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还萧

得了白玉，蒋世欢又去肃亲王面前旁敲侧击，打听出了哪里的玉匠好。之后便趁蒋兰心不在家，跑到下人们住的地方，找到一架梯子从墙上翻了出去。

        “哈哈！”蒋世欢背着锦盒拍拍手，看了看四周，得意道：“就凭这？还想关住我？”

        “没想到，卿本佳人，却做了梁上君子！”

        蒋世欢吓了一跳，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年轻男子穿着身异服，正盯着她看，还摆出一副非常可惜的神情。

        蒋世欢也不虚，直接走过去质问：“你说谁是贼呢！”

        “你背着物件从别人家里翻墙出来，不是贼是什么？”

        “那是我家！这东西是我姐送给我的！”

        “哦？”男子挑来她的包裹。他速度极快，蒋世欢反应过来时，锦盒已经在他手上了。

        “喂！你这个贼，把东西还我！”

        男子打开锦盒一看，又关上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是你姐送的？”

        “废话！”

        “既然是别人送的，你为何不走正门？”

        蒋世欢刚想回答，又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必要和他纠缠，再加上姐姐马上要回来了，她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诶！你又是谁？凭什么多管闲事！”

        她围着他走了一圈，怀疑道：“你穿得这一身叮叮当当的，更像不知从哪里来的打杂卖艺人。怕不是厌倦了苦日子，想拿了我的玉去卖个好价钱，好快活一生。”

        男子一笑：“卖艺人？这玉虽好，却不知能做什么物件，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玉箫啊！”

        男子看了看锦盒：“这我倒没想到，虽有些浪费，倒也是个用处。”说完，拿着锦盒走了。

        “喂！”蒋世欢追过去，“那是我的东西！”可那人随便走两步就不见了踪迹。

        “你这个小偷，无耻混蛋！你出门下雨没带伞，逛街买菜必涨价……”蒋世欢气得跳脚骂。

        外面没有梯子，蒋世欢只能老老实实从正门进去。看着下人们惊讶迷惑的神情，她知道晚上一定会被蒋兰心吵。

        “唉！”蒋世欢扑在床上，“挨了一顿骂不说，玉也被拿走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她把头闷在被子里。

        这几日，张迎甲也没上门，蒋兰心管得比蒋藏锋还严，她又跑不出去，只能呆在院里弹琴。

        “欢姐姐！”蒋若玉兴奋地跑过来，“前院来客人了！”

        “小甲？”蒋世欢脸上一笑，连琴也没收拾，直接跑了出去。

        蒋若玉在后面疑惑道：“欢姐姐那么高兴干嘛？”

        蒋世欢顾不得蒋兰心的叮嘱，提着裙摆跳到来人面前，眼睛还没看到，声音先脱出来：“小甲！”结果等她抬头定睛一看，脸色立即阴了下来。来人不是小甲，而是偷走她玉石的人。

        “叮当片儿！”蒋世欢突然叫道，一把抓起来人胸前的衣服，责问：“我那玉呢！你知道我为找到一块合适的玉，找了多久吗！你快还给我！”

        男子慢慢拿下她的手：“叮当片儿？”

        “不然呢！你穿着一身银片，叮叮当当的！”蒋世欢怕他跑，一把抓起他的手，威胁道，“这里是我家！我奉劝你赶紧交出来，要不然，我让我姐夫收拾你！”

        “世欢不得无礼！”蒋兰心黑着脸出现在她身后，旁边还站着肃亲王。蒋世欢还以为她又是指自己没规矩，于是跑过去告状：“姐！我给你说，他就是个卑鄙无耻。假仁假义。见财忘义、无耻下流的小偷！”再对着男子吼，“你个小偷快把我玉还给我！”

        然而蒋兰心还是黑着脸盯着她，蒋世欢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只好闭了嘴，乖乖站在蒋兰心身边。

        肃亲王带着两人来到男子面前，蒋兰心先行礼道歉：“十方族长，舍妹年幼无知，初来此地，不知规矩，多有冒犯，还望您见谅。”

        肃亲王也道：“世欢从小在京城里长大，这第一次来燕南，不知这里的风土人情，冲撞了你。看在她就是一个小姑娘的份上，你别往心里去！”

        蒋若玉拉了拉蒋世欢的袖子，意示她赶紧道歉。可蒋世欢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玉被他拿去了，又气又伤心，直接拒绝：“我不道歉！凭什么！明明是他偷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我道歉？就算他是玉皇大帝，今天也该是他还我玉，和我道歉！”

        男子一笑，行了个异族的礼，拿出一个锦盒送给蒋世欢：“世欢，这是你当日提点我的。”蒋世欢毫不客气夺过锦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支玉笛。顿时心里的底气没了七八分。

        那男子继续道：“世欢姑娘，我叫十方束，当日未能和姑娘解释清楚，冒犯了！”

