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不是姐姐,是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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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江南的资质那样的应酬远轮不到她出场,才来公司几个月,有加入的团队,可还没建立什么功勋,只是领导非拉着她去长见识。据说是业界里的权贵,青年才俊,见一见有利无害,说不上什么时候工作中就要遇到。哪怕混个脸熟,也比没有交情好。
经理这样完全是为着她好,江南也知道。她本来对这一类的投资公司是外行,没什么研究。换了几份工作,简介投出去几份。在这个看重经验和成就的年代,像她这种连专业都不对口的,几乎连面视的机会都拿不到。
偶然接到这一家公司的面视邀请函,甚至没怎么细看,就来了。
只是她的语言并不匮乏,面视当日被问到的几个问题侃侃而谈,语言流畅。没报很大的希望,所以回答起来反倒畅所欲言。
最后也被问到关于投资行业的一些看法。
当日问起的就是团队里的经理,招聘也是他们需要人手发起的。
江南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真的不是很了解,只是由心的想要偿试一些新东西,就硬着头皮来了。”
“是来闹着玩的?”男子握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叩动。
江南坐直了身:“闹着玩和想偿试不一样,要是闹着玩的,我就不会实话实说了,嘘吹这项技能我虽然运用不纯熟,可也会。”见男子嘴角上浮出笑,不明所以,暗暗就有些懊恼了。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而且到了我这个年纪,又处失业状态,闹着玩是不是太奢侈且不切实际了?”
她说的是实话,要生活,最融入这个社会,最起码要先有一份工作。倒不是缺钱,到了没法糊口的地步。即便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到入土为安的那一天。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那样。不是不打算动那一笔钱,她不是一个为了子虚乌有的尊严或者节气,会让自己吃苦受罪的人。只是不想那么陈腐的活着,慢慢的连生机都失去了。
男子下意识再看一眼她的简历,皱了下眉:“你三十二岁了?”
江南笑了笑。
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这家公司的来电通知,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去上班。
江南才正儿八经的翻查了一下公司的详细资料,瞠目结舌,真是歪打正着,竟是一家相当有知名度的公司,在业界中算很有名气的。
之后给离正扬打电话,说她进了M&C。
离正扬哼了声:“那么懒的人,还想进大企业,置自己于水火之中是吧?跟来我公司有什么区别?”
江南还是老唱词:“那能一样么,拿你给发的工资我手软,跟平白捡来的恩惠一样。”
“你想多了,你要真来我手底下干,我绝对会是个铁面包公,一视同仁。”然后说:“我一会儿还有会开,先不跟你聊,过几天去看你。”
江南只说:“你忙,你忙。”就挂了电话。
没有底气,知识现补也来不急,所以才几天上班一直心里颤巍巍。总算经理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当日问对她发问的那一个,一段时间对她很是照顾。自打加入他们的团队以来,给她很多指导,前期不会让她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打下手连带学习知识,掌握各种门道。
今天便拉着她一起来见一个大客户,说是开开眼界。最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可是正在学习阶段,既然领导说了,肯定也是一门必修的课程。
下班的时候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本以为是整个团队,结果就她和经理两个人。酒店大厅里遇到公司里的另外两个同事,形同水火,平日里最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貌合神离的两个竞争激烈的团队成员。簇拥之下的,是一个年长的陌生面孔。
经理拉着江南介绍:“这是刘董。”身份没再详说下去,看那么多人恭敬的阵势就知来路不小。接着又介绍江南道:“这是我手下的新队员,江南。”
相互问候过,一群人往订好的包间里去。
江南惴惴不安,没想到要和这么多的高层一起,本就不擅长应酬。而且猜得出,这回要见的人,定然来头不小。
两人不知不觉落到后头。
经理在一旁小声说:“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以为只有刘董一人的,来了才知道。你别介意,不过不用紧张,以后工作中都是要常碰面的。”
江南笑笑:“怎么会介意,只是我这个人笨,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到时候别出乱子就好。”
经理安慰她:“不会,到时候你只管吃东西就好。”
M&C的人员坐下好一会儿,所谓的大人物才姗姗来迟,推门进来,只带了一个助手。西装革履,怎样的风度翩翩便不用说了。
典雅而高贵,偏偏笑起来温润,很客套的和几个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看来之前就有过合作,握手的时候竟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得出。
只在拉起江南的手时,唇角微微一钩,意味别样,又大有深意。
经理已在一边介绍:“离总,这是我们公司新进的成员,叫江南。”
离正扬笑了笑:“江小姐,你好。”
江南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真是大跌眼镜,没想到他们处心积虑要请要见的大人物竟然是离正扬。
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这会儿终于沉了下去。
学着他装模作样:“离总,你好。”
全部坐下说话。
刘董开始和离正扬交谈,话些闲适的家常。
“离总什么时候到的Z城?”
