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告别（四）

沿着池塘边的小路往东走，拐个弯，小楼就到了。

        小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水煮鱼，火腿系列，素烧四宝，酸辣崧菜……囊括了三人的爱好，郑泽骁和苏子玉“唱大戏”的时候都是在碧梧院里吃过很多次饭的，崔嬷嬷对他们的喜好一清二楚。

        语嫣看看小圆桌又看看烧烤架，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肚子太小啦！桌子上放了两种酒，一种是果子酒，一种竟然是“初代茅台”！

        苏子玉趁着郑泽骁不注意，轻轻拉了一下语嫣，悄声说：“嫣儿，一会儿你别喝白酒了，不然……”

        语嫣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醉时的“生猛”，囧了：这要是再出一回洋相，她还要不要混了？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苏子玉其实是有点遗憾的，喝醉后的嫣儿真的“热情似火”啊，他好喜欢，可惜……他突然特别后悔自己干嘛“嘴欠”答应郑泽骁，不然，他和嫣儿现在不知道有多甜蜜逍遥呢！算了，从明年起就可以光明正大啦！

        “骁表哥，我敬你一杯！今天的晚饭我特别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那，就都在酒里了吧！”语嫣诚恳地说，然后将喝完的酒杯倒过来冲着郑泽骁。

        郑泽骁看着她真挚的眼神，那里面有感激有关心也有担忧，但唯独没有爱慕，他心中有点点酸酸的委屈，眼眶就有点发热，他掩饰性地低下头，端起酒杯……

        苏子玉见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来，吃菜，听说郑兄海量，呆会儿我可要请教请教……”

        郑泽骁收拾起情绪：“这个不谦虚，咱们酒杯里见真章！”酒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吃了一会儿，烧烤架那边的香味就飘了过来，语嫣放下筷子：“你们吃着，我去看看，烧烤这东西，有时候要亲自动手才更香呢！”

        语嫣走过去的时候，一元正和古柏争论什么时候刷蜂蜜汁以及那些需要刷蜂蜜更合适，古柏是“西南派”强调烤到半熟刷蜂蜜汁合适，一元是“臆想派”，他又没吃过几回烤肉，哪里知道这些讲究，他只是以前和古柏斗嘴斗习惯了——凡是古柏赞成的他都反对。

        语嫣听完俩人的高论，瞪了一元一眼：“瞎指挥！古柏说的是对的呢！适当的刷一点点蜂蜜汁会激发其他味道的充分发挥！来，我来试试！”语嫣拿叉起一块腌好的鹿腿肉，熟练的翻滚起来！

        古柏得意的看了一元一眼，心中对语嫣的“怨气”消失的差不多了。对语嫣，古柏感情有些复杂：他们少爷这么好，干嘛不选他们少爷呢？他有些埋怨。可是西南出事儿以后，语嫣第一时间赶过来“通风报信”，还几次捎消息来安慰少爷，连那个讨厌的苏子玉都专门跑到五城兵马司去给少爷撑场子，他又讨厌不起来了，没见，原来对少爷趋之若鹜的其他表小姐们都对少爷躲躲闪闪了吗？唉！咱只是下人，管不了主人们的是是非非了！想到这里，他殷勤拿起其他串儿递给语嫣：“表小姐，这儿还有好多呢！”

        见语嫣过去了，苏子玉碰了碰郑泽骁的酒杯，问道：“郑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听苏子玉这么问，郑泽骁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也太敏锐了吧！连阿爹阿娘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呢？

        郑泽骁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之前斗嘴的时候，他只觉得苏子玉不笨，对语嫣的选择，他的内心深处是有些不服的，老觉得苏子玉只不过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要是自己没有去西南，语嫣不一定选谁呢？

