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是个好人

宁河低头坐着，对面的面试官正在看他的简历。

        毕业后宁河并没有工作，简历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内容也才够半面。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面试官看着这页纸，直皱眉头的表情。

        “那个……叫宁河是吧？”

        “啊，对。”

        “你管这个叫简历？”

        宁河心一提，不安地绞着手指，心想完了，这个估计也得黄。

        “你毕业也有两年了吧？都没出来工作过吗？是去考研了？还是考公？没过？”

        “不、不是，没考。就是……就是家里有点事。”

        至于是什么事，宁河有些难以启齿。他翕动了两下嘴唇，又紧紧闭上，颇有些沮丧地想：算了，不行就不行吧，大不了再找下一家。

        所幸面试官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又抖了几下简历，发出一声“啧”。

        “抬头。”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满，“从进来你就一直低着头，怎么，是我丑着你了不成？”

        “啊？不、不是。”宁河有点懵，这么多场面试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忙不迭地抬头，对方容颜入眸的那一瞬他愣了一下，又很快垂眼偏头，做出下意识的躲避动作。

        这个面试官……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他想。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足够看清对方俊逸秀雅的五官，最招人的莫过于那一双标准的桃花眼，仿佛含着一江春水，转动间如同水面破开了涟漪，搭上那头栗棕色的渣男锡纸烫，气质优越得仿佛一个大明星。

        ……就是脾气不太好，说话挺凶。

        “哎我说你是兔子成精吗，还是说我真丑到你了？”大明星卷着简历往桌子上拍，泄愤似的，“跟人说话看人眼睛是最基本的礼貌吧，你懂不懂啊？”

        宁河艰难地克制本性，抬头和他对视，语气特别诚恳：“对不起，你……你不丑的。”

        “我当然不丑。”大明星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又开始打量那张聊胜于无的简历，“汉语言文学专业……所以你写东西是没问题的对吧？”

        宁河受宠若惊：“没问题的。”难得没被语气委婉地请出去，难道这次有门？

        “写什么都行？”

        “写什么都行！我我我……我是专业的，我会写！什么都会写！”

        “那行。”大明星拍板了，“那你明天来上班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宁河被冲昏了头脑，差点就要冲上去给他一个爱的拥抱，还好所剩无几的理智抓住了他的脚。他叠声说着“谢谢谢谢”，又犹豫地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你老板，陆鸣洲。”大明星施施然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明天早上九点半准时来上班。放心，跟我混，差不了。”

        宁河晕晕乎乎地和老板握手，心想，原来前台小姐姐说的那句“我们老板人很好”的话是真的。

        来时他是低着头穿过办公区的，现在离开，他也没敢多看，只感觉到有零星几道目光掠过身上，只是单纯的打量，没什么恶意。

        他心中长出一口气，出门前朝前台小姐姐感激一笑：“谢谢您。”

        前台小姐姐笑容一僵，目送他下电梯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我干什么了吗？为什么感觉他如此感激涕零？

        面试室内，陆鸣洲正得意洋洋地给自家二哥打电话：“喂！陆鸣泊，我公司刚开没一个月，员工就招齐了！”

        陆鸣泊哼笑一声：“这你就满足了？你这一个月可一单都没开张呢。”

        陆鸣洲不高兴了，觉得他哥泼他冷水：“人我能招齐，单子肯定也能有，你急什么呢？”

        “行啊，那你加油。”

        说完对面就挂了，陆鸣洲哼了一声，转头立刻去自己的狐朋狗友群里各种发广告，大意就是我现在整了家传媒公司，你们有啥广告影视需求的，找我找我。如此这般发了不少，才觉得稳了，拎着被自己多方□□的简历去找前台做存档。

        宁河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心情雀跃走路带风。

        出了办公楼却发现下雨了，雨势很大。他没带伞，地铁站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初春的气温不高，冒雨跑过去明天估计就感冒了。无奈，他只好又退回去，想去角落那边看看有没有便民伞可用。

        一看，好么，就剩最后一把了。还不等他过去，一对闺蜜就拿起了这最后的希望。

        啊……不是吧，难道要等到雨停？

        宁河欲哭无泪地看了看落地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又颇为不甘地看了几眼被捷足先登的便民伞。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哀怨，那对闺蜜很快看过来。他急忙错开视线，耳边却听见那对闺蜜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发出了笑声，然后朝他走过来。

