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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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来的路上整个人就一直颤抖不停,攥着方向盘的手出了层细密的汗,粘乎乎的贴合着,一直油腻进了心里去。
忍不住想要反胃,干呕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
林乐很清楚这是孕妇才会有的反应,而且她的反应很强烈,这些天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想一想都觉得恶心,就算没有这些生理反应,她仍旧觉得厌恶至极。便想立刻将那个肮脏的东西从身体里剔除,否则自己真的快要疯掉了。
思及几个晚上,做了这样的决定。虽然是家小诊所,担心靠不住,可打听过了,也时常有人来这里打胎。估计出现过事故,但比例很小,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恰巧要是不幸的那一个。林乐怕得要死,就用这种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
哪怕受一点儿苦,只要能把这孽种打掉,她也认了。
车窗敞得大开,静静的坐了很久,掌心的滑腻已经干涩,冰冰凉凉的。
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从车上下来。就在胡同最深处,地点很隐蔽,是从一个一起工作的女人那里打听来的。据说曾经没有钱的时候意外怀孕,而那男人跑了,手里没有几个钱,就来这里堕的胎,到现在也好好的。后来去医院做过全面体检,都说没有问题,而且不影响以后的生育。
林乐走一路,都在想那些成功的例子,毕竟堕胎对于现在科技来说,不算什么大手术,即便是个小诊所,也应该很有把握。
话虽这样说,但真当看到诊所的设施和环境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认准了是会要人命的,怎么只有这么简陋的设施,而且卫生环境哪里及得上医院该有的标准。
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里面出来,一路不回头的奔跑,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拉着她强制性地上了手术台,她那么怕,就跟年少的时候无知的上了摩天轮,等到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要死要活的,直到它停下来,就只能被迫在恐惧中度过。
一直跑到车上,仍旧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车子开出老远,才打到路边停下。全身都瘫痪了一般,陷在椅座中软棉棉的,捧着脸哇哇大哭。
“怎么办……”
江南要卖那些东西的时候,正好黄宇来看她。有了帮手,自己就不用动了。
“你帮我把书搬下去吧,有收废品的,正好我搬着不方便。”
黄宇更是大惊小怪的:“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的?怀着孩子呢,你可千万别乱动,多危险不知道?”然后问她:“弄到楼下去?给那个收废品的大叔?”
“嗯,让他称一称给几个钱就得了。”
黄宇估量了一下,问她:“这一堆书能卖多少钱?”
江南看了一眼,在她手里一直很有用,跟她很多年了,从上面密密麻麻勾画的笔记就能看得出,都是用心整理过的东西。从第一个官司开始,逐年的收集积累。连带每年买的书籍以及各类案例,法条,真是积攒了很大的一堆,为此还筹划过要专门弄个书房出来。对她来说可谓无价之宝,以前能用到的时候,有时宋林爱,孙青她们哪个来家里玩,想动一动她都不允。现在却只能当废品卖了,其实卖不了几个钱,肺腑中一阵酸涩。
笑了笑:“估计也就几十块钱吧,废纸不值什么钱的。”
黄宇当即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她。
“就给你这么多吧,没带多少现金。卖谁不是卖,这堆书我买了。”
江南白了他一眼:“这算怎么回事啊?算了,我还是自己拿下去卖吧。”
黄宇一把将人扯住,他平时虽然好说话,可也不如离正扬时时那样温文尔雅,有的时候直白又强势。
告诉她:“咱别折腾了成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老实呆一会儿。晚上我还有个应酬,没多少时间,这会儿真不想因为给你卖这些东西,把时间就这么浪费过去了。要真有时间去给我泡杯茶水喝,我给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东西搬走。”
说着已经把钱按到江南的掌心里。摸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平时指使别人习惯了,凡事都懒得动手。
江南下一秒又送还给他。
“那好吧,今天不卖了,以后再说,把你的钱收起来。”
黄宇较起真:“女王,怎么个意思啊?我真买了。”
“值不了这么多钱。”
黄宇又拿回几张,把剩余的塞她掌心里。
“这样行了吧?”
江南还是不要:“这些也多。”
黄宇又抽回几张:“这样行了吧?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就不能让我痛快一回,我花钱我愿意。你这人怎么回事?”
江南真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只留下一百块,其余的全塞了回去。
“不讨价还价了,就这样吧。我去给你泡茶。”
黄宇坐到沙发上给手下人打电话,告诉他们过来把这些东西搬走。
等江南端着杯子出来。
问她:“离正扬做的饭能吃么?我来看看有没有毒着你和孩子。要真不行,我找个厨子过来,家里好几个呢。别让阿姨惦记,来回跑着给你送吃的了。你知道她现在多揪心……”顿了下,端起杯子喝水,没再说下去。
江南笑了下:“你还真说错了,离正扬手艺好得很呢。”
真是学什么像什么,难怪要是佼佼者。
黄宇一口茶水没吞利索,险些喷了出来。
“真的假的?女王你不会说梦话呢吧?别看离正扬手下最主要的产业是酒店管理,其实他对什么一窍不通我会不知道?”
