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幼时忆童趣佳人遥相寄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山脚下的一座田院前，一个小女孩正趴在一个石桌上，拿着毛笔在宣纸上不知画些什么，两个身着朴素衣衫的男孩停在她面前。

        女孩抬头一看，那男孩眉清目秀，白皙的脸蛋含着温暖的微笑，而另一个则肤色黝黑，似是有些怕生地躲在后面，比常人大了半分的双眼偷偷探出来，略显青涩的模样甚是可爱。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笔在纸上写了一会儿，然后将纸扬开，问道：“这就是我的名字，你们认识这三个字吗？”

        “不认识，”那大眼睛的小黑男孩耿直地摇着脑袋，却被身边的男孩严肃地敲了一下脑袋。

        “笨蛋，连这都不认识，看，这三个字是——洛、静、依，”清秀模样的男孩指着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地念给小黑男孩听，像个小老师一样。

        “还是不懂，”小黑男孩露出傻气的笑，完全不在意身旁之人的白眼，“不过这样我就认识了，”只见他拿起那张纸，按上面的字撕成三张，又将每个字撕成两半，挑出其中一半摆成一排，“这三个字我认识，看——各、青、衣”。

        “以后我叫你洛洛怎么样？”

        洛静依温柔地笑了笑。

        “那我就叫你青衣好了”

        洛静依搬起脚边的大石头砸了过去。

        “外面空气很好，陆大哥，你刚醒来，可愿随我出门走走？”洛静依抱着小菊喵，蹬着小碎步出了草屋，陆霆亦跟随其后，一跨出屋门，便被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吸引住，挪不开步子。

        “云绕青山犹似画，草间田园有人家，渺渺炊烟何时起，江湖纷扰两不知，”陆霆悠悠慢步于田间，一番闲适享受中亦不忘信手拈来地哼着诗词。

        “洛洛，菜都准备好了，快带着那位公子过来吃饭吧，”那升起炊烟的茅屋里走出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她手持拐杖，对着洛静依招手唤道。

        洛静依靥含笑意，轻轻放下小菊喵，让它独自在田园里玩耍，转身招来陆霆，“陆大哥，你睡了那么久，想必也饿了，随我进屋吃些东西吧，若是我们招待不周，你的那两兄弟定是要怪我的”。

        “洛洛，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你不嫌弃小生打扰，小生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说什么抱怨之言，”陆霆随洛静依一齐走去，“方才那位老婆婆是……”

        “是我的姥姥，我自小父母双亡，与姥姥在这山下相依为命十九载，若不是有姥姥在，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洛静依进入屋内，搀扶着洛婆婆在圆木桌旁坐下，便去将放了生菜生肉的盘子端过来。

        陆霆对着洛婆婆作揖道礼后，找了个位子坐下，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后就和洛婆婆聊了起来。

        待桌上食材摆好，聊得火热的两人才止住话匣子，陆霆一看桌上的温鼎，不由回想起这两日在村镇上的所闻所见。

        “陆大哥，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你胃口？想来也是，我们这山野之地，吃的喝的怎能与城里镇上想比……”洛静依从温鼎里夹出一块肉，薄唇轻拂，见陆霆没动箸，以为他这城里来的公子哥瞧不上这些食物。

        “不，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生不解，现在还未到寒冬腊月，这村镇里的人就吃上了烫炉子，还似乎都很喜欢喝酒，”这个问题自陆霆来到南山镇后便日夜困扰着他，先不论村镇里家家视烫炉子为命，便连平日解渴的茶水也全是淡酒兑成的，他陆霆闲时与友人吟诗作对也常小酌两杯，酒量仍属低略，更别说这两日在村镇上喝的了。

        “原来陆大哥在烦恼这事啊，”洛静依一听，却是失笑出声，“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南山镇因位于八卦山麓，受其影响而常年冬寒夏凉，且湿气颇重，我们这山下的普通人比不上山上的那些练家子，身体易受湿气侵扰而生出各种疾病，为了除去身上的湿气，这才有了你看到的烫炉子和以酒代茶之习俗”。

        “原来如此，怪不得连那茶楼里的客人都不吃茶，老讨酒喝，”陆霆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着。

        “我们这村镇上很少开茶楼的，即便开了，那茶也多半是送上山，供山上的那些人喝的，”洛静依耐心地讲诉着南山镇的习俗，嘴里也不停歇地嚼着从炉子里掏出来的新鲜熟菜。

        “对了，陆大哥，你是哪里人？为何来此地？”洛静依之前瞧了陆霆许久，那温韵儒雅的书生气质使她感觉他不像是本地人，所以就更加好奇他怎么会和林思逸他们勾搭上的。

        陆霆认真回道：“小生是江东松江府人士”。

        “原来是江东松江府来的，”洛静依心里嘀咕，却又暗自疑惑起来：“松江府又在哪里？”

