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进退（下）

58、进退

        虽然沈玮并没有说让苏玉妍嫁给赵家哪一位，不过宋氏已经从她那认真表情看出端倪，当下只觉心中狂跳，忍不住问道，“不知贵妃娘娘说是哪一位？”

        沈玮淡淡笑道，“自然是我家宥儿了。\[四*库$书*小说网sIksh\]”

        “万万不可。”宋氏心中狂喜，嘴里却下意识地婉拒，“妍儿身份低微，又如何配得上皇长子？”却原来是担心苏玉妍身份低微。

        沈玮正色道，“就因为这个，我才不好向你提起……怕委屈了妍儿。”

        “委屈”二字顿时如一盆冷水向宋氏兜头泼下——这就是说，苏玉妍真配不上皇长子，但沈玮却口口声声要将她娶进赵家去，那就只会是一个结果，说得好听点是侧妃，实际上，就是给赵宥做妾。除非将来赵宥能顺利登基，苏玉妍还能母凭子贵，否则她就将被赵宥正室死死压住，永无出头之日了。

        苏玉妍眼里暗光一闪，瞥见宋氏面色突变，身子摇摇欲坠，忙不露声色地伸出一只手去扶上宋氏胳膊，略略平定了心中激愤，便迎上沈玮那双微带审视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请贵妃娘娘恕罪，民女自知蒲柳之姿实配不上身份尊贵皇长子，还望贵妃娘娘能另为民女拣一个门当户对人家……只要不是与人做妾，不论贫富，民女都无怨无悔。”

        沈玮自说出要让苏玉妍嫁入赵家后，就一直暗暗打量着她，此时见她虽然面色平静却难抑眼中那一抹赛比水晶壁灯光芒，不由得暗自赞赏，当下便展颜笑道，“好志气，竟然连我家宥儿都看不上……你倒说说，你到底想要嫁个什么样男人？”

        苏玉妍听沈玮言辞犀利，不由得心中一凛，遂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眸光，“民女胸无大志，只希望将来能嫁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丈夫，别，再无所求。”

        “就这么简单？”沈玮笑道。

        “贵妃娘娘以为找一个对妻子一心一意丈夫是件简单事？”苏玉妍唇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来，“普天之下，对丈夫专情妻子自是数不胜数，对妻子专情丈夫……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沈玮一怔，旋即想到皇帝身边无以数计嫔妃美人，脸上笑容就慢慢淡了下去。这小丫头说得对，要找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丈夫，并不是一件简单事。

        宋氏见沈玮沉默不语，只道苏玉妍说话冲撞了她，忙替女儿陪罪，“妍儿莽撞无知，还请贵妃娘娘宽恕……”

        沈玮恍过神来，笑道，“不，妍儿没说错……这世间，又有几个对女子长情男人？苏慎，也许算得其中一个吧？”

        宋氏顿觉脸上发热，一时也不好接话，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妍儿，还不向贵妃娘娘请罪！”

        沈玮摆手说道，“我们之间，又何须这般作套？其实，方才这番话，不过是我借机试探妍儿性情罢了。”又向苏玉妍道，“妍儿，你母亲说你脾气倔我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倔了。往后人前，还得把这锋芒敛去才是。”

        “那也是贵妃娘娘面前，妍儿才敢如此放肆……下回决不会再犯了。”苏玉妍连忙垂下眼睑，承认自己错误。

        沈玮不禁微微一笑，“上回你说珂儿窃走了你白玉并蒂莲，前几天我召他进宫来问了。”

        苏玉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瞥见沈玮那双与沈珂有几分相似熠熠闪亮眼神，不禁又赶紧垂下头去。

        “他说，那白玉并蒂莲，确是他拿。”沈玮道，“我问他为何要偷你贴身之物，哪知他竟跟我说——他早生聘你为妻之念，又怕你到昌宁之后武贤伯为你做主，才特意去接近你，自见了你腰间佩戴白玉并蒂莲，才临时起意……”

        对于沈玮这番漏洞百出编造之言，苏玉妍未置可否，并没有流露出怀疑神情来，反而将头颈垂得低，轻声说道，“若沈表哥真属意于我，就不应该做出那等与小人无异下作之事来。”

        她虽说得轻缓，言语之中，却已将沈珂贬得一文不值，且看沈玮还如何为他辩护。

        沈玮听她语中含讽，也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珂儿打小没了娘，我又怜他身边没个可以亲近人，不免偏疼了些，竟让他养成了那般顾首不顾尾性子……等将来妍儿过了门，再好好管教珂儿就是了。还请你们看我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回头你们作亲，我来做你们主婚人，如何？”

        苏玉妍闻言顿时心中震怒——我什么时候说过答应嫁给沈珂了？你怎么也没问问别人意愿就一厢情愿地要给别人做主婚人？不过，刚才沈玮已经训导过她，她不便再耍“真性情”这招，等沈珂话音刚落，就忙笑道，“贵妃娘娘……这事，只怕有些不妥。”

        沈玮不禁笑道，“你与珂儿郎才女貌堪称天生一对，又有何不妥？”她想到当时沈珂说要娶苏玉妍为妻时她也曾说过“不妥”，只是不知道自己所说“不妥”与苏玉妍所说“不妥”有何不同。

        苏玉妍又垂下粉颈，声音却高了一度，“我当年生了一场大病，父亲请了相士为我相面，说我命里克夫，须得年过十八才能成亲，否则……”后面话自是不用再往下说——如果沈珂不怕死，就来娶我吧！

        宋氏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恨不得上前堵住她嘴，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能勉强笑着应和，“……这丫头，相士明明说是十六岁，你怎么就说成了十八岁？”既然女儿不想嫁给沈珂，她也不能强迫，可她不想让女儿变成老姑娘还待字闺中，便顺着她口气把她出嫁年纪改小了两岁。

        沈玮虽将信将疑，却也不便深究，但从苏玉妍篡改成亲年龄之事来看，必是不愿意嫁给沈珂，当下便又笑道，“其实，珂儿本性还是好，并不是你们所看到那样……此事，还请你们能慎重考虑考虑，不必现就给我答复。”沈珂执拗她是清楚，管她知道沈珂兴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会进宫来求她赐婚，可当她面对他那双满是乞求眼睛，却怎么也硬不下心来拒绝他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