他跟离正扬绝对要算青梅竹马了,要不是两个人性取向都正常,彼此肯定要被列为首选对象。
“骗你干什么,什么时候让他做给你偿偿不就知道了。”
黄宇本来想当晚就一探究竟,可晚上的应酬很紧要,推不掉。
跟江南聊了一会儿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离开。走之前告诉她:“什么事都别太逞强了,以后有这些重活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帮你。”
连带她那些书,一并捎带着走了。来了两个下手,所以行动起来非常迅速。
多久没见丛瑶了?黄宇都要不记得了,太忙了,觉得整颗心都被揪着,才要稍稍的放下来一些,离之前天下太平的安然有序还差得远呢。不紧要的事不去做,不打紧的人没去想,等再见到的时候,自己都乐了。
“呦,你还在?”
丛瑶直翻白眼,这是什么样的问候方式,似乎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很惊诧不已。
于是没好气的反问回去:“你都在,我怎么可能不在?”
按年纪他比她大好几岁呢,即便是入土为安,也得长幼有序。
黄宇笑得更开了:“伶牙俐齿啊。”本来在等电梯的,门开了,没进去,只任打开的门缓缓合上,有意驻足跟她聊两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不是只中午打短工,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抬腕看时间,马上四点半了,冬天天又黑得特别早,可不是快要到晚上了。
丛瑶不是来工作的,看行头就能看得出,日常的穿着,没有穿酒店职工的工作服。发现她特别喜欢穿裙装,每次见面都是,各式各样的。
黄宇想问她:“不冷么?”发现现在的小姑娘似乎都不怕冻,唯独女王不是,早早就见把冬衣穿上身了。纤细的脖子上围着密匝的几圈毛线围脖,几乎半张小脸埋进去,骨头架子又小,快要看不到人了。
方想起,江南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跟眼前这个年纪阅历都有差。却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看到眼前人总能想起来,觉得是哪里有那么一点儿像。
宴请的人已经走过来了,看到黄宇站在电梯门口,远远的就打招呼。
“黄总,你好,你好……”
上前握手问候,四五个男人,另带两个女人,阵容一下变大,将丛瑶推挤到了圈外去。几乎是拥着黄宇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合的一刹,黄宇望出来,冲着丛瑶浅浅的一钩唇,笑了。
丛瑶怔了下,黄宇那个笑很邪气,平时见到人明明也是这个样了。可是刚刚跟几个男人打招呼的时候,像是商业伙伴,所以很是有模有样,目色正经得仿似换了一个人,本来眉眼就生得惊滟,再一敛神,就像是说不出的翩然,宛然是成功男人才会有的气韵。
觉得平时看到的,可能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这个男人显然是戴着面具的,看着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其实是得道高人。
占用了太长时间,忽然想起来离正扬还在楼上等她。
好不容易约定的时间,画本背来了几次,也照了很多次的面,都因为他忙,所以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看似事态是平静了许多,日理万机的离总终于想起这回事了。今天中午走廊上见到时,就问她:“上次不是说要跟我说设计的事?怎么不了了之了?”
丛瑶直泛苦水,她一直放在心上的,不知是哪一个人不了了之了。难得他还能想起来,可她就快心灰意冷了,本来天天将构思放在包里,就今天没拿。出门的时候还犹豫,想着背来了也无济于事,有可能连人都碰不上,即便碰上了,也是形色匆匆,拿所有人当路人甲,打个招呼都得不到回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思及再三,还是放下。总不好日日带在身上,觉得自己那个样子很犯傻,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没想到离正扬就钻了今天的空子,她说她没带。
离正扬说:“那算了,下次吧。”
忽然不甘心起来,丛瑶马上说:“下午吧,下午我给你带过来,构思全在那张纸上了,有样本图。反正我下午没课,我给你带过来。”
可离正扬下午有会,想了一下,时间便折中到下班之前这一点儿时间里。
丛瑶实则上了整整一下午的课,最后一节上不成了,翘了课出来。
上到离正扬的办公室,男子应了声:“进。”
发现他外套穿好,连车钥匙都拿在了手里。
看丛瑶进来,暂且放下。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正要下班。”
丛瑶编了瞎话:“路上堵车。”马上去掏画本。
离正扬若有所思:“公交也会堵车?”
