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转变

1、转变

        想知道宋家事情，就得找到知情人。[四*库&书*小说网siksh]而整个苏家，只有丰姨娘和江妈妈两人对宋家情况为了解。不过，苏玉妍对丰姨娘仍存有疑虑，所以，眼下只能从江妈妈那里打探消息了。

        当然，宋氏那里，也许能趁机找到突破口也不一定。毕竟，宋氏既然打算亲自带女儿上京，必是已下定决心去面对宋家人了，有些旧事，如果让女儿知道，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过，苏玉妍现摸不准宋氏心思，也不敢轻易前去试探。

        值得庆幸是，苏慎和苏玉修与她骨肉相连，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宋氏送她进入那不见天日深宫，便是不明着跟宋氏抗争，也必会暗中相助。

        一念至此，苏玉妍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晶亮眸子暗淡烛光里闪着熠熠光辉——有护她爱她亲人相伴，就算前路茫茫，她也绝不畏惧！

        等到春草从厨房熬了药回来时，苏玉妍已沉沉睡去，春草轻手轻脚地上前，听到她均匀呼吸，摇了摇头，终是不忍叫醒。

        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微明。

        苏玉妍披衣而起，推开半扇窗户，就有桂花浓郁香味夹杂着早晨清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轻微响动惊醒了春草，她懵懵懂懂地披着外裳起来，待看到身着中衣大小姐半闭着眼睛站窗前时，连忙出声提醒，“大小姐，早晨风大，小心别着凉了！”

        苏玉妍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没事，去帮我熬药吧！”

        春草看了看昨夜放床边药盅，不禁低声嘟哝，“这么早熬药？昨夜熬好还没喝呢……”

        “春草。”苏玉妍目光落金桂枝头那晶莹剔透露珠上，淡淡说道，“若有人问起，只说我把药喝了就是。”

        春草向来对自家小姐唯命是从，此时见她头也不回，当下便不再问，只一径往厨房去了。

        苏玉妍眸光缓缓从金桂树枝梢上收了回来，慢慢地拿起外裳穿好，这才妆台前坐下，对镜理妆。

        等她收拾穿戴妥当，春草正好端着药碗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就怔门边，“大小姐，您这样打扮……可真好看！”

        苏玉妍抿唇一笑，“你觉得这样好看？”

        “好看，好看！”春草笑眯眯地望着她，“妈妈们私下里常说您这几年装束太过素淡……”

        “那我以后都这样打扮，你看可好？”苏玉妍看了看镜中自己窈窕侧影，不禁嫣然而笑。

        “好，好！”春草放下药碗，“老爷要是看到您肯穿他为您做衣，还不知会多高兴呢……”说着忽想起昨夜事，又觉失言，顿时讪讪住口。

        苏玉妍自是知道她心中不安，当下便道，“你让韦妈妈去做两碗羊乳羹，另备四样夫人喜爱点心。”

        春草便应声去了，少时，端着朱漆托盘回来，除了两盅羊乳羹，另有四碟精致点心。

        对于韦妈妈办事态度和速度，苏玉妍还是相当满意。当下便从春草手里接了托盘，又吩咐了她几句，这才往宋氏房里而来。

        屋外空无一人，素来与宋氏形影相随江妈妈未廊下守护，连春荣与春芳两个也不知所踪。

        苏玉妍腾出一只手来，推开了虚掩房门。

        映入眼帘，却是一幕无比安宁场面——江妈妈端着一只青花瓷碗，手拿调羹，舀起碗中羹汤缓缓送往半躺床上宋氏嘴里；而宋氏，青丝半绾素面朝天，美丽脸庞映萦萦氤氲里，有一种说不出来安详宁静。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和谐场景啊！要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场面，苏玉妍此生，可谓再无遗憾了！

        良久，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江妈妈闻声回头，一眼看到身着装大小姐，顿觉眼前一亮，不由得站起身来，“大小姐来了？”

        宋氏也随即抬头，不禁微微一怔。眼前女儿，微丰脸庞，标致五官，那顾盼生姿黝黑双眸，再配上遍体绫罗，宛然就是豆寇年华时自己！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妍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苏玉妍放下手中托盘，缓缓上前，屈膝向宋氏行礼，“母亲可好些了？”

        宋氏看着女儿恭顺模样，只觉鼻头一酸，伸手抚上女儿脸颊，“孩子……”

        宋氏纤细手指沁凉如水，苏玉妍顿觉心里一惊，“母亲手怎么这么冰凉？”

