一无所知。桑桑，你们要相信我。至于那两个人，我可以尽全力帮忙找。现在最重要的是……”

        “陆令恒。”我用尽力气喊道，“我不想看到这两条疯狗在那里乱咬，你让他们走吧。”

        那两个保镖作势要上前赶人。

        “桑桑！”林淑沂语带悲戚和不舍。

        我转身的脚步一滞，眸光沉沉冷冽。对着保镖示意，后者乖乖站在一旁，随时行动。

        听得她声泪俱下地道：“我知道那两个男人是你这辈子难以磨灭的阴影，我这几年也一直在找你，只知道你被迫去了国外……”

        她故意一顿，看向我的目光得意而狠戾，同时有着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待我看清她的眼神，她又继续哭诉：“我后来得知你去了得州，无亲无故辗转几座小城颠沛流离……”

        那瞬间，我只觉得噩梦般肮脏的回忆在翻滚，胸口被撕扯，心脏被扯得变形，窒息到难以忍受。

        而林淑沂却缠着我，用残忍的声音逼着我去回忆：“可是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你的邻居说你被个男人接走了……桑桑……”

        她后来说什么我记不清了，只看到她嘴唇翕动，仿佛一遍遍在凌迟着我的心。所有的感觉，一如当年的灰暗，浓重地从身体很深的地方汹涌地爬出来，猛烈地撞击我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在暗示我，她知道我在得州生孩子的事，她甚至知道孩子为什么跟我分离！

        她十有八九也猜到，从孩子的月份来看，连我都不确定那孩子的身份，更对那段不堪的过往难以启齿，否则我也不会回来这几个月隐而不发。

        她太了解我的骄傲了。她知道我对这个孩子又爱又恨。

        一个落魄的富家小姐先是被lúnjiān，之后生下可能是强jiān犯的孩子，这样的污点会让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更重要的是，一个驰骋商界的天之骄子是否能不顾世俗眼光、忽略这些污点全心全意地去接纳这样的女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的考验。

        即便她并不知道陆令恒已经知晓我生过孩子这件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会放手一搏。

        她的目的，无非是要让我在曝光这一连串事时有所忌惮。

        这一连串事可不仅仅是跟我有关，还事关当年对我父亲的勒索，也许他们销毁了证据，但当事人比如我，比如我父亲，可都活生生的。

        强烈的愤怒袭上了我的理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怎么走到那个女人跟前。反应过来时，清脆的耳光早已袭向了她的俏脸。

        “啪”的一声在安静地客厅里格外刺耳。

        林淑沂捂住被打的左脸，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本可以回击我，可她并没有，两手一动不动。或许她知道反抗无意义，或许她本来就是站在那里等着这一耳光，然后再上演内疚无奈的“好闺蜜”形象。

        “桑桑……”她声音极其凄楚地喊了一声。

        “啪！”我反手又来一个甩在这张虚伪的脸上，全然不顾手上的火辣辣。

        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右脸，原本齐整的发型瞬间凌乱，额头划落几绰头发。

        林恩俊见状，立马上前来昂起胸膛喊道：“桑桑，要打就打我吧。淑沂身体虚弱。”

        我看着他仿佛视死如归的嘴脸，表情阴冷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上演兄妹情深？林淑沂疯狂攀咬自己的哥哥，结果哥哥却反过来护着妹妹？

        他们在演戏吗？个个都是戏精吗？

        而陆令恒一直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上来劝架的意思。

        “凭什么打人！”一把苍老却又底气十足的男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一惊，唰唰回头一看，白发苍苍的陆老爷子在陆堂哥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笃笃”地走进来，一脸怒色。

        林淑沂原本凄楚的脸上随即浮起一抹快意。她转身怯怯地喊了一声“老爷子”，这声音温婉动人，尾音绵长，仿佛无穷无尽的委屈。然后袅娜多姿地迎上去。

        老爷子神情一滞，随即站在客厅入口重重地敲击地板，愤怒地道：“一个女人扇打两兄妹！这什么世道！”

        “堂哥，谁让你把老爷子带来的！”陆令恒冷声质问，整张脸冷到极点。

        “是我要来的！怎么，还要把我打出去？！”老爷子扯着下巴气极了，“丑事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还不让我知道！一个女人在外头不知检点，被人拍了不雅视频，现在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爷爷，外头人胡说八道你不用理会。这其中错综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请您回去。”他大踏步上前，作势也要扶住年迈的老人。