丛瑶愣了下,马上哑口无言。
离正扬笑笑;“没怎么坐过,不知道,就问问。”
接过她递来的画本,映着灯光,手指修长,公子如玉。
翻了几页发现这个小姑娘不仅画功了得,构思也很巧妙。这样生动的东西做了走廊的壁画,想来比任何华丽的装饰都有特点。毕竟如今高级的会所和酒店实在太多了,多富丽辉煌的都有,想有辨识度真的是件困难的事。
如果按着丛瑶的这个构思,看样子也费不了多少的工夫和金钱,一个楼层一个楼层的打造,不影响正常的开放和营业。离正扬闲暇的时候也想了一下,本来就一直想偿试新鲜的东西,走一走其他的路线和风格,哪怕是抽象,民族,或者文艺……总之与那些千篇一律的华贵区别开,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画的不错。”抬头问她:“能帮我的忙么?”
丛瑶睁大眼睛:“什么?”
离正扬拿画本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手掌心,淡淡说:“你的构思,你来负责,能行吧?”
丛瑶脸红心跳,一直想找机会锻炼,可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好的机会。太被看重了,知道他手下的酒店哪一家都是几星级的,首屈一指的高档,不是可以任由她这种毛丫头拿来随便涂鸦的。
这样的信任和挑战犹如泰山压顶,几世修来,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我怕我不行,我不是专业的,对这方面其实也只是爱好,没有深入的研究,所搞砸了。”
离正扬靠到办公桌的桌沿上,直接打消她的顾虑:“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是起个指导和说明性的作用。真要全交给我我也不放心,这里面学问多着呢。只是你画出来和想出来的东西,理解肯定要比一般人通透,我只希望你在他们打造的时候,给一些提示性的建议,或者看看哪里不尽人意,指给他们就好。毕竟我这个人喜欢精益求精,一次到位,不想浪费了时间,却不满意。要重新返工,我实在没有那样的精神头。”
由其近来江南的官司要开庭,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着,不得夜半三更爬起来喝咖啡,索性就不睡。工作或者看片,只要能打发时间就好。
觉不出累,一想到生活中的那些索事,反倒精神抖擞,无论跟大厨学习做菜,还是寻问家里的下人,择取食材有怎么样的讲究,半点儿不会困奄,几乎是兴致百倍的想要做。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一方面的喜好,竟跟打球,骑马,搓麻将那些消遣不分上下。
所以说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有无尽可以开发的潜能,巨大到连自己都不可思议。
时间差不多了,他得走了。
“细节的事明天中午谈,明天你不用工作了,不算你旷工。要回学校么?我送你。”
丛瑶拒绝:“不用了,我先不回学校,跟同学约好了在这附近见面。”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很匆忙。
一起从他的办公室中出来,丛瑶问他:“离总,你有没有刻意钟情的画面?也可以记录下来啊。就当成一种涂鸦,越随心所欲效果越好。这样才不会有雷同啊,因为没人会拿这么正经的事当儿戏。真当了儿戏了,反倒别俱一格。”
真是不错的点子,年轻人就这样好,思想天马行空的,不受限制,自由自在。
离正扬双手插兜,想了一下说:“还没想好,估计是有。”
出了酒店大门,离家的电话打过来了。
管家直接在电话里说:“少爷,夫人和老爷让你回来吃晚饭。想一家人聚一聚,说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离正扬去提车,想也不想:“改天吧,我今天没时间,你就跟他们说我手里还有紧要的事,脱不开身。”
再启音,那端已经变了声,电话被离老夫人夺进手中。直接问了:“离正扬,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这便是今天非将人招回来不可的原因,据说十分反常,回家几次,不是要厨房的糕点师给烤甜品,就是问下人家事怎么做。其他也都是关于饮食那一套,小到青菜怎么选……
觉得他是疯了,以前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些事。就算有人揪着耳朵念给他听,也不会听进心里去,觉得遥不可及,跟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现在不仅主动问起,让人去打听了,据说还在有意学习做菜,有段时间了,拿手菜都已学了好几道。
思来想去,除了他交女朋友这一种可能,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方法了。一定是为了讨女孩子家欢心,所以甘愿洗手做羹汤。
一家人跟着心情激荡,能让离正扬做到这程度的女人,那势必不是闹着玩,非得娶回家当老婆不可的。以前也见他追女人,哪里真的肯用过什么心思,都是用金钱砸出的华丽和浪漫,实则没有多少用心。
如果离正扬有这样的觉悟,大家就很放心了。以前是他不用心,所以再多的女人贴上来,也都无济于事。只要他肯用一点点心思,打动一个女人不难。势必会抱得美人归。
有这样的认知之后,又惆怅起来。没见过对方是什么人,家势怎么样,是不是真的适合做离家的儿媳妇……顾虑马上多了起来,毕竟有太多人觊觎离家的家势和离正扬那个人,非得见一面深入了解一下才会觉得安心。
离正扬叫苦:“妈,你乱说什么呢,什么女朋友?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离老夫人吵着:“你别挂。”然后各说各的,不管他是否承认。只道:“真要交了女朋友,也别藏着掖着的,我们又不是不让你交女朋友,你这么大了,找一个人结婚是正经事,我们支持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一起吃顿饭,别让女方觉得我们家里不重视。”
离正扬头疼:“妈,你真是越扯越远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没女朋友。女伴到是有一堆,带回家你愿意?”