        可是，那天他在五城兵马司看到苏子玉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佩服了：苏子玉本不是那么张扬的人，如此高调的来找他不过是表达他对自己的支持罢了！而且，后来鸿彬也来找他一次，他旁敲侧击，竟然也是苏子玉提醒的，从那以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对自己态度就好很多了，至少，顾副指挥使对自己比以前更好了——他的俩儿子就在苏子玉介绍的夫子那里读书呢！那夫子收徒特别严格，若不是苏子玉介绍，顾副指挥使的孩子根本进不去！现在想想，语嫣的眼光确实不错，所以自己才敢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吧！

        他干了酒问道：“苏兄为何如此问？”

        “郑兄不是孟浪之人，却邀请嫣妹妹生辰时来庄子吃烧烤，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刚才嫣妹妹两次提到以后来庄子玩儿，郑兄也没有正面回答，我想总不能是郑兄小气不舍得吧！”苏子玉回道。

        郑泽骁长叹一口气：“既然苏兄猜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打算过几天去趟西南，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始终放不下祖父。”

        “朝廷不是发兵了吗？”

        “朝廷大军一来太慢，二来……”郑泽骁停了一下，“他们不会以祖父的安危为首。我在西南生活多年，熟悉那里的情况，我只有亲自去看了才放心。”

        “那令尊令堂那里……”

        “我会留书一封的。我希望苏兄为我保密。”郑泽骁沉默了一下说。

        “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苏子玉掏出一个荷包放在郑泽骁的面前，“这是一些银票，你把这个带上。其实你那天和我提要求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测了，这几天，我筹了一些钱，有了这些钱，你办起事儿来也更方便一些，算我借你的。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可不保证一会儿不告诉嫣妹妹。”苏子玉说。

        郑泽骁怔怔的看着鼓囊囊的荷包，苏子玉这么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他正在为钱的事儿发愁呢：怕惊动家里人，他不敢大量动用自己的产业，他平常又是个手脚大的，根本没有存几个钱……这下好了，一下子解决了。

        他神色复杂的说：“那苏兄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帮我暂时保管我的产业，我明天派人给你送去。”

        “成！你也不要太感动，我只是不想嫣妹妹万一为你牵挂！”苏子玉玩笑道。

        “干杯！”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语嫣端着一大盘烤好的食物走过来。

        “嗯，说我第一次见嫣妹妹时，以为你的爱好是‘辣手摧花’呢！”苏子玉看了一眼郑泽骁率先说，郑泽骁赶紧点头：“嗯，我第一次见面以为六表妹是‘小土匪’……”

        “咦？你俩背着我讲我坏话，不想吃我烤的东西了吗？罚酒三杯！”语嫣佯装生气。

        “罚罚罚，我们喝！”俩人赶紧喝酒，把这茬接过。

        喝到最后，苏子玉和郑泽骁俩人喝的都有点高了，兴冲冲的跳到场子中间要给语嫣表演比剑，只是一个把凳子当对方，一个把烧烤架子当对方，语嫣生怕他们误伤对方，哄着他们改打拳：“比剑不好看，打拳最好看了，拳拳到肉，可带劲儿了！”

        “你说……的是真的……嘛？你不要……骗人……你最爱……骗人……”苏子玉斜着眼断断续续的说。

        “对……小……小骗子……”郑泽骁帮腔。

        语嫣挑挑眉：哟！这俩人啥时候这么好了？“不骗人，不骗人，我最喜欢看打拳了！”语嫣好声好气。

        俩人狐疑的走到中间表演起来……只是，那“醉拳”打的……太惨不忍睹了！

        语嫣在美人榻上笑成一团……

        子时末，三人才堪堪结束了晚宴，兴尽而归。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俩男士估计醉的差不多了，就连果子酒从喝不醉的语嫣，也觉得微醺，语嫣看着一元和古柏扶着苏子玉和郑泽骁进屋了之后，才扶着冬灵的手上了二楼。

        洗漱完毕，语嫣一点也没有睡意——她很没有出息的吃撑了，烧烤那么香，谁能忍的住？

        “冬灵姐姐，我吃撑了，咱们出去消消食吧！”语嫣抚着肚子皱眉道。“成！”冬灵麻利的给语嫣编了一个麻花辫。

        语嫣打开门，吓了一跳：只见苏子玉一个人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左右微微的晃动，此刻正傻傻的看着她笑：“嫣儿！”

        语嫣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好浓的酒气!