离正扬靠着椅背,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穿一件红条纹的衬衣,身形笔挺。随口说:“昨天到的。”
“这一次来能多玩几天了吧?”
离正扬眼风飘飘地扫了江南一眼:“是打算多呆几天,来看一个朋友。”
江南悄无声息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看他们唱大戏。
刘董酒桌上是个性情中人,听几人说话的意思,之前是栽到过离正扬的手上,被他灌得只差掉到桌子底下。当笑话说起来了,吵着这一回一定要离正扬喝个爽快,不醉不归。
饭桌上免不了喝酒是一定的,M&C这一回人多势众。
刘董是只老狐狸,对手下的员工说。
“平日你们都没少得离总照顾,来,来,都别愣着了,还不一个人敬离总一杯。”
手中的杯子被一一倒满。
离正扬笑意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就带了一个助理,坐到一边没怎么说话。怎么看都像讨不到便宜的样子,却神形自若,像心情很好。
逐一跟几个人碰过杯子,半点儿含糊没没有,一饮而尽。
刘董拍手叫好,见江南坐着没动。催促:“小江,你也敬离总一杯。”
离正扬手边的杯子再度被倒满,抬眸看向江南。
笑了笑:“这个就免了,新进你们M&C的,实在谈不上照顾,下次吧。”
江南也实在不想敬,知道这只是个开胃菜,真正往死里喝的时候还在后头呢。怕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也是朋友,不会像旁人那么忍心。
刘董自然不会放过。
“话不是那么说的,以前没有,以后更得得离总多多照顾。敬一杯不像话,连敬离总三杯才说得过去。初次见面,必须得喝。”
经理有些担心的看过来,三杯?未免多了点儿。看江南这个样子,不像是很能喝的。可是插不上话,两位重权已然较上劲了。
倒酒的时候问:“能行么?”然后对众人说:“江南一个小姑娘,表示一下得了。”
看形势是有些推辞不了了。江南握着杯子不肯端起来,只说:“我真的不会喝酒,要不我和离总都表示一下得了。”
公司其他几个成员吵嚷着助阵。
“表示一下怎么行,离总可是海量,都干了,都干了。”
按这个形式下去,离正扬只怕要醉死当场。
江南看过去,还是很执意:“真不会喝,都表示一下吧。”
但大队的人马不允,一时间还真是骑虎难下。
离正扬按着杯口,连酒都不让人填了。
“真不跟这么个小姑娘喝,传出去说我离正扬欺骗人。”
江南再瞪他。
刘董在一旁发话了。
“这三杯要是不喝,传出去也会说我们M&C招待不周。离总大老远来一次,连杯酒都喝不痛快,说出不岂不是让人打我的脸。”
转首看向江南:“今天的酒一定得敬,否则就是咱们怠慢。”
连这么一个老者都发了话,再僵持下去,两人的互相袒护就得穿帮。
离正扬在那一端说:“要不我连喝三杯,当是敬大家的,今天的酒就喝到这罢。”
一时间,皆是不可妥协的声音。
“这怎么行?”