        江妈妈此时已将汤碗搁旁边案几上，面带忧虑，“昨夜李大夫问了脉，说夫人……”

        不待她说完，宋氏便将手轻轻一挥，打断了她话，“英娘，李贤志素来胆小，他话你也相信？我敢断定，必是苏慎暗中授意让他故意夸大其词！”顿了顿又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妍儿说。”

        江妈妈不禁轻轻跺脚，“夫人……”

        “母亲病情到底怎么样了？”苏玉妍从江妈妈那毫不掩饰忧虑中隐约猜出几分，又听宋氏如此一说，当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宋氏素来娇弱，三天两头头痛脑热，大家已经习以为常，难道这一次，竟是真严重起来了？

        江妈妈不顾宋氏频频朝她瞪眼，只望向苏玉妍，低声说道，“李大夫说，夫人病势……怕是沉重起来了。”说到后一句时，眼里已扑簌簌滚下泪珠。

        “英娘！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宋氏见江妈妈竟敢当面违背自己话，不禁面现怒色，“你这个样子，将来我又怎么能放心把妍儿交给你？”

        江妈妈连忙举袖掩面，匆匆将泪痕揩干，这才红着眼圈，轻声说道，“夫人不必气恼，是我失态了。”她一向自恃沉稳坚强，要是外人面前，她决不会如此失态，只是她与大小姐情分毕竟不同些，再加上大小姐又是真心敬重夫人，所以她才会不加掩饰。

        “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妍儿说。”宋氏淡淡瞥了她一眼，无力地挥了挥手。

        江妈妈不再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宋氏转过脸来，看着面前俏然而立女儿，心里一阵戚然。这些年来因为自己心存怨恨而对女儿不闻不问，甚至还故意把她养坏，原本想着好好为女儿谋划一村好姻缘，却不想昨夜李贤志为她请脉之后竟断言她……这突如其来打击，竟比当初知道小妹德诗代嫁之事为沉重！那时候，她了无牵挂，可现不同了，她有了妍儿。她妍儿，是何其善良，何其纯厚，一想到妍儿即将独自面对这世间险恶，她就觉得心如刀绞。

        看着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脆弱宋氏，苏玉妍心里也不禁深为感叹。李贤志医术不容置疑，但关于宋氏病情，她就不敢肯定他是不是说了实情，因为李贤志与苏慎关系非同寻常，极有可能如宋氏所说是被苏慎授意，如果真是苏慎授意，那这次昌宁之行就极有可能会推迟了。

        她心里虽怨宋氏不顾她感受立意上京，可宋氏毕竟是她母亲，这个时空，她一个做女儿，只能选择顺从，所以，她还是表现出一个女儿应该表现出来恭顺，上前宋氏床前坐下，柔声劝道，“母亲别担心，必是您昨夜情绪激动而致身体稍有不适，李世伯是关心则乱……”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宋氏低叹一声，缓缓握住女儿手，“娘昨夜那样逼你，你心里……不会怪娘吧？”她是极为敏感人，自然已经从女儿称呼中察觉到了女儿细微变化——女儿一直称她为“娘”，今天，却叫了她“母亲”，还有今天这身华丽装束，也与以往风格迥异，这其中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昨夜之事而起。

        “母亲之所以执意上京，必有母亲道理，女儿不敢不从。”苏玉妍轻声应道，“不过女儿心里，还是把母亲当成这个世上敬重人，决不会心生怨恨。”

        “你能作如此之想，娘甚感欣慰。”宋氏拍了拍女儿手，眼里慢慢蕴上一层朦胧泪光，“娘这世上，就只有唯一一个亲人了，你若过得不好，娘九泉之下也必不会瞑目……”

        “娘！”苏玉妍不禁打断宋氏话，“女儿炖了羊乳羹，您还是趁热喝点吧！”

        宋氏苦笑一声，遂轻轻点头。

        苏玉妍便返身端起羊乳羹。

        “我自己来吧！”宋氏伸手欲接。

        “还是女儿来喂您吧！”苏玉妍道，边说边用调羹喂给宋氏。

        宋氏也就不再坚持，吃了几口便摆手道，“好了……江妈妈炖了银耳红枣羹，我才吃过半碗……”

        苏玉妍便依言放下羊乳羹，起身为宋氏揉捏肩背。

        就算她对宋氏有小小不满，可宋氏现变化，却还是让她高兴。宋氏刚才明明已经吃饱了，却还是没有拂逆自己好意，这就说明，宋氏慢慢变得开始体谅别人心意了——这是不是也说明，昌宁之行，也有可能会发生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