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十五岁黎檬背着书包回到家，刚进门就被吓呆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蒋衾把靳炎压地上狠狠一拳下去，靳炎当即火了，翻身一脚把蒋衾踹到墙上，怒骂：“给点颜色开染坊了是吧？老子他娘揍死你！”
靳炎样子非常狼狈，左眉骨被揍得通红，袖子卷得一边高一边低，江诗丹顿表带早断了，整个人就像只气急败坏大公鸡。
蒋衾也不好到哪里去，眼镜被打碎半边挂鼻梁上，衬衣扣子掉了一地，他弯腰捂着被狠狠踢了一脚肚子，紧接着顺手抄起酒柜上一瓶还没喝完红酒对着靳炎头砸了下去。
黎檬大叫：“停——！停停停停！”
“我日！”靳炎一把夺下酒瓶，简直出离愤怒了：“姓蒋你是真心想弄死我对吧，妈|逼你是外边勾搭了哪个小白脸！说清楚！今天就跟老子说清楚！”
蒋衾一拳把他揍翻沙发上。
靳炎跳起来就要回击，黎檬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大腿：“爸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打了别打了！”
靳炎被踉跄拖回沙发上喘着粗气，双眼通红。
蒋衾转身回到卧室，把手机、钱夹、笔记本和几件换洗衣服往包里一塞，大步流星走出来，冷冷道：“离婚协议书我会发到你邮箱。”
“妈了个x离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
黎檬被吓傻了，下意识道：“妈……”
“晚上自己叫点外卖吃了睡觉，明早记得上学。”
蒋衾把镜框扭曲眼镜扔进垃圾箱，砰一声摔门而去。
黎檬觉得真是糟透了。
他爸把他妈给打了，然后他妈把他爸给甩了。
他问靳炎：“你到底跟我妈吵什么，上次那女后来不是给钱摆平了吗？我以为你们都和好了！”
靳炎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怒道：“大人事小孩少管，吃了饭洗洗上床睡觉去！”
黎檬鄙视看他一眼，回房给蒋衾打电话。然而蒋衾手机没人接，从八点到十一点，整整打了三四个小时，黎檬终于困意深重睡了过去。
临睡前后印象是门缝里透出客厅光，靳炎一动不动坐沙发上抽烟，地上丢了七八个空啤酒罐。
黎檬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了有史以来大人生危机——父母离婚。
他一度以为像靳炎和蒋衾这样同性|伴侣是不会离婚，从记事起他们感情就很好，靳炎开着内地颇有影响力娱乐公司，蒋衾大会计师事务所供职，经济条件优裕家庭氛围自由，他曾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幸福小孩。
虽然偶尔有点小吵小闹，可那是正常家庭生活磕磕绊绊，激烈一次也没有带过夜——第二天从卧室出来时候这俩人就和好如初了，黎檬为此嘲笑了他们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因为年纪渐渐上去，两人都过了三十，脾气反而冷静隐忍下来了。
年前有一阵子黎檬觉得家里气氛很不对，蒋衾神情总是冷冷，靳炎也一副老子懒得多说模样，后来才知道靳炎跟一帮制片人出去喝酒，包厢里叫了一屋子女艺人，偏偏被蒋衾撞个正着。
这事没有惊起很大水花，除了其中一个女演员打电话给靳炎说她怀孕了，结果被靳炎飞拿钱堵回去之外，蒋衾基本没有什么过激表示。
然而从那时起这个家就有些不对了。
蒋衾工作忙，整天整天早出晚归。靳炎本来就经常要出差，那阵子出差频繁，黎檬几乎很少见到爹妈两人呆一起。偶尔几次三人齐聚，靳炎说话却总是带刺，蒋衾则压根不说话。
黎檬知道他们迟早要吵一架，然而没想到吵得这么激烈，没想到一贯斯文温和蒋衾会出手打人。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黎檬半梦半醒间咬牙切齿想。
明天就去问蒋衾，维护家庭完整重任就全落小爷头上了。
靳炎手机响起来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窗外天光大亮。他一身高一米八几大老爷们和衣睡一米二沙发上，正睡得迷迷糊糊，手伸出去便把手机撞下了茶几。
“妈……”靳炎不耐烦坐起身：“喂，干嘛？”
“老靳，”卫鸿声音电话那边非常严肃，说：“你知道你媳妇正起草财产分割协议书准备要离婚事情吗？”
靳炎暴怒道：“是啊！我不知道！真是谢谢你特地来提醒，老子谢谢你全家！”
“……哦不谢，应该。你哪儿呢？要兄弟带酒来陪你一醉方休不？其实我蛮同情你，年纪一大把媳妇没了，上哪儿再找一个去哟……”
靳炎简直忍不住要咆哮，然而十几个小时前怒气就仿佛燃了篝火，终只剩下一点混杂着火星灰烬，再也没力气吼了。
“……我家，”他有气无力道，“出门小心点，别给记者拍到。”
风头正劲当红一哥卫鸿，同时也是圈内公认老好人，拎着两瓶白酒两碟小菜亲自登门，满脸是“啧啧啧我就知道你有这么一天”同情。
“哟你看你这脸，青红黑紫一应俱全，开染坊了你这是。孤枕难眠滋味好受吗？”
卫鸿坐下来倒了两杯酒，又把椒盐花生米和夫妻肺片盛碟子里摆上，一副推心置腹要开始谈话表情。
“老靳，我说差不多也就得了吧，你脾气急点大家都知道，但是怎么样也不该下手打呀。你以前就老犯这种原则性错误，我还以为你早就改了呢，怎么昨天又犯？蒋衾差点就进医院了。”