“是啊,谁不知道离总千杯不醉。”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
江南也知道躲不过,她是新人,而大家执意要灌离正扬的酒,哪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看离正扬的样子,再喝个几杯似乎没有问题。跟着舍命陪君子,端起酒杯就要喝下去。
离正扬手臂很长,伸过来,行云流水地夺到手里。
“算了,何必为难一个新人。刘董不就是想看我酩酊大醉的狼狈相,到了你的地盘上,都是你的人,逃也逃不过,索性我自己来个痛快。”
话落,将江南这一杯饮尽,连带她手边的另外两杯,一并喝了下去。连个缓劲的工夫都没有,又将自己手边的喝了下去。
助理状似跟离正扬报备行程,实则更像是说给一桌子人听的。
周到的提醒:“离总,你不能喝太多,之后还有重要的安排。”
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大家都懂,刘董不好再为难下去,之后草草又喝了几杯了事。
可离正扬那个酒量明显已经有些醉了,眼角淡淡的眯着,只是含了笑,连话都少了起来。
散场时从里面出来,离正扬的车子已经开过来等着。司机下来把车门打开。
离正扬没有上车,说了几句客套话,先送M&C的人离场。
经理要送江南回去,被江南拒绝。
“不麻烦你了,我去找朋友,还不回家,打车就好。”
经理说;“那好,我先走了,明天见。”
接着上车离开。
江南一转身,离正扬微漾的夜色中扶着车门站着,姿态闲散。
见她回过头,招了招手:“过来。”
江南几步走过去,没有外人,戏也不用再演了。怨怼的话刚要说,离正扬一只手臂已经压到她的肩膀上,自若地将人收到怀里来。
“翅膀硬了,会喝酒么?就学人家应酬?”
江南说起来头大:“被人硬拉着来的,你当我喜欢么。”转首看他,都喝了酒,所以不觉得他酒气很重,面对面说话:“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说的大人物是你啊。你怎么没跟我说?”
离正扬曲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一脸无辜:“你也没跟我说你今晚要来参加这个宴请啊。”
这样听着是她理亏,仔细一琢磨,发现险些被他绕进去。
“我们公司的事,你不问起来,我怎么会说。再说,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不是说昨天就到了么。”
离正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把车门带上,轻轻一扯,两人并肩靠到车身上,不急着离开,吹吹风醒醒酒再说。
司机跑到一边去抽烟了,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虽是座不夜城,可这一刹却很安静。
离正扬点着一根烟,“唔”了声:“是昨天就过来了,想着你上班,晚上再联系你。一去酒吧喝多了,睁眼天就亮了,就打算着今晚跟你们公司的人吃过饭就去找你,没想到撞上了。”
江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咂咂舌:“你还真是重色轻友哈,我不信喝高了,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在酒吧艳遇了吧?”
离正扬侧首看过来,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
“你们男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么?”美酒佳人,都市男人永远不变的主旋律。由其他这一种,身价越来越高,直逼成熟稳重的钻石男,即便他不就别人,美人也会蜂拥而上,又不是得道修仙的人,会不为所动?
点着他的胸口,嘱咐他:“现在这世道乱,注意点儿别染上什么病。”
离正扬眼角抽搐:“胡说什么呢?我很谨慎的。”
这两年两人共同相处的时间几乎是最长的,江南没离开S城的时候,彼邻而居。离正扬照顾了她一把年头,做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保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他照顾着走过来的。
后来离开S城,跑到这里来。离正扬也会时不时过来,电话更是时常打,哪怕说一些生活锁事,也都成了习惯。
用黄宇的话说,江南已经完全取代了他和离正扬的革命友情,成功上位越居到离正扬朋友中的榜首地位。江南也习惯了他这个朋友的存在。越来越熟悉,很熟悉,越来越了解,很了解。就像现在这样,无话不谈,什么忌惮都没有了。
在江南的心目中,离正扬俨然要成了她的闺蜜。
江南不胜酒力,席间喝了一点儿,这会儿有些困。
打了一个哈欠:“我得回家睡觉了,困死了,你不是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么,明天我再找你。”
离正扬一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没良心是吧,我替谁挡的酒?你不照顾我?有你这样当哥们的么。”
江南从他手中脱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谁让你不能喝还逞能的,来之前就没想到你来了他们会存心想要灌你的么?”一抬手,重重的弹了他一计:“没脑子。”
“我为了谁?”
离正扬侧首吐了一口烟圈,眸中光色点点的,比指间的烟火还要明亮。
江南瞧他那个样子可真是魅惑,怎么也算是男人中祸水的美人。
很无奈:“你那意思不是为了我吧?”