“没女朋友你学什么家务,做什么菜?”
“谁说的?”
“肯定是有人说啊,你当你妈年纪大了,眼花了是不是?”
离正扬彻底服气了,忘记离老夫人的监控防御措施一直很完备。
“妈,我是在学,但跟女朋友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以后会用得到,就想学一学。我做给黄宇吃不行么?省着他老去家里蹭饭。”
扯不下去了,简单的说了句:“行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直接便将电话掐断了。
回去的时候脸色还不好看,毕竟还是年纪小,不会时时刻刻把情绪收敛得一丝不渗。
江南看出来一点儿,问他:“怎么了?工作上遇到麻烦了?要是很累,真别给我做饭了,我自己也会做,真的。”老这样麻烦他,也不好意思。知道这都是从小被伺候习惯的大少爷,反过头来却要像个下人一样照顾自己,即便是朋友,江南也觉得这恩惠实在太大了。这年头竟还能遇上这么仗义的朋友。
离正扬抬起头:“别添乱。去外面等着吧。”
江南认真看了他一眼:“真有事?”
离正扬苦笑:“我妈以为我学这些东西是交女朋友了,估计又得没完没了的折磨我一段时间了。”
江南直接凑过来帮他择菜。
“那我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当即一脸歉意:“我当初说我自己可以,你们不信,这样……”
离正扬打断她的话:“都这样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一个孕妇没人看着哪里行。仔细看一看,也就我和黄宇最有时间。再说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烦,没这回事,我妈也很会给我找麻烦。被她怀疑也总比一条相亲流水宴强,你说是吧?”
江南也曾无数次受过相亲的苦,可以说每一次都深受荼毒,能体会离正扬的那点儿心酸。
刹时间志同道和:“别说,还真是。”
“所以啊,别每天一副愧对于我的模样。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练练手,长长本事,以后也用得到不是么。”
江南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么?”似乎没听说过离正扬有女朋友,确切点儿是固定承认的女朋友。
离正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飘飘的笑了嗓:“问这个干什么,我不想早结婚是真的,按理说我这个年纪再玩几年也不为过。”
离三十还有几个年头呢,早早步入婚姻的殿堂不是傻了。再说又不是女人,不怕留来留去留成愁。
开庭当日,离正扬,黄宇,孙青和江妈妈都去旁听了。就连方青山也跟着去了,刑庭内一时间拥挤不已。
只是没有见到钟庆丰那边的人,一个也没看到。
孙青左顾右盼,希望可以见到宋林爱,可是直到庭审结果,宣布判决结果,也没见到宋林爱的影子。
江南坐在被告席上面色平静。
这里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陌生,反倒熟悉入骨,只是坐着的位置改变了,坐在被告席上还是头一次。望过去,付律师就坐在那里,眼望着她,像是说不出的百味陈杂。
以前曾无数次在这里为了别人的权利唇枪舌战,全力而为。知道以后再不会来这里做那样的事,一切都过去了,是一种岁月,金戈铁马,大浪淘砂,流走了,那么快……最后一次坐在那里的时候,如何也没想到,那是人生的最后一次。以后再不可以,便没想着要好好珍惜,人永远不知道什么事情下一秒就会飞灰烟灭,所以懂得要倍加珍惜,珍重。此去经年想起来,无怨无悔,是最好的终结。
江南很安静的坐着,嘴角还是微微的钩起笑。即便上一次在这里打官司的时候,不知道是最后一次,不知道要好好珍惜,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每一次她都那么努力,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尽了全力的。
她无愧于心……
有那么一个人对她说过:“江律师,你做得很棒。”她为之感动,倍受鼓舞,即便只是谎言。她都信以为真,好好去做了,所以此生无悔。
虽然今天的一切是一场审判,就当是她与一段岁月的决别式,挥一挥手,在这里分道扬镳。有一个故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个人还是有遇到的一天。这一次她同它却是永远的背道而驰,回不来了,只能越走越远,除非哪一天中国的法律改写,她才可从头再来。
看向审判席,纪梦溪定定地看着她,眼瞳深邃而宁静。掩饰去心底的一切波澜壮阔。
他也觉得惋惜,这是一个好律师,难得的好律师,跟她同在一个审判庭上,即便不念那些私情也觉得畅快无比。是通透而理智的法律人,难得有他赞赏的耿直和率真。那样的江南,真让纪梦溪觉得欢喜又爱怜。
可这一天过后,这一条路便被她走到尽头了。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不在乎,觉得世间有万千种活法,不在乎这一种。他却为这个行业惋惜不已,容纳不了的,总是好的,反倒同流合污的,可以与日同辉,是什么道理?