靳炎脸色沉沉不说话，半晌才哼笑一声。
“蒋衾那臭脾气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人家又没克扣你吃又没克扣你穿，急了也就冷暴力两天，就算看人家当年陪你白手起家份上，也不该说打就打啊。”
卫鸿摇头晃脑叹了口气，靳炎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自己熊猫般眼眶问：“你觉得这也是我自己打？！他揍了我多少下你知道不？！”
“这……这个……老靳，”卫鸿无奈道：“蒋衾胜数量，可你胜质量啊。”
靳炎：“……”
“听哥话，酒醒了乖乖去给蒋衾道个歉，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过日子。你俩一路风雨兼程不容易，当年吃糠咽菜日子都过来了，怎么现就闹到这种境地了？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
卫鸿捡了个花生米，又示意靳炎吃菜。靳炎盯着筷子半晌不动，神色阴沉莫测，突然把酒杯重重一放，说：“这事没完。”
“别那胡说，你没完没了了都！”
“你不懂，”靳炎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蒋衾外边有人。”
卫鸿惊呆了。
“看不出来吧，一开始我都不相信。是，我是有时喝个花酒应酬应酬，但是我没把麻烦带到家里，除年前那次之外我可没现他眼前！他呢！他简直就是把老子尊严往脚底下踩！”
卫鸿张了张口，好几秒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亲眼见着？”
靳炎面色阴郁，一个字不说。
“兄弟，这事可不是乱猜，你你你……你冷静点，蒋衾怎么外边有人了？”
“……”
“你看到了还是抓着铁板钉钉证据了，蒋衾跟你摊过牌吗？捕风捉影是夫妻感情大忌啊我可告诉你，何况蒋衾那种人他有可能出轨吗？你不出轨就不错了！”
靳炎冷笑一声，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卫鸿用怀疑眼神盯着他，半晌才见他伸手比了个九手势。
“九个月，”靳炎说，“九个月没让我碰一指头。”
卫鸿：“……”
“一开始是身体不舒服，上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来。回来就开始工作忙，抓着出差机会就往外地跑，然后说我晚上打呼噜非要搬到书房去睡。各种各样理由，总之就是不让老子近身。”
“每天晚上听他隔壁睡觉我都欲|火焚身得恨不得撞墙，这是我家啊，他娘这还是我家吗？！有这么不人道吗？！开春时候什么办法都使出来了，只差没下春|药了，人家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靳炎把筷子猛一拍，差点打翻玻璃碗。
“我跟你说，他简直就把我当污染源一样走路都避着，要不是当着孩子面他简直连话都不想跟我多说一个字！你媳妇有这样对你吗？我不说九个月了，就说一个月！你受得了吗？”
卫鸿果断道：“提都别提。”
靳炎冷笑一声，“知道昨天是怎么打起来吗？昨天下午趁孩子还没回来时候，他厨房做饭，我就那看着特别没法忍，就过去想跟他聊两句。”
靳炎嘴里“聊两句”显然不能完全概括他行动，不过卫鸿大概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老子还没干什么呢，他就转身往外走！结果我追上去他还让我走远点！你说我能不气吗？！那时我还忍着跟他说道理呢，没说两句就拉扯上了，结果他娘这小子就开始动手了，后来还拿红酒瓶子对着我砸！你说这要砸实了，我现还能坐这？！”
卫鸿点头严肃道：“婚内强|奸未遂，确实不该坐这了。”
靳炎火冒三丈，怒道：“什么叫婚内强|奸，老子是他男人！这是老子合法权利！剥夺我这项权利就他娘是违法！”
卫鸿：“……”
“我告诉你，要么蒋衾真得了什么病——这个我能接受，要么就是他外边有人了，妥妥。前一种几乎不可能，我知道他正常得很。后一种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不然他不会把我当重度污染源一样整天躲着。”
“……我还是觉得蒋衾不大像出轨人……”
“我跟你说卫鸿，你不了解他。我们刚处对象那会儿有个人老纠缠他，他跟那人就现这种态度，恨不得呼吸都拿个透明玻璃板儿隔开。我老早就觉得他这样对我肯定有问题，就是没抓到证据。”
靳炎脸色都扭曲了，杀气腾腾道：“要是给我抓到是谁，看老子不活撕了他！”
卫鸿只觉得眼前这男人是长期得不到满足导致欲|火太旺烧坏脑子了，他谨慎想要不还是给他请个心理医生比较靠谱，请他出去嫖就算了，风月场合里找个蒋衾TyPe比较困难。
就这时靳炎手机来了条短信，是他跟蒋衾心肝儿子黎檬小同学：
“爸我就跟你说一声今天下午逃课了，反正学校课也没什么意思。我找到蒋衾了，你这个没用看不住老婆男人，我去帮你把蒋衾给哄回来。”
靳炎手指颤抖着。
卫鸿一脸被雷劈过表情，半晌说：“好孩子，养儿防老这话尼玛真没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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