离正扬同她面对面:“可不是。”一伸手,又将人圈进手臂里,轻轻拢着。
“这个行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干,很多人不是光靠努力,好多还都是有天赋的。你这样的外行,就算你真心想要努力做好,也会十分辛苦。怕你初入M&C会吃不消,正好跟他们公司有一些合作,想来帮你垫句话的。可看今天这样,不是开口的好时候。过两天我再跟他们的领导打电话说一说。”
江南叹口气:“离正扬,你又想让我感激流涕是不是?”抬手狠狠的抽他:“我就知道你不按好心,你今晚赶紧回去,以后都别来了。”
即便是朋友,也不能是一个人无节制地总去亏欠另一个。可江南觉得她和离正扬就是如此。打两年前她开始工作,进过一两家公司,本来不是多喜欢的行业,入世浅,只想着要锻炼一下。可最后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头打过招呼,即便她是生手,犯了错,对方不仅没有微词,还都笑脸相迎。
一来二去,江南就猜到一定跟离正扬和黄宇有关了,生意场上的人哪一个不卖他们几分薄面。可是江南最不想的,就是平白从他们手中拿恩惠,否则直接跟他们伸手要好了,何必假惺惺的做这些周折。
没想到来到异地他乡了,以为他们鞭长莫及的,原来不是。
离正扬拿肩膀轻微的撞了她一下:“嗯?生气了?”
江南无可奈何;“知道我不喜欢还这样做,工作是我自己的事,真的不想永远让你们帮我担待那些职场人无可避免的东西。有些苛责是应该的,你们当老板的肯定知道。哪有员工整天要跟个大爷似的,犯了错误也不能说,还要赔上笑脸,如果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那就干脆不要工作了,真是天长日久的没有长进了。
而且你也说了,做这一行的,大都是有天赋的。我就是想偿试一下,如果真的不行,不用别人说,我自己一定会觉着做得没意思,自动就想换一份工作了。如果你跟他们招呼过,犯了错都没人说,你再给他们恩惠当答谢,让他们把我当白痴一样养着,按着发工资,跟伸手冲你要有什么区别?”
离正扬已经掐灭手里的烟,轻笑:“那你就直接冲我要好了。”
说了这么多,他还嘻皮笑脸的,江南就差抢起包砸晕他。
站起身:“我要回家了,别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
离正扬伸手一拉,已经打开车门把人扔进去。
“我喝酒了,你忍心看我醉死在酒店里,不去照顾?”
接着叫上司机开去酒店。
豪华套间,江南睡里间,离正扬睡外间。说是照顾,江南比他睡意还浓,车上就睡着了。下车时叫起来,惺忪着眸子上楼,早忘记他喝了很多酒这回事了。洗洗澡先上床去睡了。
这些年了,离正扬对她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见怪不怪的,实则就没指望。
没她睡那么早的习惯,自己冲了杯茶水醒酒。拿出本子工作了很长时间才睡,早已经是过半夜了。
有点儿辛苦,早上起得晚了。江南要回去换衣服,走得特别早,所以轻手轻脚,没有吵醒他。
等离正扬想着要招呼她的早餐时,一睁眼人已经走了。
给她打电话,江南正在回住处的公交车了。
“中午一起吃中午饭吧,我去接你。”
江南大呼小叫:“不要,不要,昨天晚上才装路人甲,今天你就到公司去接我吃午餐,要是让同事看到,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水性扬花,作风不正。”假意晚走,然后掉了这么一个大凯子。
这样的桥段还是很符合这样的构思猜想的,绝非江南言情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
离正扬笑起来:“你可以解释啊,说我们暗度陈仓好多年了,绝不是昨晚才勾搭上的。”
江南骂他:“你去死。晚上再说吧,你晚上要是没节目,就一起吃饭,我请客。”
“我晚上有什么节目?”