审判员宣布开庭。
庭审照旧进行,宣读完审判员及辩护人名单之后,没有人申请回避,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整个辩护过程,付律师倾力而为,争取将罪责降到最低……
被告人最后陈述阶段,所有人的目光望过来,整个庭审现场常宁静。仿连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楚,扑腾扑腾的跳动着,等着江南这最后一次的陈述发言。
几乎一刹那,江南眼眶温热。极力隐忍,总算没有失态。神色依旧很平静,知道已然到了最后一刻。说完这一段话,从此跟这个职业挥手阔别,山长水远。
脸上再没什么表情,喉咙微微哽动,酸得厉害,不敢发出声音。只怕微一张口,便破了嗓。没什么值得哭泣,一切早有准备……没想过会有回头路的,说再多都是枉然。
这些年在这样的场合说了太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再多的话也都说尽了。何苦还要再难为自己,抬起头,摇了摇头,轻道:“没有要说的……”
纪梦溪有拥她入怀的冲动,当真疼惜不已。就算不是一个对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哪怕只是一个法官,也该拥着她说一些珍重的话。送她走一程,让她走好,这真的是个好律师。几年的职业生涯就要这么结束了……
评议后宣判……
江南被以辩护人妨害作证罪被判一年零四个月,惩处已经降到最低了,和纪梦溪那一晚所说的刑期一样。他想要努力的坦护她,也只能如此。
江南很感激他,比她想象的要少很多。实在都算不了什么,一年之后,又可以扬帆起航,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是么?
眼见江南生产的日子再即,付律师努力为她申请监外执行。
一早都在算计之内,中间环节一早便运作过。否则纪梦溪不会审判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为了避嫌,硬是一次都没看过江南。
如今监外执行申请成功,大家总算缓了一口气。
只纪梦溪还轻松不下来,有更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上,一日一日,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而且越走越近。
下班的时候给江南打了通电话。
“我一会儿过去看你。”说话时,声音里若有似无地含着笑。
觉得很久未见,即便是在法庭上,遥遥相望,只觉见了还不如不见。到如今才感觉真实起来,难掩的欢心。
“哦?一会儿么,要是没吃饭一起过来吃吧。”
孙青他们也在,要吃火锅,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食材,热火朝天的。
“好啊,我很快就到。”
孙青端着洗好的青菜出来,问她:“谁来的电话?”
江南转身过去帮忙。
“是纪梦溪,他一会儿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好啊,人多了热闹。”
然后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住你这里,跟方青山商量过了,不影响上班。只晚上在你这里住,这样也能照顾你。预产期不一定准,提前或者推后都很正常的。”
江南没意见:“好。”
其实江妈妈要过来陪她的,江南没同意。发现江妈妈近段时间一直很疲惫的样子,看来照顾江爸爸也很累,毕竟年纪大了。本来说让她请个看护照顾就好了,江妈妈没说别的,只道她吃得消。
江南很想去看看江爸爸,一直想去,跟江妈妈说了几次,都说等一段时间再说。
知道这一次江爸爸气大发了,很想当面给他赔个不是,但没有这样的机会。江南不知道指望他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想开。
跟孙青说起来。
也是这么安慰她:“你就别操心了,等生了孩子再说吧,阿姨也是不想你受刺激。现在还有及得上你和孩子紧要的么,听阿姨的,等到生了孩子再说,也不差这么几天了。”
电话又响,孙青跑去接。
是黄宇打来的,临事有事绊住脚,过不来的,打电话知会一声。
孙青有意逗他:“来不了正好,正好你那份有人吃了。”
黄宇嗷嗷叫起来:“谁啊?我那份谁也别给我动,脱了身我就过去了。”
“等你能脱身再说吧,被美女绊住脚还能脱身就怪了。”孙青讪笑之后挂了电话。
黄宇即时一张苦瓜脸,之前也没看出来孙青的嘴巴原来也很毒,只是欠开发。
什么美女啊,霉女倒差不多。
看了林乐一眼,怎么也觉得这个女人如今跟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一脸的幽怨,一身的毛骨悚然。
冷冷道:“有什么话进来说。”
正是大富豪的营业高峰期,让人看到不好。
林乐跟着进来,包间内很暗,光色迷离不清。
黄宇将最亮的灯点着,受不了跟林乐共处一室时的幽暗,像是能扯他的后腿。
经理亲自端着红酒上来,给黄宇倒满杯子退了出去。
黄宇坐到沙发上悠悠的抿了一口。
微微颌首,张口冷嘲热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你不是很恨我,既然恨得咬牙切齿,不躲着,反倒往上撞,你脑子有问题?”
