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疯一辈子！

时天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古辰焕整个人瘫倚在了手术门外的墙上，身上的衣服已被雨水完全打湿，胸前的整片同时也浸染着刺目的红色，染了血的雨水顺着他的衣角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他的低头望着地面，身体僵硬着纹丝不动，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在无意识的，剧烈的颤抖着。

        直到现在，古辰焕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这太像一个噩梦，不，比噩梦还要来得残忍，残忍的令他几乎精神崩溃。

        疾驰而来的路上，他试着探过时天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流，似乎随时随刻会断掉。

        此时此刻，古辰焕算是彻底酒醒了，汹涌的凉意爬遍全身，头皮阵阵发麻，他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一个多么难以挽回的错误。

        他击毁了时天最后一道心墙！他上演了时天一直以来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最后将时天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生生击溃了他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

        古辰焕一手死死的抓着头发，半只手掌压着额头，呼吸随着惶恐变的愈加急促，布满血丝的眼睛变的无措无助。

        他无法忘记时天被撞的前一刻，站在雨中时所露出的绝望笑容，也无法忘记时天躺在血泊中时，满身是血的凄然模样。

        四年前满身奢侈，骄傲任性的他...

        四年后衣食拮据，孤芳自赏的他...

        无数迷人的身影在大脑里散尽，只剩此时此刻，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

        古辰焕从未感觉时间过的如此之慢，身心如此之疲，耳边听不到的任何声音，他时不时的抬头去望手术室的门，最后双手颤抖的搓揉在一起。

        周坎和古辰焕的其他几名手下已经赶来，他们看着倚在墙上，低头望着地面，面如死灰的古辰焕，都没敢开口说什么。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古辰焕如惊弓之鸟般迅速抬头，然后便看见一名女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张单子和笔，她摘下口罩面色凝重的走到古辰焕和他的手下面前。

        古辰焕看着女医生的脸色，本就极度不安的心，猛然下坠！

        “请问你们谁是伤者的家属？”女医生问道。

        “我是。”古辰焕的声音，因无力而显的极为沙哑。

        女医生一听，将手中的单子和笔递到古辰焕的眼前，无奈的轻声道，“伤者情况急剧恶化，手术挽回几率很小，还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份病危通知书，麻烦您签一下。”

        古辰焕望着递到眼前的那张单子，白纸上行那醒目的“病危通知书”五个黑字，大脑一阵晕眩，那颗剧烈噗跳的心脏顿如被摁进刺骨的寒水中，全身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难以接受，他的少爷...

        他曾发誓要守护到心脏停止跳动的少爷，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离开自己。

        不！

        “救他！必须救活他！”古辰焕突然攥住女医生的手腕，面色骇然，大吼道，“他不能死！我不准他死！必须给我救活他！”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回到四年前一无所有的状态！他也要他活过来！

        只要他活过来！要他牺牲什么都可以！

        古辰焕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一直无法释怀的仇恨，和时天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

        女医生叹了口气，转身回手术室。

        古辰焕如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的后退几步重新倚在墙上，周坎想上去安慰，被旁边的廖明易挡住。

        廖明易是古辰焕发展三年前认识的朋友，是古辰焕高薪聘请来替他管理一些生意的商场精英，三十六七，睿智沉稳，虽说不是陪着古辰焕一道儿走过来的男人，但对古辰焕却亲如兄弟，犹如古辰焕的军师，在古辰焕的手下里很有声望，在古辰焕眼里，也是个值得信任的大哥角色。

        这次在星辰的聚会廖明易也在场，古辰焕和时天之间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古辰焕的私事廖明易很少过问，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不觉得一份感情能对古辰焕造成多大的影响。

        廖明易一直觉得古辰焕是个极度理性的男人，很难想象冷淡的他会为一份感情产生多少纠结心理。

        周坎一脸不安的看着廖明易，小声说，“明哥，要是那小子真死了辰哥他....”

        “行了。”廖明易止住周坎，低声呵斥道，“就知道你张嘴什么好话都说不出。现在，你派个人去商场买身阿辰穿的衣服递过来，然后你去星辰以阿辰的名义提前结束那场聚会，再安排人把那些人挨个送走，这些角色，个个都是毒瘤，所以记住，最后必须要确定那些是否都离开K市，如果那些人里有人逗留K市，勿必派人紧盯着。”

        “那辰哥这边....”