“你不是初来Z城有艳遇么,我怕你新鲜劲没过,今晚还要重温旧情。”
离正扬骂回去:“你去死!重温旧情也是和你温,和其他女人算怎么回事啊。”
江南嘻嘻哈哈的:“那就定了,我下班联系你,一起吃饭。”
去到公司时,时间不算太晚。
茶水间里碰到了经理。
说起昨晚的事:“真是抱歉啊,早知道是那样,昨天就不拉你去了。本来想着是个好机会,带你长长见识,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想着等你正式工作的时候,会有所帮助。”
要是其他人,江南可能会后悔跟他去了,真有可能被灌得酩酊大醉。可是,是离正扬,算是有惊无险。何况人家是一片好心,江南实在说不出个‘不’字。
“经理,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带我长见识,我还得谢谢你呢。”
“你要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然后约她:“晚上有时间么?一起吃饭。”
江南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跟朋友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没事,以后再说。”
一同从茶水间里出来,有报表让她做。这回不是打零杂,照着别人给出的数据做个统计就可以了。需要她有独立的思考和创新,算是一份公司给她的考卷。等方案做出来了,是要拿出来在团队里考核的。
经理把俱体事宜跟她说了一遍,看出她有些紧张。就说:“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先做一份试试看,等到完成了,我帮你改一改。”
江南点点头:“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了经理。”
去他那里拿上任务,看过一遍,很怵头。一个投资项目的基本方案,可无论怎么基本,对于江南这样的生手来说,都很是束手无策。就算过后经理会帮她补足,但总不能交上一份空白答卷。
补足的前提条件是,大框要有,精髓也得明确,而不是神散形也散,提不起的豆腐一般。
不敢懈怠,中午饭没吃,只啃了一块面包垫胃。专门查了一下资料,思考着从哪里入手。
下午比较忙,胃有些不负重荷,滋滋的疼了起来。前几年做下的老毛病,胃病不像其他毛病,是个漫长的恢复过程,好好养着没有事。可稍一懈怠,就会显出不好的苗头。
自打自己独来这个城市,吃饭不规律,时而复发。
疼得越发厉害,关上网页,趴到办公桌上喘口气。
一个同事就叫上她,去别的公司拿资料。
告诉她:“快点儿啊,那个公司的负责人要出国,如果今天不拿到,听听他们不满意在哪里,再交涉就得等他回来了,很耽误时间。”
江南道了声“好。”问清对方公司名称和接头的人之后,拿起包出门。
那同事还算好心:“拿到手听听对方的意见比较紧要,回来不用那么急,记录下来,明天给我也行,我一会儿也要出去。”
江南连连点头:“好,好。”
一把年纪了,还要每天被当成茶水小妹一样使唤。其实也思考过,或许真的不适合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新领域中开拓闯荡。等到熬出头的时候,只怕就要退休了。不得不说,她一个文科生,对这些逻辑性很强的东西实在不感冒,更没有离正扬所说的那些天赋。就算很努力,很努力,做出的成绩也不一定就比别人好。
她这样漫不无地的一头扎进来,是有了工作,每天上班下班,看似安稳,可做得开不开心只有她自己最知道。到底是对是错?
并非想打退堂鼓,只是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即便不求在某个工作领域大展宏图,但至少不能太过碌碌无为了。
打的过去的,时间真的很赶,再晚来两分钟,那人就要走了。
看她到了,延迟了几分钟,把方案上认为不尽人意的地方给她勾勒了一下,告诉她:“回去跟你们的负责人说一下,俱细的事宜回来再说。我还要赶飞机,就先走了。”
江南抱着文件从里面出来,感觉一手沉甸甸,下意识要把文件放到包里去。
低头一看,顿时头疼不已,难得这样佩服自己,简直五体投地。出来的时候太迷糊而匆忙了,竟连电脑包也提出来了,难怪路上拎在手上会觉得沉甸甸的。
看时间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不想再折腾回去。从这里回公司,也有一段不远的路,不能再打的。坐公交只怕等她抵达的时候,人家已经下班了。
给经理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又给离正扬打电话,问他几点能碰头。
离正扬那时候手头有事,告诉她:“等我一个小时,我过去接你。”
“好吧。”
江南找了家茶水餐厅坐下,正好带了电脑,可以继续查之前没有查完的资料。不过那之前先叫了一份蛋糕垫胃,越空越会觉得疼。
很热闹的一家店,一个区域里坐满了年轻面孔的人。抱着电脑,个个激情四溢的一张脸,走过去时看了一眼,像是在打游戏。估计是一个战队的,又不知道这样网速跟不跟得上。
看到窗边有一张空位,几乎是整家店里最好的。没有人,打算过去坐。便有服务生走过来:“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客人长年预定。”
难怪这样好的黄金地段却闲置,没有什么位置了,在那附近坐下。
蛋糕和饮品上得很快,吃了点儿东西,不适的感觉终于渐渐暖和,打起精神工作。
孙青在线上,看到她的头像亮了。马上发来眼冒红心,垂涎三尺的表情。
“好想你。”
“有多想?”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早已人比黄花瘦了。”
江南心窝暖暖:“那什么时候过来找我玩,当是旅游了,我包吃包住包娱乐。怎么样?”
孙青欢呼不已:“我去我去我去。”
“什么时候?”