        “什么说不清。”老爷子一把拂开陆令恒伸过去的手，吹鼻子瞪眼道，“还有什么说不清，淑沂是我曾孙女的妈妈，你不维护，我来维护！”

        在林淑沂的带领下，他绕过陆令恒“笃笃”地走向我，气冲冲地道：“许桑桑，你给我听好。令恒是我陆家的人，得遵照我陆家的宗规来办事。我不管你跟过几个男人，如果还要脸，就不要来打扰我们陆家清清白白的生活……”

        我脑子“轰”地一声完全空了。

        清清白白……

        清白二字却像刀锋刮过一样，瞬间让我心头淌血。之前的感情纠葛都可以据理力争，可清白二字，却让我一辈子都百口莫辩。

        瞥眼看林淑沂，虽说脸上一副假惺惺的忧伤，眼里却全是得逞的快意。老爷子是她搬来的救兵，是她给我致命打击的救兵。

        “爷爷，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陆令恒早他一步挡在我跟前，脸色铁青。

        他高大的身躯将我拦在身后，我瞥见他拳头蜷在一起，仿佛要将骨节捏碎，“堂哥，老爷子身体不好，快把人送回去。伟鹏，送老爷子回去。”

        “你……你……”老爷子额头青筋绽出，手指着陆令恒怒目圆瞪，浑身突然颤抖起来。

        下一秒，他倏地白眼一翻，往后软倒下去。

        “爷爷！”

        “老爷子！”

        “……”

        所有人都涌上前去，现场霎时一阵混乱。堂哥小心翼翼搀扶着他到沙发躺下。

        “快！快把梁医生叫进来！”显然家庭医生随行。

        陈伟鹏闻言立即起身跑到大门口大喊：“梁医生！”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药箱火速奔了进来，一阵紧急排查给老爷子做急救。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几名护士抬着担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这120可真神速！

        “医院有完善设备，快送去！”林恩俊打头阵，和堂哥和陆令恒七手八脚把老爷子抬上担架。

        事发紧急，陆令恒回头对我深深一望：“等我回来。”他眼神坚定，然后又给陈伟鹏使了眼色，后者会意。

        一帮人火急火燎地簇拥着担架出了门。

        这场兄妹二人上门负荆请罪的闹剧，随着老爷子的病倒而草草收场。

        吵吵闹闹的客厅，总算安静了下来，陆令恒也因这一突发状况而离开。

        我不得不再次领教林淑沂自编自导戏码的高超本领。就连陆令恒也被带入她的戏里了吧？

        等你回来？回来能做什么？给我编制美梦吗？

        陈伟鹏吩咐保镖进了厨房，然后对我说道：“嫂子，你不用担心。陆老爷子也是一时糊涂，陆哥会处理好的。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冷眼看着门口，沉了沉呼吸，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只淡漠地道：“我睡会儿。”

        转过身来，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往楼上走，每走一步，浑身都在打颤。

        好不容易来到卧室的床边，脚下一阵虚软，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脑海支离破碎的画面里全是那一夜林淑沂的凶狠、林恩俊的猥琐阴鹫、那两个男人浑浊的呼吸志在必得的粗暴……紧接着，陆令恒的狠决和暴戾也涌了进来……

        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咬住嘴唇，却怎么也止不住脑子里不堪的混乱和浑身不住的颤抖。

        爬起来从包里翻出两颗药片服下，又继续趴回床上，整个人陷入一阵迷迷糊糊的茫然。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情绪稍缓过来。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就像是混乱的世界注入的声音，我有些胆怯地拿起来一看，瞬间有失落有欣慰。

        接起，何敬超焦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过来。

        “桑桑，你还好吗？”

        “还好。”说完察觉自己鼻音很重，喉咙不知何时像被堵住似的。

        “……你在哪儿？我很担心你。”细心的何敬超自然注意到我反常的声音，忙关切地道，“我也是刚刚得知的事，桑桑，我现在很想见到你。”

        “敬超，我很好。”心知他指的是视频的事。

        或许是在自己信任的面前，有些伪装就装不下去了，我有些哽咽，“都过去了，都撑过来了。”

        “你告诉我在哪儿，你这样我很担心。没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不放心。”他不依不饶急切地问道。

        “我真的没事，在睡觉呢，就是觉得特别累。”

        “好吧。”何敬超语带沮丧，不过仍说道，“我派人查问了。是林恩俊指使李可为放的视频，目的是要曝光当年的事，让林淑沂下不了台，让陆令恒将矛头指向林淑沂，这样他就有机会上位。这两兄妹真是水火不容了。”

