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语有云

王屠夫抱着被毒蛇咬伤儿子冲了进来，当时王通已经意识迷糊，嘴唇发紫，气息奄奄。

        端木峥让王屠夫将人放竹榻上之后，就动手开始了连番救治，端木宸虽心中激动，但也知道现不是纠缠时候，若不小心耽搁了这小胖子救治，害他一命呜呼，他罪过可就大了。

        他站旁边，紧紧盯着端木峥，似乎生怕他会就此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并且从他那蓬头垢面中终于依稀找出了熟悉痕迹。

        他心神巨震，断想不到曾经风姿卓越大哥竟会变成如斯落魄模样，让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微热，有点想哭。

        七年前，他还不过是个八岁孩子，那时记忆到现都有些模糊了，但他却清楚记得大哥模样，那种他每每望向大哥时欣喜和仰慕植根心底至今也没有能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反倒越发沉凝了。

        他父亲他两岁时候就战死疆场，所以他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样子。像父亲一般看顾着他长大是大了他整整十五岁大哥，也让他小时候一直就觉得父亲应该也是像大哥这样子。

        这种执念一出现，便是到现也没有能消失。

        大哥是家族骄傲，甚至是整个大炎骄傲，然而这样骄傲却七年前突然消失，那一场变故，几乎让大炎朝政也发生了剧烈动荡。

        这些年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家里都从不曾放弃过寻找大哥踪影，前段日子他一听说这附近有个疑似大哥人，当即就坐不住直奔出了京城，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临行前母亲话语。

        她说，你不听劝告一定要去，那么我便告诉你，你此次若不能将你大哥找回来，你自己也不许再回来！若敢回来，左脚踏进家门我就打断你左脚，右腿踏入家门我便打断你右腿！

        这些年，他们几乎将整个大炎都给翻了个遍，连大炎外也不乏寻找人，每次一听说有疑似有相似有类似大哥人，都会第一时间以速度急冲而去，却每次都是期望而去失望而回。

        倒没想到他运气竟这么好，第一次出门寻找，就真被他找到了人。只是他看到，却是这般让他几乎不能接受情景。

        他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激荡心情，然后转身笑眯眯看向了站旁边两个小朋友。

        端木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突然迎面而来那只手却毫无滞碍落到了她肩膀上，然后抓拢，一下子就将她给拉了过去，被一起拉过去还有从刚才听到端木宸那一句话之后就始终有些神思不属端木璟。

        “乖侄儿乖侄女，走，小叔带你们去交流交流感情！”

        他就那么一手一个拎着侄子侄女朝门外走去，端木恬倒也没有挣扎，却不知是懒得挣扎还是因为知道现自己并不是这个人对手所以不想浪费无谓力气。

        正给王通放着毒血端木峥手上动作微顿了下，敛下眼睑中有什么无声划过。

        端木宸拎着两个孩子出了堂屋门，将他们放院子里之后他也就地蹲了下来，看着端木璟说道：“小璟，你对我可还有印象？”

        七年前，他不过才三岁，七年过去，以前事恐怕是早就已经连丝毫印象也没有了吧。

        却不想端木璟闻言竟点了点头，道：“记得，我一直记得那时候事。”

        端木宸一愣，忽然脸色微变，用力抓住了他手臂，道：“小璟，你娘她……”

        “死了。”端木璟依然是慢声细语说着，神色平静，只是眸光却微微幽暗，低喃着说道，“我记得娘流了许多血，说她已经活不成了，让我们赶离开。后来爹一直带着我和妹妹两个人跑，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端木恬诧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能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他也不过才三岁而已。

        是因为天赋异禀，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对他刺激太大，以至于他那幼小心灵中埋下了无法磨灭印记？

        端木宸也是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眼中迅速划过心疼，然后继续是那笑嘻嘻没个正经样子，伸手反指他自己，问道：“那你也有记得你小叔我咯？”

        端木璟点头，又摇了摇头。

        “呃，小璟侄儿，你这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有些眼熟，隐约好像也有点印象。”