江南对着电脑屏幕笑起来,笑到最后成了苦涩,闺蜜里仅剩的一个,宋林爱几年前离家出走,就消失不见了。有时候会寄信回家报平安,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都在等,等她有一天疗伤完毕,自动回归。
双手快速敲动键盘:“快来吧,我真的好想你!”
孙青下一秒把时间打了过来:“下个月我一定去,一定一定。”
“好。我等你。那我先工作了,有时间再聊。”
孙青再敲最后一次,亘古不变的嘱咐:“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江南眼窝彻底热了起来,对着电脑发呆。以前想不明白,宋林爱为什么要离开,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何必?
后来她也想离开,觉得非是得如此,才能换一种心境,重新做人,重新开始,否则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顿时吵闹了起来,江南一下回过神。
之前神情专注的几少年神色一片动荡,俨然收敛不及,做什么不被允许的事而抓了现形。
前面一个中年男子指手画脚:“马上收起东西跟我回学校,高三的学生逃课还打游戏,太不像话了。我盯你们几个很久了,被我抓到了吧。”
男生女生一片哀呼。离江南较近的一个男生对着另一个不满抱怨:“政教主任了不起,比班主任还事妈。”
中年男子耳尖,听到两人切切私语,目光调转过来。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高考生逃课还有理了是吧?明天把你们的家长全部叫过来。”一偏转,看到四平八稳坐着的江南。
吼起来:“你怎么还坐着不动,收拾东西回学校。”
江南一头雾水,关她什么事?
这种事情倒是不古怪,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有学生逃课去上网,一些负责任的老师也会在工作之余去一些娱乐场所找学生。没想到时代变了,依旧有这样敬业的老师。
想问他:“你有什么事情么?”
中年男子已经走了过来,拍了拍桌面。
“还不收了东西跟我回学校,你们这些学生太不像话了,像有点儿高考生的样子。”
江南一愣,听到有人明显笑了一声。
扭头看过去,临窗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人。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小的粉面玉琢,玲珑漂亮的妙人。
大的存在感很强,黑色修身西服,解了领带,衬衣领子敞着,有贵族式颓然的性感味道,低调的奢华。其实样子很冷漠,面孔也是严谨冷硬,只细而长的桃花眼,深邃如静寂的海,戴了平光镜,摭去一些光色。可江南还是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艳如桃花,斜阳泛黄发红的光色里,俊朗的眉目间仿有妖气流转。
心脏某一处闷闷的疼了下,像被什么刻骨的东西触动,酥麻蔓延而来,遂不及防的茫然无措。
中年老师提高了声音的分贝:“你到底叫什么?哪班的?太不像样子了,竟然不把老师当一回事。”说着动手去收江南的东西,看样子是要大动干戈,好好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学生。
其他人倒是莫名其妙,这个女人是谁?他们并不认识。
江南分明看到男子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来不及掩饰的笑纹。顾不上理会,情形已经够无厘头了。周遭看热闹的人那么多,无话可说,郁闷至极。
竟然把她当成高三的学生?!
见中年老师带着瓶底厚的眼镜,看来是没有瞧清楚。
有些哭笑不得的提醒他:“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她这样的年纪,冒充高中生,是不是太装嫩了?
伸手夺回她的东西,把电脑一合放到一边。
中年老师明显不信。
太狗血了,撞了什么大运,连这样的事都碰得上。她又不是长了一张不老容颜,细细去看,连眼角纹都有了,却能发生这样的误会,实在抬举她。
知道辩解了他也不一定会信,索性什么也不说,从包里掏出身份证,举到男子面前。
“你自己看,哪一年高中毕的业,久远得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中年老师惊了下,扶了一下眼镜框,仔细看了看。真是没想到,这一张脸实在太显小了。
把身份证还给江南,一脸抱歉:“实在对不起,我眼神不太好,看错了,以为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江南这一张脸老化起来的确挺慢,几年再见,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哪一时跟几年不见的同学撞见了,个个也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说她长了张不老容颜。年轻的时候还好,有张水灵的脸似乎理所应当,任谁看了都不违和,更没有惊讶。但现在不行,似乎该老了,再没有变化,就要成妖了。
估计是长了张孩子脸,所以占尽便宜。就像韩国的张挪拉,三十岁的时候,仍是十几岁的模样。
可江南却觉得麻烦,今天最是麻烦透顶,连这样的事情都会赶上。可见那老师的眼神不是一般的有问题,即便再年轻,也不会如此夸张。否则不会引来旁观者的笑声。
中年老师带着学生马上撤走了。
忽然有不合适宜的声音平地而起,脆声声的童音。
“爸爸,你说这个姐姐是不是假造的身份证件?”
