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宴后（一）

两位衷心耿耿的大丫鬟内心的百转千回并没有影响到下棋下的正嗨的俩人，这会儿俩人的话题已经彻底歪楼，狂飙到爪洼国的九霄云外了：

        “王妹妹，今儿中午那几个蜀地的菜肴确实美味，你还知道别的蜀地菜吗？”

        “赵姐姐有眼光，我管蜀地菜叫麻辣江湖，麻辣是特色，江湖要的就是酣畅淋漓，哦，说到江湖，我想起来了，你看过最近琼云斋新出的话本子《江湖风云录》了吗？很是不错啊！”

        “妹妹也爱看这样的话本子吗？这类话本子是姐姐我的心头好之一啊，梁女侠太有趣了：姑奶奶我专治各种不服气！”赵姑娘说着捏着嗓子学了一句。

        “可不就是？就是里面的对各种小食的点评有失偏颇：说什么甜乃糕点之魂，无甜不成糕！这写者定是没有吃过咸香的糕点，我在一本札记上看过，鲁地有个地方爱吃一种咸口的蟹壳黄，我照着描述，和厨房的嬷嬷试验过，味道真是棒极了！”

        “真的吗，真的吗？回头妹妹有机会一定要请姐姐我吃吃！我喜欢《江湖风云录》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梁女侠闯荡江湖的时候真是爽啊，遍尝各地美食啊，想想都流口水，要是有一天……”

        咦，这想法很危险啊，小菇凉！语嫣嗅到一丝丝熟悉的青春叛逆，她上辈子太知道这种气息了！于是麻溜的赶紧纠正：“可不是吗？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定然是落魄书生的想当然了！”唉呀妈呀，聊得再正好的时候来个神转折，太突然，把正陷在憧憬中的赵姑娘吓了一跳：“妹妹怎么会这么说？”

        “姐姐，你想啊，首先，梁女侠多才多艺：会武功，懂美食，琴棋书画样样也会，那么她的家境一定不错了，大家族里的姑娘，即便是父母再疼爱，也不会允她逍遥江湖吧，又不是镖局的人，要出去讨生活！可要是她单纯是江湖儿女吧，会会拳脚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大家闺秀学的东西……”

        吧啦吧啦一大串，直说的赵姑娘无比哀怨的看着她：“王妹妹，不带你这样的!让姐姐还能不能愉快地看书了！”话虽这样说，但她心中的狂热劲儿明显被语嫣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

        申时二刻，蓝玉姑娘奉苏氏之命来六姑娘的小院看看有没有需要吩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生机勃勃的“游乐园”景象！看到蓝玉来了，语嫣才惊觉自己已经和赵姑娘“切磋”了这许久，果然快乐的时光溜得最快啊！

        众人也玩儿了这么长时间，不免有些累，尤其是在“小操场”上疯玩的小姑娘们，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了，出来做客的小姐们自然会带着换洗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又是一阵忙忙碌碌的梳洗打扮，小姑娘们又从新优雅起来。蓝玉忙带着厨房的小丫鬟们端来了小食点心，快乐的下午茶之后，便又回到了客厅。此时，夫人们鹊桥会已经告一段落，因着苏氏怀着身孕，众人自然不好多打扰，便陆陆续续的告辞了。至此，今天的宴会完美的告一段落，王六姑娘便正式踏入了松江府的名媛界，开启了古代生活的新篇章！语嫣惆怅的想：无忧无虑的学龄前生活结束啦，从此，她又要“上工”了，唉，真是人生何处不辛劳啊！

        却说回到家的赵姑娘格外的高兴，她上前挽住正准备处理家事的赵夫人的胳膊撒娇：“娘，我有话和你说，你让嬷嬷们晚会儿再来回事嘛，好不好？”说完还摇了摇，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不忍心拒绝。赵夫人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都是你爹和你哥哥们把你给惯坏了，成何体统！”底下的嬷嬷们也很有眼色，知道小姐要和夫人说体己话，纷纷找理由告辞了。

        赵夫人对心腹赵嬷嬷无奈的说：“赵嬷嬷，您看，这丫头什么时候才长大？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我处理完事情再说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赵嬷嬷慈爱的看着赵琳：“事就放在那里，早会晚会有什么打紧的？咱们琳儿最是聪明懂事，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夫人您说！”

        赵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得，又是一个娇惯的！赵琳赶紧上前接住赵嬷嬷手里的茶盏，极狗腿的巴结着递给母亲：“娘，我今天好开心，我也终于有了真正的手帕交姐妹了！”