        蒋世欢没想到过了几天，居然收到了成品，转怒为喜，开心不已，连带着对面那男子也十分顺眼了。她拔一支发簪道：“别说我贪你便宜！”

        “公平买卖！给你！”蒋世欢递出簪子。蒋兰心赶紧去拦，可十方束拿了簪子收起来笑道：“谢过世欢姑娘了！”

        蒋世欢看到蒋兰心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又做错了，连忙道：“姐，我练琴去了！”然后拔腿就跑。

        拿到笛子的蒋世欢，面对蒋兰心再多的批评，她都能不当一回儿事。可有一点，那张迎甲就是不到王府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回京城了才能送他？“不行！”蒋世欢坐在桌前思考，夜长梦多，若是先被他发现自己偷了笛子，那自己这不就像是偷东西被发现了，才勉为其难还回去吗？这样他对自己的印象也不好吧！

        “话说！我为什么要在乎在他心里的形象？”蒋世欢摇摇头，“敢作敢当才是我蒋世欢的原则！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

        “嗯！”蒋世欢下定了决心，只是蒋兰心绝对不会像蒋藏锋那样带她去军营。于是她只能去求肃亲王。

        “姐夫~”蒋世欢笑咪咪地走进来，“你今天要去军营吗？”

        肃亲王直言道：“正准备去呢！”

        “带上我一个呗？”蒋世欢趴在桌上恳求道。

        “不行！”肃亲王直接摇头，“你姐说过，你一出门就惹事，不能让你出去！”

        蒋世欢故作悲伤：“姐夫，你是不知道，以前在京城时，锋哥哥经常带我去校场玩。可现在既见不到爹爹，又见不到锋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他们，我就想去校场看看，以解思乡之愁！”

        “藏锋不是说，都是你自己跑出去的吗？”

        蒋世欢愣了一下，“我哥还给你汇报这事？”

        “不然你以为你姐为什么这么防你？”

        蒋世欢没办法，直接耍赖，“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去。姐夫，我们悄悄地去，绝对不惊动任何人，我保证会很听话的，绝对不闯祸的！”

        肃亲只王盯着她看，也不出声。

        蒋世欢被盯的心里发毛：“姐夫，你那么看我干什么？”

        肃亲王眯着眼睛审问道：“你不会是为了那小子才想去军营的吧！”

        “谁会为了他呀！”蒋世欢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想去走走！”

        “我可没说那小子是谁！”

        蒋世欢……

        “算了，带你去吧！”

        “耶！谢谢姐夫！”

        张迎甲没想到蒋世欢会到校场来找他，开心地一边招手，一边跑过去，“世欢，你来找我？”

        蒋世欢不满他最后一句，“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要找谁？我陪你去找？”张迎甲接着说。

        蒋世欢顿了顿，有些生气道：“我自己不会去问呀！”可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不想再扯些别的。

        “你还记得你那玉箫吗？”

        “不是被你拿走了吗？”

        蒋世欢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拿走的？”

        张迎甲低声道：“那天只有你去过我房间……”

        蒋世欢脸色一红，把锦盒扔给他，“还给你！”

        张迎甲取出玉箫：“可这不是我的！”

        “还给你的！”蒋世欢大步离开。

        肃亲王来校场是有要事的，燕南十万群山，除了占据山头的土匪，里面还有不少异族居住。山里地势复杂，若要剿灭山匪，少不得那些异族的帮助。张遇圭他们从京城里来，对当地一点都不熟悉，只能让肃亲王为他们和异族牵线搭桥。

        房间里，肃亲王请来黎族族长十方束和一众长老做一边，张遇圭则带着军官们坐另一边，肃亲王坐主位。

        一群人商议时，张迎甲闯了进来：“抱歉，我来晚了！”

        十方束眼尖，一眼瞥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张大人，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肃亲王也看见了，他心里一苦，想着：原来你来这里就是送东西的，送什么不好，偏偏送那只玉箫！

        张迎甲没意识到问题，坦然道：“这个吗？玉箫，我朋友送给我的！”

        “好了！迎甲过来坐下！”张遇圭道，“也不知道收拾好了再来。”

        十方束又道：“张大人，能把那玉箫拿出来看看吗？”

        肃亲王把头埋了下去。

        张迎甲打开锦盒推了过去，大气道：“这有何不可！”

        十方束拿起玉箫，仔细端详，旁边一长老私语：“这倒是我们黎族的手艺！”

        肃亲王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便提议：“哎！大家难得一聚，不如等下到本王府上好好喝一杯！”

        十方束放回玉箫，回他：“也好，就是近日老是叨扰王爷，怕是王爷烦了！”

        “哪里的话！”

        张遇圭也抱拳道：“来了凤黔这么久，倒是没去王爷家做过几回，惹得王爷亲自相邀，张某得罪了！”

        肃亲王站起来豪放道：“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在府上略备薄酒，诸位一定要赏脸啊！”