        “你怎么在这？来多久了？”

        “看你……不……知道……”苏子玉傻笑依然。

        “咱们进去说吧！”语嫣拉着他往里走，谁知苏子玉颇灵活的一闪：“不……不去……夜深……闺誉……”

        哟！还挺讲究！那你“啃人”的时候咋不闺誉了呢？语嫣腹诽。她扭头对冬灵说：“冬灵姐姐，劳烦你去倒杯蜂蜜水来！”苏子玉这回倒是很听话，乖乖的喝了好几杯水。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语嫣试探性的问一句。

        “不回……看你……”苏子玉摇头。

        语嫣没辙了，总不能一直搁这里站着呀！“能走吗？咱们去散散酒气。”苏子玉点点头。

        “冬灵姐姐，你休息吧！我陪玉表哥去散散酒气。”语嫣拉着苏子玉走了几步，发现他虽时左时右，但竟然走的挺稳，就吩咐冬灵，苏子玉爱面子，万一等会儿酒后失态，明天他会害羞的。

        语嫣带着苏子玉晃晃悠悠的往荷塘边走去，郊外的月亮格外的亮，给荷塘铺上了一层乳/白色纱，分外的美。

        “头重……”苏子玉皱眉。

        语嫣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柔声说：“你靠着我走……”

        苏子玉站住，有点想挣扎：“你……累……”

        “没事儿，咱们走慢点就不累了。”语嫣哄着他。

        “嗯。”苏子玉简直乖巧的像孩子。

        走到荷塘边，语嫣忽的就想起那段经典：“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漫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她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荷塘月色》！不知道身边这位祖/宗什么时候肯回去呢？

        “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坐一坐吧。”

        “好。”

        语嫣扶着苏子玉坐下，想让他靠在柱子上，亭子是木制的，一点也不凉。

        哪知苏子玉指指她的肩膀：“这里……软……”

        咦？行！醉了也不傻！

        语嫣坐在他前面，让他环住自己的腰，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呼吸就在耳边，热热的，酥麻麻的，在这温软呼吸中，语嫣觉得自己的心也汪成一团水：“子玉，头疼吗？冷不冷？渴不渴？”

        “沉……不冷……不渴……要抱抱……”苏子玉嘟囔着。

        语嫣莞尔：原来苏子玉醉了之后像个天使宝宝呀！

        她轻轻的掰开他的手，让他躺在长凳上，然后坐下了，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把披风轻轻的搭在他身上，然后抽出他的簪子，苏子玉的头发浓密顺滑，语嫣给他边梳边按摩起来……

        就在语嫣以为苏子玉快要睡着，发愁怎么办的时候，苏子玉忽然翻个身，抱住语嫣，将头埋在她身上：“郑兄……可怜……我……”他抱的更紧了一些，“嫣儿……我们……永远……”

        语嫣轻轻了“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休息会儿吧！”

        善良的家伙，竟然因为自己比情敌更幸福而有负疚感，太可爱了！语嫣的动作一下比一下轻柔，比月光还轻柔……

        池塘边的柳树后，郑泽骁静静地看着亭子中的俩人，心里突然就释然了。

        刚才，他见苏子玉独自歪歪扭扭的走出去，怕他摔倒，刚准备带他回去，然后就看到苏子玉上楼了，他以为苏子玉要找语嫣说话，决定等他进去了就走，结果苏子玉只是傻傻的站着。就在他刚准备劝他回去的时候，门开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就出现了，他就舍不得走了，那就放肆最后一回吧……

        直到他听到苏子玉的话，他掏出那个荷花簪，认真的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轻轻一扬手，水面上闪出一道波纹，然后慢慢恢复了宁静：有些事情就让它沉入水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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