        “医院这边有我跟欧阳在。”

        “好，那我现在就去！”

        周坎离开之后，廖明易也没说什么，只是轻拉着古辰焕坐下，然后转身跟一名手下低声说了什么，然后那名手下转身跑开，几分钟后带来一名推着医用车的护士。

        古辰焕此刻是不可能离开手术室门口的，所以廖明易只能让人把护士请过来，在这里给古辰焕受伤的头部做些医疗处理。

        古辰焕双手撑着额头，目光衰弱的望着地面，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护士走了以后，他依旧是这种石雕般的状态。

        廖明易坐在古辰焕的旁边，轻拍了下古辰焕的肩膀，安慰道，“欧阳的能力我们都知道，那年小周为保护你也被车撞的很严重，中间也下了次病危通知书，最后不照样被欧阳救回来了吗？放心吧，会没事的。”

        廖明易的话并未给古辰焕多少安慰。

        “如果他死了...”古辰焕低声开口，声音虚浮飘茫，“我或许会疯一辈子...”

        这样懦弱的古辰焕，廖明易是第一次见到，他只在心里觉得古辰焕对这个时天动了真感情，但他脑子并没有这种感情多有深的概念，听到古辰焕说这样的话，他突然也害怕起来，害怕手术室里推出一具尸体时，眼前这个几年来一直杀伐狠绝，无坚不摧的男人，会在一瞬间崩溃。

        手术一直进行到了半夜，当手术室上的红灯熄灭时，古辰焕的双腿已经麻木，骤然起身的一瞬间差点摔倒。

        欧阳砚率先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和那名女医生一样的凝重，同时也挂着几分疲惫，走到古辰焕身前后，还未来得及开口，双手突然被古辰焕紧紧抓住，一瞬间，疼的欧阳砚差点叫起来。

        古辰焕没有说话，他什么都不敢问，只睁大眼睛盯着欧阳砚。

        欧阳砚被这种状态的古辰焕吓的懵住了，半响才一脸痛苦道，“辰..辰哥，你先松手，我手骨快被你抓断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说重点！”廖明易也急了，厉声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人现在还活着。”欧阳砚连忙道。

        古辰焕一听，一直提吊的一口气终于重重吐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古辰焕，欧阳砚几乎不忍继续说下去，他在古辰焕松开自己的手，纠结了几秒才艰难道，“辰哥你做好心理准备...”

        欧阳砚话音刚落，松懈下的神经骤然绷紧，古辰焕望着欧阳砚，眼里尽是恐惧,“什，什么意思？”

        不是面对普通的病人家属，欧阳砚也没有去婉转的表达，他一咬牙，索性快速道，“恐怕撑不到天亮，他现在的**状态....也许只能维持四五个小时...”

        一股轰然如来的无力感席卷古辰焕的全身。

        这一刻，他突然想失声痛哭。

        他的少爷...

        “如果他求生意识很强的话，也许能多撑几个小时。”欧阳砚补充道。

        “我要进去看他。”古辰焕呼吸有些急促，但他依旧努力说的冷静，“从现在开始，每一秒，我都要陪着他。”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古辰焕换上手下买下的衣服，然后穿上医生要求的监护服，几番消毒才进入时天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连接着各种医疗器械的时天，古辰焕的泪瞬间蓄满眼眶。

        “时天，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古辰焕坐在床边，他倾着身附在时天的耳边低声呢喃。

        “你一定能听到对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慢慢的说，你静静的听好不好？.....还记四年前吗？你刚见到我的时候，那时我看着你的脸发呆，你就仰头质问我为什么盯着你的脸望，等我迅速低下头时，你又突然把脸凑到我眼前，你跟抓了贼似的问我为什么脸红，我什么话都没说，然后你就笑我像块愣木头...呵呵，时天，其实那时我想的是...”

        我的少爷，真好看，像书里的王子一样，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居然能成为他的贴身保镖....

        古辰焕握着时天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眼帘上，轻声道，“你不知道吧，那时侯的你，声音，笑容，就已经深刻在我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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