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什么叫福利

江南已经买好了电影票，怀里抱着大桶爆米花翘首以待。再有两分钟电影就要开场了，如果薄南风不来，她就打算一个人进去了。

        低头看一眼时间，再一抬首，薄南风大步流星走近。乘风而来，独有清香气息拂上面，像三月饱含春色暖湿之气。靠近了就抱怨：“看电影不早说，时间太紧了，怕你不等我，停车时候把车子划了。”他俊眉皱起，像十分委屈，一只手伸过来拿桶里爆米花往嘴里塞，一手给阮天明打电话让他来这里给他善后，理直气壮说他要看电影，让他过来把钱赔给人家。

        江南盯着他没心没肺样子，紧张问：“刮得很厉害？”

        薄南风跟她边往里走边说：“不是刮厉害，是牌子很厉害。兰博基尼雷文顿，估计少赔不了。”说完挑挑眉，表示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很无奈。

        江南立刻倒抽一口冷气。直到被薄南风拥着进去，才吼出来：“薄南风，你想死啊？”

        这一声有些高亢，已经检完票站到里面了，所以回头率很高，好多人纷纷回头看过来。江南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尴尬了，狠狠瞪她。

        薄南风一脸坏笑，做了一个噤声动作。个子高，微微一倾身，附到她耳畔上：“江律师，注意素质。过去坐。”

        江南免不了又要为他担心了，她眼里只怕将薄南风卖了也赔不起那点儿差池。

        扯上他胳膊，担心问：“你打算怎么赔？”

        薄南风漫不经心：“嗯？”了声，他这种人很难看出将什么事放心上。偏首看她：“天明会赔他，不用我们操心。”

        “阮天明替你赔了，你不需要给他钱么？”

        薄南风已经将人按到椅子上，反倒皱起眉头：“江律师，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罗嗦，本来觉得你青春年少呢。既然这样，你还看什么爱情文艺片啊？叫人来看电影，结果你又没完没了说三道四，我怎么这么不待见你呢？”

        江南足足瞪了他十秒钟没说出话来，而前方电影已经开始了，音响效果很好，出场音乐就唯美，女主角出场白衣黑发，走也是清文艺路线。刹时间仿连氛围都改变了，若大空间人满为患却一片安静。江南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跟他不停嚷嚷，左右看了一下，大都是年轻情侣。这部片子连网上宣传片她都没有注意过，太久不来电影院看电影了，一来没有时间，再者她也不是个生活很有品质人，来电影院看电影时间，她宁愿抱着本子坐家里沙发上看。这次真是没得选，这个时间点上要播放就这一部，便掏钱买了票。其实她不是特别喜欢看这一类爱情电影，还不如午夜惊悚，老有犯困感觉。

        发现薄南风也不是很喜欢，眼睛本来就生得细长，困倦时一迷离显得眼角狭长。扭头看了江南一眼，贴近来小声问：“好看么？”

        事实上演什么江南还没看懂，随便“嗯”了声，发现他此刻慵懒样子连眸子都像泛着微微桃花色，比出场男主角还要惊滟万分。心脏没有来一阵跳动，江南连忙转过头去，一脸冷淡作答。

        置疑起来，这真是排忧解难好方法么？发现不但工作上压力没解除，反倒莫明又添愁。江南冥思苦想，电影一点儿没看进去，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后是被散场时人声沸腾吵醒，就依偎薄南风身上，还盖着他外套。

        才一睁眼，他毫不留情弹上她额头：“江律师，电影是摇篮曲么？要是让这部戏导演知道他导出作品让人酣然入睡，估计会哭死。”

        江南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而且睡了这么久。

        一脸惺忪，整个人还很不精神，站起身：“我们走吧。”

        薄南风主动替她拿包，边走边抱怨：“你这脑袋是石头做么，我肩膀都麻了。”

        睡一觉通体舒畅，虽然比不过家里床上，但至少整个人放松不少。

        一出来发现天已经黑了，没想其他，感觉肚子饿了，叫上薄南风一起去吃东西。

        薄南风车自然不能再开了，直接蹭江南。

        想不出吃什么，兜了很大一圈，江南仍旧没选定。

        薄南风忽然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江南惊诧：“怎么这里停了？”

        “下车。”薄南风将人叫下来，淡淡眯起眸子：“说吧，有什么事？这样陪你耗不起，你不是想不出吃什么，心压根就不这上面。”薄南风不喜欢这样自欺欺人，他做事干脆惯了，从来目标明确，不会做这些无用功。要么做，要么想，几乎没有她这种茫然无措时候。

        江南便不得不佩服薄南风行事作风。

        她说话前，薄南风先问她：“我能抽根烟吧？”

        江南点点头，等他背着晚风将烟点上。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可怜当事人么，很想多为她做些什么，可是，才积蓄勇气都没了。所有人都说我拿着她福利和优待去冒险实太冒失，跟我一起合作同事强烈反对，连法院人也觉得荒谬，我觉得念头又被打消了，却很不甘心。”

        “福利？”薄南风问过一嗓，笑了。显然不认为这是对一个人好优待“你们指福利是什么？从轻处罚判决么？”看江南点头，眸光泠泠，叹她很不争气：“这样就能打消你念头，你也太没战斗力。你觉得对于一个女人，判几十年刑期是福利？将牢底坐穿之后她还有什么？青春，金钱，甚至家人，她都极有可能失去，俨然是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你们专业人士从哪里看出这是优待。能活着就是好事？江律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生不如死活着。你有问过你当事人想要怎样人生了么？随便拿别人东西消遣挥霍确不是君子做法，但如果这是你当事人想要，而你凭心而论，又觉得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就没有什么悔不悔。这世上有很多人宁愿头破血流也甘愿挣得那一丝曙光，这是他生着信仰，不是有丝力气残喘到老就是好。你做法到底是对是错，值不值得，去问你当事人，她如果仅想留一条命其他怎样都好，那你就别跟着挣扎了。但如果你想，也是她内心所想，只要你用心做了，即便她真失去了什么，也不会怪到你头上，而你不必责备自己，人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谁都有博一次权利对不对，否则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喜欢冒险人了。我这样说是想告诉你，你这样性格，以后工作中免不了还有像现这样迷茫时候，如果再遇到没必要焦头烂额，看他想要什么，值不值得为他去做，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去费心力，人也要学会保护自己，这是基本。”

        江南瞪大眼睛，看他指间烟火明明灭灭，并不长远，只是短暂明光一闪，却将他五官轮廓都映得十分明亮，照眼欲明，大抵就是这样感觉。原本没有这样效果，或许是远处霓虹效用，江南有点儿疑心是自己错觉，就算真有辉煌灯火，夜色沉沉时候也不会将一个人看得这样清。可此刻江南却仿如将薄南风细致眉眼都看得透彻，这张脸就像烙印她心底里一样，所以无论光线怎样，看不看得到，都轻易知道他长什么模样。薄南风今晚对江南说这番话，江南一辈子都记得，以后无论碰上什么样官司，再茫然无措时候只要想到薄南风话，一切烦恼都迎刃而解。其实无论做什么，不就讲求个论心无愧。有时候人为了得到一种东西，而且当这种东西变成信仰时候，即便路上吃再多苦，也是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