        我想起方才林恩俊到最后仍想维护林淑沂，这表现出的护妹心切为哪般？总不至于是在陆令恒跟前扮演好哥哥形象，好加重陆令恒对林淑沂的怀疑吧？

        “桑桑……”电话那头的何敬超言辞支吾，语气中仿佛带着承诺和歉意，“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一定不会放过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我心头一滞，又被一股酸酸涩涩而感动的情绪鼓涨。沉了沉呼吸，坚毅地道：“我相信可以的。敬超，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何敬超顿时情绪饱满起来：“桑桑，你信我就好，我一直在追查一些事，也算有成果了。”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我们见面聊一聊，你在家吗？我去接你。”

        “不……不用了。”一听到他要来找，我口齿哆嗦起来，忙推辞着，“我现在很累，你有什么新发现直接在电话里说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紧接着便听他道：“桑桑，你……是不是在陆令恒的别墅里。”

        我心头一颤，被戳破后的心虚让我一时哑口。

        “桑桑，我就站在门口，我们见面说好吗？”

        我猛然惊呼，“敬超，你怎么……”

        “出了那样的事，我没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心里很不安。”何敬超固执地道。

        从小到大，他便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可对我向来百依百顺，我说不字他不会过多强求，此时的固执让我心下纠结。我有理由相信，他既然来到了门前，还是陆令恒的门前，没见到我是不会离开的。要是再碰上陆令恒回来，那后果更不好收拾。

        罢了。

        我说了声“好”，挂了电话收拾一番就往楼下走。

        陈伟鹏看到我拿着包包的样子有些诧异有些惊慌：“嫂子这是要外出吗？陆哥还没回来呢。”

        我边走边道：“我有事出去。”

        没想到他快速地走到我跟前挡住去路，满脸笑嘻嘻地道：“嫂子，最近外头不安全，要不等陆哥回来，你们俩口子商量下再出门？”

        我表情冷了下来：“怎么，陆令恒派你守在这里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是为了监视我？我不是犯人，你没理由拦我。”

        陈伟鹏一听急了，可仍是杵在那里，一脸抱歉地赔笑说：“嫂子，你误会了，陆哥怎么会要监视你呢。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一会儿就回来，让我转告你先别出去。”

        可他和两个保镖像铜墙铁壁似的拦在那里。

        很明显，这是要看住我。这是陆令恒的指令，陈伟鹏是他的兄弟，也是唯他是从的伙伴。

        陆令恒，你是担心我出去危险，还是怕我想不开？

        出去无望，那也得跟何敬超说清楚。

        我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不让我出去，总让我见朋友吧。”

        他神情一怔，随即试探着道：“当然当然，嫂子有这个自由嘛。不过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见了。”

        我也不废话，昂昂下巴，“就在门口，你们给我开门。”

        这时门铃声还真应景地响了起来。在陈伟鹏授意下，一个保镖跑去查看可视电话，然后转头回复：“像是时代的何总。”

        我眉头蹙了起来，连他的保镖都对我身边的关系网一清二楚？

        “让他进来。”陈伟鹏指示，然后回头对我憨憨地笑着，“嫂子尽管在家接待客人。”

        我冷脸凝眉，看着门打开，没一会儿，何敬超从庭院进入玄关，匆匆地走入。

        一进门就喊着：“桑桑……”

        “敬超，你来了。”

        何敬超见到我，忙激动地迎上来，然后一眼瞥见陈伟鹏，整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你被他们软禁了？”

        “何总。”陈伟鹏昂首挺胸，神色凛然地道，“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斟词酌句，我斜眼看他，“我和我朋友要到书房谈事情，你们该干嘛干嘛。”

        陈伟鹏眸色犹疑，何敬超听出了端倪更是怒火上扬：“他们凭什么限制你的自由，走，我们到外面谈。”

        说着便抓住我的手腕要往外走。这下陈伟鹏和两个保镖同时行动，立即凑上前挡住去路。

        何敬超顿时爆发了：“现在法治社会，你们凭什么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对面那三个男人像三座大山横在那里，陈伟鹏面带忧色地看向我：“嫂子，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何敬超一听，抓着我的手瞬间颤抖，整张脸像铺了一层霜一般冰冷，他从牙槽根部挤出几个字：“如果我非要带她走呢？”

        “你要带她去哪里？”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循声望去，果不其然，陆令恒一身寒意地大步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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