林乐强忍着,的确恨,现在只怕最恨的就是前眼这个男人了。
只是有求于他,便只能极力隐忍。没有办法,暗暗下了太久的决心,还是怕得受不住。现在就连做梦都能梦到自己躺在那种小诊所的病床上,最后鲜血淋淋,没能幸免,看着自己仿如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几次从睡梦中大叫着醒来,睡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心跳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息,最真切的感受就是害怕而绝望。
再不敢做那样的打算,就只能寄希望于黄宇。知道他在S城权势滔天。黄家纵横官商两路,不过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攥紧拳,难得一次的卑微。
“黄总,我求你让医院给我做手术,这个孩子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黄宇饮了一口八二年的干红,云淡风轻的笑着。
“来不及那就生下来,你们女人不是都要生孩子的么,你有什么难为的么?”
林乐面无血色地望着他,黄宇的邪恶,让她恨进心坎里。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为什么无论如何不能生下来,他会不知道?一个连父亲都不详的孽种,即便知道也是不耻的,她再是个女人,也没有义务把他生下来。
情绪渐渐有些激动,知道乞求他似乎也只是无济于事。
“如果我把这一切捅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做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违法的,我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
黄宇看她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反倒笑得更甚:“行啊,你长志气了。去捅啊,想捅你就去捅,跟我打什么招呼。我最不怕把事情闹大,要说就全说出来,我黄宇是怎么把你引入歧途的,你要是觉得证据不足,我可以帮你提供一些,你同那么多的男人睡过觉,画面我都帮你保存着呢。拿出来肯定很有说服力,用到的时候尽管和经理说一声,他会亲自帮你送到公布出去。”
想了一下,放下杯子。
“对了,还有你腹中孩子的事,一定也得说,说我动用私权,操纵各大医院妨碍你林乐堕胎了。告诉他们你这个胎可是非堕不可的,被人强暴,父不详,你有不能生的理由,我这么不尽人意,你要是不告我,我都觉得你太仁慈了……这一些我都理解,别来跟我叫嚣,去跟警察说啊。再告诉天下人,让他们知道我黄宇是怎么恶劣的人……”
笑话了,一个在污水中洗刷彻底的女人,不知道还有什么脸翻查自己的底。
他黄宇也不是被吓大的,量她不敢说。林乐这种虚伪且不切实际的女人,美梦做得太甚,早忘记脚踏实地是种什么感觉。才会一而再的被人牵着鼻子走,连头都回不了。说到底全部是她自找的,这种女人如果不让她痛苦加人,顾及不暇,一旦有机会,她一定会去找别人的不痛快。
黄宇早将她看得太清了,再这么跟他装模作样,反倒让他恶心生厌。
“还有事?没事滚出去。”
林乐再次自取其辱了,每次都不长记性,明知道黄宇是什么样的人。
从大富豪里出来,全身力气透支。拿着包包手指微微打颤,勉强有力气撑着走到车上。
颤巍巍地打开包拿出里面的名片,上面的号码像是催命符咒。知道非是走这条路不可了,再耽搁下去,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就只能生下来。到时候她的人生更是一塌糊涂,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她不能任由自己再破败不堪下去。
电话接通,心跳过猛,陡然挂断了。按在胸口上呼呼喘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得已,逃也逃不过,只能再打。
接通之后,哽咽了一声说:“我想预约时间……”
且不说江南心里如何,面上一直表现得开朗而乐观。轻松的过日子,和人说话甚至开玩笑。
觉得这是一个阳光的女人,这样大的一场雾霾完全没有将她笼罩住。起初担心她是装出来的,是想让所有人放心。细致观察一段时间,发现似乎没有破绽。让看着的人也跟着渐渐的安下心来,只是绝口不提“薄南风”这个名字,世界好像陷在另一段时光里。
江南坚持送纪梦溪下楼。
所有人看她大腹翩翩的样子都很不放心,只江南自己觉得没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很知道,看着笨重,其实还很轻快。江妈妈说她算是灵活的,肚子里的估计要是个男孩儿。
江南每天抚着自己的肚子也觉得是,小家伙很有力气,时不时踢她,将手放到肚子上,感觉十分明显。有的时候即便静静的看着,甚至可以看到鼓起的那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在来回滑动。看得她自己就惊诧不已,觉得不可思议。
太过真切入骨的感觉,越发觉得神奇,真是一个小生命。而且就在她的肚子里,不知长的什么模样,可是江南很爱很爱他,每天都想象着他出生后的模样……
日子一天一天临近,自己竟渐渐的紧张起来。
纪梦溪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回头,担心她,觉得女人这个时候很危险。以前在大街上见到有孕妇,基本会选择绕着走,像不小心蹭一下衣角都会出现问题。
一再问她:“你可以吧?”