男子一双手击键如飞,眸子没抬:“不要多管闲事。”
小男孩儿低头吸了一口奶茶,一如既往的想管闲事,然后一脸笃定的说;“我猜那个姐姐肯定是伪造的证件。”
男子一心扑在工作上,至始至终安静坐着,听儿子这样说,微微点头:“可能是吧。”笑着偏了偏头,看了江南一眼神色复杂。
江南只差一脸黑线,竟有这样奇葩的父子,当着当事人的面却能旁若无人的品评。
手掌往桌上一拍,紧紧盯着,一副即将战斗的模样。
偏偏是冰火两重天,她气得火气冲天,那一端的一大一小很淡然,明明是在说她,却并不以为是在说她。
甚至不看她,小男孩儿捧着杯子,望着正在工作的爸爸,像是很惆怅的忧天下人之忧:“爸爸,你说姐姐不知道造假证是犯法的么?”
男子修长的手指闲散地扶了一下平光眼镜,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一下。
“如果是未成年,假造了证件也没什么大事。”
小男孩儿不太相信:“怎么可能,笑笑说是要判刑的。”小眉毛一皱:“多少年来着。”
江南听不下去了,电脑已经收拾好。蓦然站起身走过去,挑起小男孩儿的下巴,指腹轻轻一移,顺手将他嘴角的奶油抹去。温温柔柔的告诉他:“伪造、变造、买卖或者盗窃、抢夺、毁灭国家机关的公文、证件、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男孩儿睁大眼望着她,从没哪一个女人敢这样子的调戏他。扭过头,从她的手里脱困。如今的小女生真是越来越开发大胆了,让他有些脸红。
孩子的爸爸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望过来,盯着江南那一张脸,嘴角稍微抿起,又像是高贵温柔的笑着。
挑了挑眉:“怎么?”
江南跟他没话说,扳过孩子的一张脸,接着说;“是阿姨,不是姐姐。”
好熟稔的句式。
拿上包和电脑出了茶餐厅。
没等多长时间,离正扬的车子便开过来了。没有司机,自己驾的车。
见江南板着脸,闷闷不乐。
问她:“怎么了?嫌我来晚了,等烦了?”
江南扭头看他:“不是,刚才被一个高中老师误认为是他的学生了,还要把我抓回去叫家长,你说多无厘头,太搞笑了。”
离正扬笑得眉飞色舞:“你别说,还真像。”打着方向盘,又说;“你怎么倒着长,再等几十年,还要返老还童么?”
江南狠狠瞪他。
“你别胡说。”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想吃什么?”
离正扬不挑:“随便啊,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江南今天下午胃不舒服,一些东西都是想吃不能吃。考虑到是晚餐,就说:“去喝粥吧,我知道几家粥店,味道不错。”
“好啊。”
秘书是掐着时间进来的,知道秦秋彦很注重时间观念。由其和儿子秦凉在一起的时间,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不早不晚,进来的时间和秦秋彦指定的时间刚刚吻合。
提醒他:“秦总,航班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去机场了。”
秦秋彦瞄了电脑上的时间一眼,合上本子。
秦凉知道爸爸要去国外开会,很乖巧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只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秋彦过来将秦凉抱下座位,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眼风一扫,瞄到手边的桌子上,江南顺手拍在上面的身份证,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秦秋彦伸手拿过来,看了看,装到西装的口袋里。
秦凉看着,感叹:“是刚刚那个姐姐的,她可真是太迷糊了。”然后又说:“反正是假的,她也用不上。”
秦秋彦要笑不笑的哼了声,拉着秦凉往外走。
“不会超过一星期,这几天笑笑会去家里陪你住,你乖乖听话。想吃这里的点心,就让笑笑点你过来吃。”
秘书拿上桌子上的东西跟着出去。
两辆车等在外面,秦秋彦先把秦凉送上车,嘱咐他:“每天要按时去上学,不能偷懒。”
秦凉笑笑:“放心吧爸爸,我不会偷懒的,你要给我打电话哦。”
秦秋彦点点头,把车门带上,示意司机开车吧。
等这一辆开走,才转身上车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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