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罗景铭处理了几项工作，又回了几封邮件，瞅了眼时间，七点半。

        一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床上的人退烧了没。

        他刚拉开书房的门，对面主卧的门也开了，章冉穿戴整齐地出来了。他愣了下，不由得挑眉，难道史洋已经告诉她了？

        只见章冉一幅整装待发的样子，白衬衣配仔裤，头发吹得半干披散在肩头，唇上竟然还涂了口红。

        罗景铭抬脚靠近，手背探上章冉的额头，“退烧了。”

        “嗯。”

        “饿了吧？”他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等我换个衣服，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木屋住一晚，不泡温泉，看看星星也挺好。

        “呃……罗总。”章冉喊住他。

        罗景铭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女人私下特别一本正经地喊他‘罗总’，他的心就会莫名下沉。

        “那个，”章冉斟酌着措词，“我几个高中同学知道我回来了，非喊我过去聚聚……”

        “……”罗景铭眼神迷了起来。

        “我就去坐坐，露个面，也是好多年没见了……”

        章冉其实觉得，就他俩目前这种关系，她其实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的，可莫名就觉得把他一个丢在酒店有点于心不忍。

        片刻的沉默，空气似乎静止了几秒。

        “那我送你过去。”罗景铭缓缓开口。

        “不用，”章冉扬了扬手机，我已经叫好车了。”

        “行。”罗景铭语气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仍保持该有的风度，“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好。”章冉对他笑笑，匆匆换鞋，拿包，一溜烟出了门。

        门关上后，罗景铭脸色一秒沉下来，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进了书房，转身把门摔得震开响。

        ‘虾王殿’是座落江边生意最火爆的夜市大排档。

        此时此刻，章冉跟着导航来到这个排档门口，看着院中那一堆乌压压的人头，有点晕。

        院子里坐得客人不下五十桌，灯光昏暗，要找到李军他们那桌不太容易。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旁边一个高挑的白影闪过。

        “别催了，老子到了。”

        声音很熟悉，章冉手一顿，抬头。

        男人不耐烦地讲着手机，正慢悠悠地往里走。

        正是上午见到的那双大长腿。

        章冉怔了一下，他刚刚从她身旁几乎擦身而过，是没看见她，还是假装没看见她？

        鬼使神差地，她收起手机，抬脚跟了上去。

        章冉悄无声息地跟着唐新永在桌椅人群中之间穿梭了半天，终于见着一个长发美女隔老远站起来招手：“这里这里。”那双左右挥动的手里还捏着一只红通通地小龙虾。

        章冉认出来那是高中文娱委员何梦甜，恰巧唐新永错过身去，何梦甜也看见了她，眨着眼睛笑眯眯地再次挥了挥手里的小龙虾。

        桌上的其他人只看到唐新永，都嚷着让迟到的他罚酒。

        唐新永坐下来，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扎啤，没动。他掏出烟点燃，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瞟着陈潇，眯着眼说：“要我喝也可以，先说说是什么惊喜非得火急火燎地把老子喊来，明知道老子有别的事。”

        “别着急，”陈潇拉着唐新永坐下，“一会儿让你见个大美女。”

        章冉缓缓走近，唐新永和陈潇两人背对着她，浑然未觉。桌上其他人倒是看见她了，都笑着悄悄点个头，恶作剧似的都不声张。

        “别来这套，”唐新永叼着烟不屑地嗤笑，“能有多大？”说着瞥了何梦甜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大得过你家小何？”

        陈潇：“……”

        李军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另三个男的偷偷瞧了章冉一眼，嘴角也都憋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何梦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骂道：“唐新永，你大爷！”

        众所周知，何美女，有着与其娇小身材极不相衬的傲人上围。要单论那个，章冉肯定是拼不过。

        不过，章冉这个班花头衔，可是当时全体男生在宿舍的夜谈会上共同投票选出的。因为除了长相上上佳，腿长腰细，身材比例完美外，还有她的美而不自知，一心只扑学习的专注气质。

        当时学校不少男生追章冉，但她从没被谁干扰过，始终保持着班级第一名的位置。她的竞争对手唐新永曾发誓要超越她拿到第一名，可整个三年硬是一次没干过。

        可纵然三年都没考赢，也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关系。那时候，不止班上同学，甚至就连班主任都曾以为这两人偷偷谈恋爱来着。