        一番客套后，黎族众人离去。肃亲王赶紧对张迎甲：“迎甲，今晚可不要带着那玉箫去了！”

        “为何？”

        肃亲王苦着脸，坐了下来，解释：“那玉本来是黎族族长送给我的，夫人又把它送给了世欢。那世欢又不知怎么的让那黎族族长帮她做成玉箫了，我又没想到她转头就把玉箫送给你了。”接着又提醒道，“这黎族的人从不肯轻易帮人做事，他怎么会帮世欢？”

        张迎甲没想到这玉箫后面还有这种事，连忙把锦盒拿了下去。

        张遇圭想了想：“我看还是要把那玉箫带着去，黎族的风俗我知道一些。把萧带去，也能让那族长看明白！”肃亲王略加思索，明白了张遇圭的主意，“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哥，你什么意思？”张迎甲不明就里。

        晚上，下人来到蒋世欢面前：“蒋三小姐，娘娘叫你过去呢？”

        “不会又是骂我吧？”蒋世欢先探探口风。

        “不是，府上来了客人。”

        蒋世欢悬着的心放下了，自上次撞人后她就留了一个心眼，先问清来人，“来人是谁？”

        “好像是京城的张将军……”

        他话还没说完，蒋世欢就跑了出去。

        “小姐！你等等我！”挽月在后面喊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蒋世欢还没踏进门呢，声音倒是过来了，“小甲！”她面若娇花，轻喘着气，见到大厅里这么多人。便意识到自己又冒犯了，便尴尬一笑，“我以为没有外人的！”

        “小姐！你别听到‘张’字就跑这么快呀！我跟不上的！”气喘吁吁的挽月忽然撞在蒋世欢身上。前人猝不及防向前倒了过去，张迎甲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了她。

        蒋兰心轻责道：“丫鬟、小姐都这么不知规矩！世欢过来！”

        挽月知错，连忙拉着和张迎甲四目相望的蒋世欢，来到蒋兰心身边。

        肃亲王笑道：“世欢呀，听藏锋说你擅长音律。我们这里地处偏远，鲜闻京城之音。今日正好有贵客在此，你不如为我们弹奏一手，也让你姐姐听一听乡音！”

        蒋世欢大气道：“姐夫，不就弹个琴嘛！不用说得那么复杂。京城有京城的的音，凤黔也有凤黔的曲。挽月，去把我琴拿来！”

        “哦！”挽月领命离去。

        蒋世欢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了看厅里的其他人。除了张遇圭兄弟，还有前日见过的十方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头。他们谈笑风生，蒋世欢只能被晾在蒋兰心旁边，心里抱怨道：“凭什么把我排出去！”

        忽然，她又看见张迎甲腰间撇着那玉箫，怨气也没有了，重新高兴起来，悄悄来到他身后，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问：“怎样？是不是比你以前的好？”

        张迎甲回头看着她：“我没试过！”

        蒋世欢一听，轻轻踢了他一下，哼了一声。

        蒋兰心看她跑过去了，又低声斥道：“世欢！回来！”

        蒋世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张迎甲没弄明白她生气的地方在哪里，疑惑地看着她背影。

        挽月取来琴，蒋兰心又吩咐下人们在院中准备好。蒋世欢走过去坐下，弹了几个音，“还不错！”

        肃亲王又对张迎甲道：“迎甲，正巧你带了只玉箫过来，不如也去试试！”

        “诶？”

        张遇圭一把推他出去，留他看着蒋世欢，呆呆地不知该做什么。

        蒋世欢心里来气：“咋地，和我合奏委屈了你是不是？”

        张迎甲连声否认：“没有！没有！只是……”这么多外人不好吧！

        “既然张大人不愿，十方愿意代劳！”十方束站出来。

        可蒋世欢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拒绝：“不要！我就要他！”

        张迎甲也不想把机会让给他人，取下玉箫，试了几声。

        接着琴音响起，萧声和鸣。两人不约而同弹起了当年在那棵老树下的合奏，他们没有见面，却是在见面。琴声婉转，萧声悠扬，似乎是在叙述两人的过去。

        此时明月高挂，就如当年两人一起见过的月色。轻风拂过，两人相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一刻，他们好像回到过去，张家那个不成事的小公子，蒋家那个总惹事的三小姐。她不介意他的平庸无为，他不介意她的无礼无规。他们会一起去逛街，一起在墙上看月亮，他们相互鼓励又相互支持。

        一曲终了，四下皆拍手叫好。肃亲王笑道：“两位可真是心意相通，都没说要弹什么，都能想一块儿去！”

        这话一出，张迎甲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蒋世欢也跳到蒋兰心身边去，高兴道：“姐夫，我弹得怎样？”

        “自然是极好的！”

        蒋世欢开心一笑，又看向张迎甲：“怎么样？”

        张迎甲回她一笑，点点头。

        ……

        宴后拜别，十方束对肃亲王说：“王爷今日之举的用意，十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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