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世的轨迹（三）

第五章  前世轨迹

        罗氏转脸瞪着甘氏,面目变得异常狰狞，“再缓，再缓下去，别说秦家这个破家子，就是个金山银山，也得给你们娘几个掏空！哼，我讲情面，叫你一声嫂子，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们吃喝，哪里不是咱们贴补？”

        “三个小子，一个丫头，都是张口，天生没带着口粮，生就穷人还想富贵命。[四^库*书*小说网siksh]难怪大哥一去不回，八成是给你这命克！哼，穷命还想学人瞧大夫，大夫，是你们这种人瞧得起么？”

        “二婶，话，话可不能这么说，”显文显然因为刚才一巴掌有些后怕，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但他毕竟是这个家里大男人，保护娘和弟妹是他责任，“我和二子，早晚都田里，我娘从早到晚屋里忙着，怎么，怎么，就挣不回我们几个口粮了？”

        凤翎知道显文说没有半点儿夸大。显文乐文自十岁开始就起早贪黑田里忙碌，娘也一天到晚操持家务，哪里会挣不回一点儿口粮？

        “臭小子，还敢犟！”罗氏恶狠狠转身冲着显文跨了一大步。

        甘氏生怕她再打显文，往前一步，用自己身子拦显文前面，拉住罗氏，“琼枝啊，当嫂子求你，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我……”

        “你甭求我，娘说，别说咱家没银子，就是有，也不带这么养个死人，”罗氏边说边往咳个不停守文身上瞟了一眼，又白了甘氏一眼，“本来就养着个病痨子呢，这银钱还没算。我跟你说啊，这丫头，咱说什么也不能这样养着。”

        凤翎听着甘氏实委屈，暗叹口气，本想着愣愣坐起来，就算诈尸也好，好歹吓吓二婶，谁知她刚准备睁眼，就听得门口传来一个柔柔糯糯声音，很轻很软，似乎是远远从哪儿飘过来，但却咬字清晰字字入耳。

        “嫂子，我来瞧瞧凤丫，能进来吗？”

        凤翎又将眼闭了回去，仔细想着这个声音。

        听称呼，她知道说话是三婶齐氏，不过，这声音听得有些陌生。

        前世，三婶不爱说话，与家里孩子也不太亲近，而且就秦家举家迁往京城那年因病去世，所以凤翎对她记忆十分模糊。

        只知道曾听乡里老人们议论，说是三叔捡大便宜。三婶原是京城里官家小姐，好像家里人犯什么事儿，才和老父流落至此。老人家受过三叔恩惠，死前便将唯一女儿托付给三叔。

        三叔三婶典故无从可考，但是秦家世代务农，三婶能读书断字却是真，还做得一手好针线。也就是三婶嫁过来以后，靠她一些绣品贴补家用，秦家才比先前好了许多。

        也就是这样，二婶对三婶还算客气。

        凤翎对三婶了解仅限于此，所以她又按下自己想起来心思，细细听下去。三婶，是个怎样人？

        甘氏忙放开罗氏，抹了把泪，强挤出个笑容，往门口迎去，“玉枝啊，进来，进来。”

        罗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动动唇正想说什么，不过终还是咽了回去。这个玉枝，与自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每月她又还能弄些银钱，自己犯不着为这事儿去招她。

        “二嫂也啊，”齐氏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也并没有等罗氏回答，就又转向甘氏，仍是那不温不火腔调，“我听二子说了，大夫来瞧过，凤丫可有起色？”

        近处听来，齐氏声音干净得不掺一点儿杂质，而且字正腔圆，没有罗氏那种浓浓乡土音，让人听着非常舒服。

        凤翎想，声音这么干净人，心肠也应该是干净吧？

        甘氏摇头抹泪，半天发不出声音。

        倒是罗氏冷哼一声，“什么起色？干耗银子罢了。反正，娘话我可带到了，明儿一早，你就打发阿大，将凤丫找地儿埋了。”

        齐氏似乎并没有听见罗氏回答，轻声安抚甘氏，“嫂子，甭急。我刚听二子说，他见着凤丫动了呢，凤丫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儿。明日我正要去镇上绣庄，再顺路招呼秦大夫来瞧瞧。”

        “哎，怎么好……”甘氏推辞话还没说出口，罗氏往地上恨恨啐了一口，冲着齐氏翻翻金鱼眼，“呸！站着说话不腰疼！再瞧，你给银子么？一个丫头片子，说什么福大命大，想笑死人么！”

        不待齐氏回答，甘氏咬着下唇自手指上褪下一个银色戒子，塞入罗氏手中，“我知道这些日子，凤丫瞧病费了不少家用，真对不住大家。这个，是我爹留给我，掂着有些份量，应该也能值些钱，先顶些家用着吧。”

        凤翎叹气，娘啊，你能再糊涂些么？手里没钱短三分，有点值钱还塞给别人，明儿请大夫她还不给银子，你怎么办？

        不过那个戒子，说是外公留，凤翎没什么印象，以前没见着娘有什么首饰啊？或许，她不经意时候，就己经给二婶谋了去吧？

        凤翎睁眼去瞧，罗氏己经飞将那个戒子纳入怀中。

        不行，外公留东西，得弄回来！凤翎第一反应，便是起身去抢。

        可罗氏是很典型农家妇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自己是个十岁孩子，又生得瘦弱，单抢是抢不回，得再想法子。

        只听得齐氏不冷不热道，“二嫂，这样不好吧？到底是亲家公遗物。你真问过娘么？这才月头呢，家用就没了？”

        罗氏金鱼眼瞪得老大，“玉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累死累活，操持一大家子人呢，这里边辛苦，没人体会就算了，你是信不过我？遗物，遗物怎么了？遗物能当饭吃？不换些钱，拿什么给凤丫瞧病？”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近你屋里闲慌吧？也是，怎么不闲呢，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一只蛋来！”罗氏斜睨着齐氏冷笑，一副志得意满模样。放眼整个屋里，只有她是有福气人。

        凤翎知道，三婶直到死前，都不曾育有一子半女，当年给三婶送终时候，还是大哥显文做孝子捧牌位。找人痛伤疤揭，罗氏话骂得真毒。

        齐氏声音里却没有半点儿怒气，反而似乎带着淡淡笑意，“二嫂说是，都说能者多劳呢，下蛋这么大事儿，就只能多多劳烦二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