江南笑他大心小怪。
“其实真没有什么的,就你们旁人看着挺恐怖,哪有那么娇气啊。我平时在家自己做饭都可以,只要不搬重物,完全没有问题。”
纪梦溪唏嘘不已,转过身想敲她的脑袋。告诉她你别这么没心没肺的,结果手都没敢抬起,只怕这一碰,问题多多。
还是一再嘱咐她当心。
江南推了他的背一下:“你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不用总回头看我,这样什么时候能到楼下,我没有事情。”
纪梦溪怔了下,江南手指触上来,力道很轻,还是被他感知到。隔着薄薄的衬衣和西装外套,她的手指纤细,轻微的扶了下。
有转身牵起她整只手的*,想起曾经……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其实早在许多年前,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幻想过这样的瞬间,觉得一点儿都不遥远,反倒很熟悉。想起是记忆中场景的温习,早在那个时候便想,等跟江南结了婚,有一天她怀孕了,他便会掺着她慢悠悠的在街上走……
还记得那一天是去实习的路上,就看到这样一个孕妇,走得很急,差一点儿撞上去。等到错开的时候唏嘘不已,走几步便笑了,想起江南那一天的时候什么样。
觉得很危险,就在想,到时候一定不能让她像那个女人一样独自出行,到哪里都要掺着她。
像梦一样,做了一次又一次,只是那时候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她探讨这样的事。事到如今,早已错过得十分彻底。
小区里有不算明快的路灯,映着纪梦溪坚毅完美的一张轮廓。
江南抬起头看他,实心实意:“纪梦溪,这一次真的谢谢你。”
早想对他说的,那天庭审结束就想对他说了。正当应该,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纪梦溪没少在其中运作。若是其他人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是一个正直的男人,抛却其他的东西不说,一直崇拜仰慕他,难得有这样的好法官。可是这一次还是破例帮了她,江南不会不知道。
纪梦溪晚风中温温的笑着,这样英俊的一张脸,却有温暖的笑容,天神一般。
“谢什么,不是应该的么。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不能让你无罪,觉得很亏欠你。”
“说什么呢,这些都是我该得的。没人欠我什么,你更不欠我。若说欠,这一次也是我欠你的。”
纪梦溪伸手把她的围脖拢紧:“真的欠我么?那就记着吧,什么时候记得还我。”楼下的气温太低,怕她现在的身子骨受不了。
“别站在这里聊了,如今案子结了,一有时间我就来看你。走,上去吧。”
转身要去送她。
江南看出意图,好笑:“你不会还想送我上去吧?”
纪梦溪挑挑眉:“你觉得我会放心你一个人上去?”