        “受人所托，要将一个包袱交给八卦山六道仙宗的宗主，”陆霆紧了紧手上拾着的箸，脸色一时凝重起来。

        “什么，你要去八卦山？”洛静依忽的放下箸，一脸诧然。

        陆霆跟随洛静依穿过几处荒野农田，便见不远处山林茂密，青山高耸，云雾缭绕，颇为壮观。

        洛静依停下脚步，指着渐渐浓密的林子，道：“陆大哥，前面就是八卦山。”

        陆霆望着那高耸入云且林木丛生的绵延山势，犹自心生叹息，一是惊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竟有如此似如画中仙境之地，二是哀叹自己即将要踏上这山路，不知前方有无凶险，而自己不知何时能到达，一切未知。

        洛静依见陆霆眼露犹豫之色，提醒他：“陆大哥，八卦山境域宽广，小路分支繁多，倘若一时不察而走错了山路，运气好的话会去到其他道宗居住的山谷，运气不好……”

        听到洛静依忽然没了话语，陆霆好奇问：“不，不好会怎么样？”

        洛静依柳眉微蹙，似犹豫，似深思，“山中凶禽恶兽甚多，恐怕……”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陆霆更是几欲晕倒，一种命不久矣的虚弱感顿时涌上心头，充斥脑颅，双腿一弱，将将瘫倒在地，幸得洛静依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她急急问道：“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听了我这话要晕倒吧……”

        陆霆自掐人中，气若游丝：“洛洛，倘若我遭遇不测，你定要我的尸首送到松江府嘉兴帮……”

        洛静依忽的一笑，道：“陆大哥，我方才是骗你的，这山里住着的可是六道仙宗的人，哪里有凶禽恶兽敢来啊。”

        陆霆忽听此言，弥散的眼神骤然聚拢，恍恍惚惚直起身子，故作嗔怒道：“好哇，你竟敢说这话来糊弄我……”

        洛静依见他一脸严肃，忙收敛起俏皮之色，如犯了错的弟子在老先生面前认错般怜弱委屈，解释道：“人家只是见你方才心情低落，便想着开个玩笑让你开心一下嘛，没想到你这般胆小……”

        陆霆提袖遮了半靥，露出的双眼竟含了几分笑意，“洛洛，我也是在逗你玩的，你对我这般好，我哪里会生你的气呢。”

        洛静依见自己反被陆霆戏耍了，又羞又恼，作势抬手甩去，陆霆嬉笑着躲开，两人便这般打打闹闹地靠近了那片密林。

        洛静依指着前方一条由密林环绕、曲折昏暗的石梯路，道：“六道仙宗的宗主身居三清峰中虚观，你需沿着这条山路而行，行至第一个岔口，你会看到山路一分为多，此时你会看到左手边有一棵有些发秃的矮松木，你由上往下数，数到第三根小树枝，那树枝指向哪条路，你便往哪条路走，待你到了第二个岔口，便会看到右手边有一棵矮松木，你需由下往上数，数到第七根小树枝，沿着那树枝指的山路继续走，然后遇到第三个岔口，此时你要观察右边地上的杂草，沿着杂草稀疏的方向所指的山路走，如此你便能抵达通往三清峰的山路。”

        陆霆早已被这话里的意思给绕晕了，这怎么又是数树枝的，又是扒杂草的，光是记住这些便要费去他不少精力，再一想到这山峰高不见顶，林中深不见底，他的内心早已不自觉地苦笑了。

        洛静依见他神色略显迟疑，突然紧张道：“这八卦山里的很多岔口几乎相差不大，倘若走错了一个岔口，就算下个岔口也会看到同样的景色，继续按照指引来行，也无力回天了，所以陆大哥你一定要牢记我方才的话，每个岔口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

        陆霆心里暗自为自己接下来的未知遭遇捏了把汗，唇角现出一丝温润的淡笑，眉眼如苏，衬于并不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精致，“多谢洛洛，等我办完了事情，便再来找你，还有小四和大黑梨，到时我们坐在一起吃烫炉子喝烧酒，你说可好？”

        “嗯，”洛静依笑着点头，“这山路时缓时陡，陆大哥你可要保重啊”。

        不多时，陆霆已然背起包袱踏上进山的路途，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洛静依猛地想起了什么，徒地大喊道：“陆大哥，小四和大黑梨他们……他们也在山上呢……”

        只是对方可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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