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隽柔也不知是之前又是试图越狱又是看戏，耗费了太多精力还是怎么的，浑身倦的厉害，还有一种滚烫而轻飘飘的感觉。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本公主，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昭阳殿。

        暖黄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射了一缕进来，照在床上美人的手上。

        美人手如柔夷，腕凝霜雪，即使是那么简单地动了动，也像一朵兰花绽放。

        若有文人在场，必定忍不住赋诗一首。

        兰花美人猛地坐了起来，差点没把当值的宫女吓死。

        沉檀惊叫了一声，拍着胸口缓了口气才道：“公，公主醒了。”

        隽柔神情冷肃：“现在什么时候了？”

        沉檀：“刚刚申时。公主，要传晚膳吗，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您有一日多未曾进米水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隽柔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在饿死的边缘了，不管是猫的身体还是人的身体，她这几天都没有吃饱饭过。

        堂堂公主，吃不饱饭。

        然而隽柔还是道：“先拿两个糕饼垫垫饥就行，扶我梳洗。”

        申时刚过，李清丞应该还在上课。

        程尚宫也在殿内，听见她醒了刚刚赶来：“这么晚了，公主现在梳妆，是要向陛下请安吗？”

        隽柔知道程尚宫一向对规矩看的比较严，但她现在哪里记得这个，打哈道：“明日再请安也不迟，先生，本宫就是躺了这么些天，腰酸背痛，想出去走走。”

        程尚宫很担心她的身体。

        “殿下最近时常昏迷，本就令陛下担忧不已。眼看着日头西沉，寒风渐起，这个时候还出去逛御花园，未免太过贪玩。殿下千金之躯，应该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隽柔本想赶在李清丞还没下学的时候，亲自去瞧瞧那只小猫，最好还能把它给偷过来自己养。谁料还没出去就被老师逮住训斥了一顿，奈何她又比较敬重程女官，只好悻悻坐回床上“爱惜身体”。

        一爱惜就爱惜到了晚上，隽柔忧心忡忡睁着眼睛到了半夜，甚至不敢睡觉，让沉檀给自己讲一些民间故事。

        “说是古代有个男狐狸精，为人良善俊美，富有文采，和一个大官家的小姐成了亲，二人生活和美，大官也很喜欢这个女婿。后来一个道士云游，路过此地，发现了男狐狸精的真实身份……”

        沉檀也困得眼皮打架，说道这里有些精神不济，声音渐低，隽柔却被这个故事牵引了心神，忙追问道：“发现了身份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狐狸精一家都大官请道士被打死了。”

        沉檀随意地说，语气中是一种理所当然。

        她劝道，“公主，夜已深了，您本来就在病中，不宜再劳神了，还是早些歇着的好。”

        隽柔的脑海里还在回想那一句“全家都被打死了”。

        她想如果自己被发现了，应该没什么道士敢把自己全家都打死，可是自己会不会遭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就说不定了。

        父皇虽然宠爱她，可是毕竟还有个吴贵妃虎视眈眈在背后盯着。

        沉檀见公主斜睡在枕头上，一手无意识地扣弄着罗衾上的绣纹，并不再说话，料想她应该要睡了，悄悄把帷幕放了下来，燃上了安神香，令叫两个宫女值守着，自己去旁边的小隔间睡了。

        过了不知多久隽柔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舔毛，她已经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环顾四周，好消息是她已经不在昨天那个空屋子里了，而是在李清丞常住的映雪殿主殿的外间。

        坏消息是，自己这具身体，好像在发烧。

        幼猫的身体确实孱弱，一直病痛不断的。隽柔是爱动爱闹的性子，无趣也要折腾出三分趣味来，很少有这样萎靡无助的时刻。

        李清丞主仆两人都不在，就算在也不可能像昭阳殿的宫人们那样尽心伺候她。

        隽柔也不觉得他们会为自己去找大夫，自己这病多半是昨天受的“惩罚”冻出来的。况且宫内太医多，懂得为动物治病的兽医却寥寥无几。也许只有爱养猫的谨妃姐姐那里可以有人医治她。

        可是自己这幅模样，要如何穿越大半内廷去找谨妃姐姐？

        再者，谨妃未必认她。就算肯认，经过昨晚那个故事，隽柔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变猫的实情轻易告诉他人。

        一时间，种种障碍横亘在眼前，似乎眼前只有死路一条，隽柔几乎要绝望了。

        她只恨早知要发烧，昨天为什么不好歹吃两口，至少可以积蓄一些精力，死的慢一点。

        吃的……

        隽柔余光看见外面摆着昨日给自己的碗，里面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为什么放在外面呢，她够不着的。隽柔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推了推笼门，真的被推开了，笼子没有锁。

        小猫有些睁不开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软软地爬了出去，一点一点把碗内的米糊舔干净了。

        米糊已经冷透了，粘在一起，吃下去整个身体都发抖，远没有昨日的牛乳鹌鹑诱人，更比不上隽柔平日吃的那些山珍海味，可是她还是忍着打颤吃完了。

        隽柔吃完就爬回笼子继续趴在软垫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外面的大门锁没锁，就算没锁，她现在这样出去，也是被宫人抓住或是冻死在灌木丛的份，不如努力恢复体力，等自己名义上的“主人”回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李清丞他还需要训练自己做猫戏，总不会放着自己不管的。

        隽柔终于又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人声，那些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的。

        “公子，小猫还在发烧。”

        “嗯。”

        “米糊居然被吃干净了，小猫今天自己出笼子吃了。”

        “是吗。”

        “公子，如果它真的死了怎么办，二皇子肯定又会找您麻烦。”

        “我让你在宫外找的猫找到了吗？”

        “说是有消息了，也会一些小把戏，可是二皇子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天下白色的幼猫多的是，二皇子那个蠢货又怎么可能记得一只畜生长什么样。”

        隽柔被这声音里的冷意和漠视吓了一大跳，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李清丞的眼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他既可以像昨日那样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自己“加餐”，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她，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对李清丞是否有价值的基础上。

        隽柔不敢打赌，当这一具猫的身体死亡后，她是会永久变回公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还是说，那具现在应该又昏迷了的公主身躯也会永远地消亡。

        隽柔用尽全力支撑自己站起来，出了笼子走到李清丞面前，在两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立起后面的双腿，两爪抱在胸前作了个揖。

        永昼有点吓到，“不会吧，难道它听懂我们说话了？”

        李清丞低头看着它，他们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极近卑微，隽柔克制住心里的屈辱，努力做出懵懂的样子，李清丞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穿透。

        小猫只是不断地作揖，同时发出虚弱的叫声。这是隽柔在谨妃的宠物那里看到的猫把戏，她已经尽力模仿，只求李清丞不要看出端倪。

        果然，李清丞道：“只是饿了，还有吃的吗？”

        永昼道：“素的还是有的，要给它热一热吗？”

        李清丞蹲下看这个小玩意，没说话，永昼于是犹豫了，“不是吧公子，还要拿东西去御膳房换啊。”

        李清丞惜指如金地用两根手指的指腹摸了摸隽柔的头，隽柔没躲开，还忍辱负重地蹭了蹭李清丞的手，可惜被他躲开了。

        清冷的少年面上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

        小猫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间，隽柔内心默念：天之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

        等她病好了之后恢复公主身份必然找人套麻袋把他狠狠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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