“你再送我上去,岂不是失去了我送你下来的意义。”
纪梦溪似笑非笑:“也不算,你不是想对我说谢谢么,现在就着夜风你说完了,也算不虚此行。现在我再送你,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太冷了,走吧。”
江南坚持不用他送。
“我自己上去,你快回去吧,哪有这么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
纪梦溪上来扯上她的胳膊,敛了笑:“让我送你。”
江南刹时间很没话说,说不出为什么,觉得纪梦溪那一个表情很庄重,像是在祭奠什么。空气中有了严肃的讯号,连江南也不敢忤逆他。
只得点点头:“那好吧。”
无论如何没想到宋林爱会来家里找江南。
江南打开门看到她的时候,一眨眼,泪流满面,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给宋家打电话问过很多次,甚至问过于群。而离正扬他们也一直在帮着打听,可是就宋林爱这么一个人跟石沉大海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了。江南很想她,做梦都想。根深蒂固的以为,是她将宋林爱给害惨了,觉得是她将宋林爱圆满的一生都打碎了。
宋林爱跟她一样激动,一伸手抱住她。
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吸紧鼻子说;“江南,我真担心你。”
原来孩子一直都在,现在都快出生了,觉得很好,又由心难过。这是薄南风的孩子,江南看着他一辈子,还怎么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江南拉着她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控制一下情绪问她:“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们了。”
宋林爱勉强笑着,不知道还怎么有脸站到江南面前。一直以来,觉得江南是几个人中最在状态的一个,整个人生都是沿着一条笔直的轨迹循序渐进的前行着,不偏不倚。就算生活中再怎么无厘头,工作上却从不茫然。那种干练而勇往直前的劲头一直是宋林爱所羡慕的,即便江南因一个官司几个月疲惫不堪,吵嚷着倦怠的时候,也觉得那种状态充实向上,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对她的仗义出手毁灭了,宋林爱就是听到了判决结果才想要回来见她一面。
觉得这个时候该对她说一句‘对不起’知道弥补不了什么,可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个了。
“对不起,江南。”
“对不起,爱爱。”
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江南从不觉得是宋林爱对不起她,归根结底,是她的爱情情仇将宋林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了。所以,觉得亏欠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可宋林爱知道,如果不是她,江南不会对一个人完全放松警惕。
……
太沉重了,只言片语都不想再说下去,何况彼此的心意都很了解,何必去翻那些老帐,本来就不是谁的错。
江南拉着她坐下,状似轻松的说。
“都过去了,反正也没事,虽然被判了刑,不过你看我还是呆在家里,只是自由受到一些限制,不能去外地,不能跟特殊的人接触而已,左右我现在这样什么也动不了,这样也没什么不方便。所以,放心啦,真的很好。今天晚上你在这里住吧,孙青晚上也过来,晚上我们吃好的。”
宋林爱笑了笑,伸出手小心意意抚摸她的肚子,嗔怪她神通广大,这种事都瞒得住。害她们当时狠狠的担心了一场。不过总算孩子还在,算意外的惊喜了。
“快生了吧?”
江南喜滋滋的:“就这几天的预产期。”
宋林爱见江南说起孩子的时候开心至极,自己也已经是当妈的人了,能看出来江南有多喜欢这个孩子,一脸期待。知道这样的期待还有其他,这不仅是一个小生命,也是薄南风的孩子……
没有问起薄南风的下落,听说他逃了,警方在通缉他。
跟江南说了许多产前产后的注意事项,她有经验,其实里面的学味很多。如果不上心看待,对身体会造成很大影响,那真是得如影随形一辈子的事。
从头至尾说了很多,太全面了,江南根本记不住。都是一些小细节,她最头痛的就是这些生活小窍门。
宋林爱告诉她:“这个不是小窍门,不注意,到时候受伤的是你自己。仔细听着点儿……”
江南示意她打住。
“行了,别一下全说了,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反正你回来了,等到真生了,你们每天再慢慢说,省着我记不住。”
宋林爱动了下嘴角,没说话。
又闲聊了一会儿,宋林爱说她口渴,问江南家里有什么喝的东西。
江南才想起来,聊得太开心了,久别重逢,一说起来,忘了时间,也忘了问她喝什么。想起冰箱里还有果汁,宋林爱最喜欢喝那个。
站起身:“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
宋林爱回过头嘱咐她:“你小心点儿,慢点儿走。”
江南取了杯子,去厨房拿出果汁给她倒上。等端着再出来,客厅里空空一片。就好像之前和宋林爱的欢声笑语,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症,其实宋林爱根本没有上门来,一个下午只是她自己,空空荡荡。
手中的杯子一下滑落,知道都是真的,宋林爱回来过了,做了那么多不放心的嘱咐,又离开了。只怕她不会想着再回来……
江南慌了神,慌张的想要追出去,知道宋林爱还没有走远……太匆忙,拿外套的时候撞到了茶几,绊了那一下,摔倒在地。腹部剧烈地疼了起来……
起不了身,能感觉身下有液体流水,羊水一定已经破了。
只可以勉强的抬起手去碰触茶几上的电话,疼出一身的汗才勾到指掌中,头脑已经混乱不清,隐约接近于空白。觉得害怕,下意识地去拔打一个人的电话,语音提示拔打的是空号。
江南握着电话的手狠狠怔住,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傻了。接着还是最先打了120,然后才打给其他人。
电话响起的时候,离正扬已经走到门口。看到是江南的电话,没进家门,直接过来敲她的房门。没人开,接起来:“江南,怎么了?”
江南疼得几近发不出声音,讷讷道:“我跌倒了……”
离正扬眸子骤然眯紧,心尖颤了下:“在家里么?”听她肯定答,安抚:“别害怕,我马上进来了。”
第一次用她家的备用钥匙,早许多天向江南要的,就是害怕哪一天她有突发状况,连开门都要不放便。
打开门,看到江南躺在地板上。两大步跑过去:“怎么样了?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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