        “哦？是吗？”赵夫人微微有些诧异地接过了茶盏，女儿今天玩得很高兴，她是知道的，毕竟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的说今天去王姑娘的小院子里的事情，往常出去做客她可没有这样过。她本以为女儿今儿高兴是因为玩得好，没想到竟是因为收获一个新闺蜜。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看着大大咧咧，和每个小姑娘都说的来，实则性子有些挑剔，等闲人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说来也不能怪女儿，是她把闺女的童真给抹杀了的，她的身份尴尬，才来赵府的时候处境很艰难：婆婆不喜，与夫君更是陌生，对于嫁给不久前自己还叫着姐夫的人，她的内心是尴尬的，所以她特别理解夫君刚成亲时的不自在。如果可以，她也不愿嫁到赵家，她更无法埋怨自己的嫡姐，她知道这是自己当时最好的选择。她只有步步小心，处处隐忍，这才慢慢的在赵府站稳脚跟，得到婆婆的喜爱，夫君的疼爱和外甥们的接受。

        她知道这世上女子活的艰难，就算从不行差踏错也得有运气才能一生顺遂。所以她很早就不允许女儿天真了，从女儿刚一懂事，她就处处把她当大人看，每逢遇到事情都会把其中的人情世故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女儿也是聪慧的，很快的就能明白她的苦心，也能举一反三，越来越懂事贴心。她在欣慰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心酸：女儿从没有过真正天真浪漫的童年，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当一辈子娇憨的掌声明珠呢？

        这样一来，女儿和那些年龄相近的小姑娘们就玩不到一起了，每次出去做客，她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女儿的无聊与落寞。而且，聪慧的女儿也定能看得懂每一个初见的夫人小姐们暗含打量的目光：那是一种微微的高高在上！不过就是因为她是松江府唯一一个嫁给姐夫的继室罢了！所以，听女儿这么说，她很是有些诧异的：那王六小姐才六岁，女儿何以对她如此另眼相看？

        “是因为王家六姑娘愿意陪你下棋吗？”她呷了一口茶，打趣到，司棋早就把俩人下棋时候的情形说了，把她乐晕了：这世上竟有和女儿下棋下的不亦乐乎的小菇凉吗？

        “娘……”赵姑娘罕见的有了一些小儿女的情态，拉长了嗓子叫了一声，跺了下脚继续道：“娘不是告诉我说，看一个不要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看她周围的人如何待她，她又是如何对待周围的人吗？今天，我冷眼旁观，看王妹妹待她的丫环仆妇很是温和，这倒没什么，我们这种出身的姑娘，谁还不没有一两张面具啊？可是，我看的真真的，王妹妹的神情不似作伪，倒似平时都是这般。而且……”她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疑惑：“王婶娘的大丫鬟对她很是毕恭毕敬，那种尊敬我看比对王婶娘也差不了多少！”她心里补充了一句：“就是娘您的大丫鬟对我也未必能有那种尊敬！”她微微愣了下神，又摇下头继续道：“娘，你看这不正是说明王妹妹是个聪明且宽厚的人吗？她只有六岁啊！”

        说到这里，她正了正色，郑重的对母亲福了一礼：“娘平时教育女儿不要轻易高看自己低看别人，说世间之大，怎会少了聪明人？因我平时见到的姐姐妹妹们都娇憨可人，天真烂漫，不比我通透。故我虽嘴上应了，心里其实未必服气，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知道母亲的话句句是金玉良言，女儿受教了！”

        赵夫人看着心悦诚服的女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女儿骨子里一直有些高傲，“目下无尘”，认为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及得上自己。当然，她有骄傲的资本，况且这也是聪明人的通病。她一直害怕这种高傲锐利会让她将来吃亏，却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今天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赵夫人把闺女拉到怀里，捋了捋她耳边的鬓发，温柔的说：“娘的乖囡囡长大了，在娘的心里，娘的琳儿是最好的！娘今天真的好高兴，因为琳儿终于有自己的小姐妹了，不用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聪明了。娘还是那句话，要想别人待己诚，首先要待人诚。好姐妹是可以相互守望一辈子的！”“嗯。”小姑娘高兴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语嫣也在和苏氏嘀嘀咕咕赵姑娘：“娘，赵姐姐人可好了，可会照顾人了。我都看见了，她不管到哪里，都是暗暗的把周围的姐姐妹妹们安顿好了，才自己玩的。而且，她一点也不向人表功。下棋的聊天时候我发现我俩的爱好一样的可多了！我可以把她当最好的姐妹吗？”小朋友交朋友当然要通过家长喽！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在娘面前叨咕了一晚上了，你的赵姐姐是最好的姑娘，你俩要做永远的好姐妹！”苏氏拧了拧语嫣的鼻子道。

        这次宴会是一次胜利的宴会：王姑娘正式打入古代的社交圈，顺便收获姐妹淘一枚！从此，王赵两位姑娘在“臭棋篓子界”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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