        可谁知道不是。

        “唉唉，夸你两句，你怎么骂人呢？”唐新永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翘起二郞腿，弹了弹烟灰，侧过身对着陈潇笑，“你这媳妇也太粗鲁了，该管。”

        说完眼角余光察觉身后似乎有个身影，他下意识扭头，目光堪堪跟章冉对上。

        唐新永愣了足足三秒钟。

        桌上看热闹几人相互使着眼色，捂嘴偷笑。

        章冉看到那几位都一幅坐等吃瓜的表情，心态有点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新永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瞥了眼陈潇，眼神锋利的跟刀似的，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大美女该不会就是她吧”

        声音虽小，章冉还是听见了。

        她冷着脸，凉凉地开口：“让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唐新永僵了一下，脸色跟调色盘似的。

        陈潇回头一看，噗呲乐了，连忙起身招呼，“嘿章冉，就等你了。”

        桌上就剩下唐新永跟李军中间还剩一个空位，还被张牙舞爪的唐新永挤得没边了，陈潇见状赶紧踢了唐新永一脚，“屁股挪挪。”

        唐新永乖乖放下二郎腿，把椅子挪正，还默默把手里的烟也掐了。

        何梦甜看他吃瘪的样子，捂着嘴直笑。

        章冉坦然地在陈潇安排的位置坐下，扯着嘴角跟大家打招呼。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李军给她倒了一杯水。

        章冉笑笑，接过水杯，身子整个偏向李军，留给某人一个冷漠的脊背。

        唐新永望着章冉的后脑勺，默默地端起了面前的碑酒杯。

        陈潇看好兄弟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

        李军旁边一位男同学起哄：“老唐，别光顾着自己喝啊，给班花把酒倒上，咱们几个一起干一杯。”

        章冉没吭声，唐新永也坐着没动。

        陈潇倒满一大杯扎啤杵到章冉面前，“班花，你的酒量我可是见识过的，高考结束那天，好多男同学都喝趴了，但你一点事儿没有。”

        “对哦，章冉，”何梦甜笑望着她，“我记得当时你还跟老唐合唱了一首歌对吧，叫什么来着……”她突然转向唐新永，笑得狐狸般，“喂，唐新永，你还记得是哪首歌吧？”

        章冉不自觉坐直了身体，耳朵也竖了起来。

        唐新永看着章冉的背影，沉默半响，面无表情地答：“不记得了。”

        何梦甜白了唐新永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活该单身。

        章冉心里陡然下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得紧紧的，牛仔裤被她拧成了一朵花。

        那年唐新永喝完了那首《爱，很简单》，又点了同歌手的另一首歌，还把另一个话筒塞到了她的手里。

        那首歌的名字叫《今天你要嫁给我》。

        相比于某人的遗忘，她竟记得那样清楚，清楚到现在还能想起两人对唱时男孩那双欲说还休的深邃眸眼和自己扑通而出的心跳。

        现在看来，唐新永可能就只是想唱两首自己喜欢的歌而已，而她却过度解读了他的眉眼微笑，并结合歌词自行脑补了一系列的荒唐情愫。

        自作多情，真可笑！

        拖着病体屁颠颠地赶来，可笑至极！

        她鄙视这样的自己，可也管不住自己。

        这叫什么，不到黄河不死心？

        “真对不起大家，“章冉无奈地笑，“我今天不能喝酒，晚上刚吃了退烧药。”

        “啊？”何梦甜一脸关切，“我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没事，小感冒，”章冉笑着端起水杯，“不好意思，今天就先以水代酒，敬大家。”

        大家都端起酒杯，笑着说没事。

        唐新永幽幽地盯着某人握着水杯那泛白的指尖，坐着没动。

        众人都看向他，陈潇踢他一脚，“发什么呆呢？”

        章冉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今晚第二次对上。刹那间，她恍惚觉得他的眼眸里有什么在涌动，下一秒又觉得什么也无。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笑着端杯抿了一口水，“你们随意啊。”

        众人也都举杯喝了一口酒，意思到位就行了，没必要干。

        只有唐新永，突然抽风般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冷着脸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喝完空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惹得大家面面相觑。

        陈潇见气氛尴尬，猛地拍了唐新永一巴掌，“咋滴，显摆你胃容量大是吧？”

        “不行？”唐新永瞪着他。

        “傻b。”陈潇翻了个白眼。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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