        虽然仅此而已，但端木宸还是笑弯了眼，然后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上纠缠，转头看向了站另一边，从始至终都神色漠然小侄女，这个七年来他也才第一次见面，先前都不知道她是侄儿还是侄女甚至是否还存于这个世上亦无法确定侄女。

        他笑得如春光般烂漫，仔细看，却又似乎有那么点贱兮兮，凑到了端木恬面前，说道：“小侄女，现你总该告诉我你名字了吧？哎呀我说你现以前不管我怎么问都不告诉，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是你叔叔，你故意不想让叔叔我知道啊？”

        “你自己不也没有报上姓名？”

        “呃，好好好，这事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觉得你们两个小家伙看着眼熟，又听说这附近有疑似我大哥人，就有所猜测和怀疑，怕报了姓名之后把你们给吓跑了吗？”他漫不经心解释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又说道，“不过小侄女，你刚才竟敢骗我说你姓木！你知不知道我端木家有祖训，大丈夫行走于世，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小女子。”

        “呃……”

        站于旁端木璟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他妹妹虽有些漠然平常也不太爱讲话，但却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一般人根本就说不过她。

        端木恬转头看他，说道：“哥哥，我饿了。”

        端木璟闻言忙点头，看着她神色之中满是宠溺，温柔说道：“我这就是去做晚饭，刚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很就好。”

        确实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王屠夫突然抱着王通冲进来，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端木宸事情，现怕是已经能吃了。

        他转身就朝厨房走去，见状端木宸不禁又是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神色清冷小侄女，他又忍不住心痒痒想要去逗她。

        “我说小侄女，这烧饭做菜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你这个女孩子来做吗？”

        “谁规定？”

        “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

        “古语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

        端木恬凉凉瞥他一眼，忽而转头对厨房里忙碌哥哥喊道：“哥哥，你只需像往常一样准备我们三个人份就行，不必理会那多出来闲人。只是留宿他一晚，并不包括还要填饱他肚子。”

        端木璟不禁莞尔，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宸公子当即便觉得惊悚了，一把扑了过去，抓住正要转身不知干什么去端木恬，满脸悲愤交加说道：“一宿两餐，随菜便饭啊小侄女！再说，咱现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能狠心将亲叔叔置之不理，再等明日天亮就把饥寒交迫他赶出门外？”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家里，当家做主是此刻被他腻抱怀里小侄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

        古语有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何况，这还是个女子与小人结合体，那便越发不能得罪丝毫了！

        从身后堂屋内走出了两个人，却是王屠夫抱着已经清醒了过来，看样子似乎蛇毒也已经解了儿子，对着端木峥千恩万谢，全然没有了昨天气焰嚣张，蛮横无理。

        端木峥却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淡淡冷冷说道：“并不是什么厉害毒蛇，只是被耽搁得久了些，回去后好好休息上两天，就会没事了。”

        “是是是，多谢端木大夫。那个……那个昨天事情，都是我不好，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就先带这小子回去了，明天再那个登门道谢。”

        端木峥半点反应也无，对此王屠夫也没像昨天那样觉得被忽视被无视被蔑视了，这附近谁不知道端木大夫性子木讷冷淡？

        王屠夫抱着儿子离开回家去了，端木峥就站堂屋门口，缓缓转头看向了端木宸。

        端木宸也这个时候忽然收起了所有嬉笑之色，放开端木恬挪步到了堂屋门前，抬头看着端木峥说道：“大哥，你……”

        话刚出口，端木峥便突然出手，那动作悄无声息而又风驰电刹，根本就还没有能来得及看清他动作，端木宸就已经被点了穴，定那里动弹不得。

        “爹爹？”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看着他疑惑道。

        他伸手抓住了只剩眼珠子还能眼眶里乱转端木宸，低头对女儿说道：“晚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说完也不等女儿回答，就拎了端木宸走出院子，并很就消失了踪影。

        端木恬有些怔愣看着人影消失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缓缓敛下眼睑，嘴角轻勾，勾出了一抹似非常愉悦弧度。

        端木璟这个时候从厨房内探出了脑袋，问道：“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爹爹和小叔出去了，说让我们先吃晚饭，不必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