        “小哥哥，你也要去地铁站吗？”短发妹子举了举手中的伞，朝他眨眼，“这伞挺大的，我们可以三个人撑一把喔～”

        宁河有点窘迫，想也不想地拒绝：“不了……”

        短发妹子扭头看了眼闺蜜，后者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于是她回头直接挽住了宁河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哎呀不要害羞啦，你站中间撑着伞就好了，反正顺路嘛，一起走啦一起走～”

        闺蜜也赶紧跟上，笑着说是呀是呀那就拜托你了。

        宁河盛情难却，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最后认命地撑开伞，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女孩走进了雨里。

        一路上短发女孩都在积极找话题，想跟他聊天。但宁河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只负责看路不负责解闷，还是闺蜜打了好几次圆场，才没让气氛陷入尴尬。

        到了地铁站，短发女孩还不死心，拉着宁河的衣袖让他留个电话号码。

        宁河连连推脱，最后把伞往女孩手里一塞，憋出句“抱歉”，闷头往进站口冲去。短发女孩措不及防，没拉住他，气得在原地跺脚，那尖细的声音隔了好远还能听见。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不就长得帅点，问你要个号码跟要你命似的！你不乐意给姑奶奶我还不乐意要呢！呸！死直男！”

        宁河面红耳赤，一个劲儿地往人群里钻，只觉得周遭过路人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粘，或惊讶或好奇或好笑或冷漠，像是一块块烙铁，让他无处可躲。期间夹带着一些听不清的窃窃私语，也不知是不是在说他。

        宁河把卫衣的帽子戴起来，往耳朵里塞好耳机，把音乐声量调大，刻意忽略了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这才找到一丝安全感。

        地铁到了，他迫不及待地上车，找了个角落侧身站着，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然后才想起来找到工作这个好消息还没和朋友分享。

        他想了想，点开室友兼房东简望舒的微信，发了条信息。

        【静水流深：我找到工作了。】

        【喊我简爷：！！！今晚加餐！】

        【喊我简爷：想吃什么自己买，今天统统给你报销！】

        宁河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埋着头，打字跟对方吐槽。

        【静水流深：外头下雨了，刚刚和两个女的一起撑伞来地铁站，贼尴尬。】

        【喊我简爷：哇，艳遇啊，还是两个，长得好看不？】

        宁河歪着脑袋想了想，愣是没想起那两个女孩子什么样，只记得自己当时不断在想“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静水流深：不记得了。】

        【喊我简爷：得，没印象，那就是不够好看。】

        【喊我简爷：你去超市买菜时顺便买把伞吧，家里头也没伞，免得你下次出门还挨淋雨。】

        宁河抿了抿嘴，有些高兴，下意识想说声谢谢。但很快又想起他刚搬进去时也是时不时说谢谢，最后简望舒都烦了，说好哥们从不说谢谢，宁河要是再说就是不把他当兄弟。

        之后他才渐渐说得少了。

        于是宁河回了句【好的】，抬头看路线图，决定在下一站下车。那地方有个很大的地下超市，买完东西正好换乘。他想着今晚的菜谱，找到工作卸下心口大石，得吃顿好的，加一道荤菜，再熬一锅汤。

        初春嘛，喝点暖融融的汤再好不过了。

        在大超市选菜的时候，宁河并没有受到太多注目。这个超市商品很齐全，又在地铁换乘站处，客流量可见一斑，其中不乏孤身一人的男男女女，在蔬果区和生鲜区精挑细选的男的也不止宁河一个。

        这让宁河觉得安心，很快挑好了菜品，又去选了一把折叠伞，这才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人很多，每个结账窗口都排着长队，连带着收银阿姨也不太耐烦，见宁河买这么多东西，直接给他扫了一个大号购物袋，让他赶紧装。

        宁河没说出口的那句“我带了环保袋”只好默默咽下，把东西都装好，拎着去坐地铁。

        这次拎着重物，他没再站着，找了个空位坐下去，给简望舒拍小票。发完照片他在输入框里打字：伞基本是我用，你把伞的钱减去吧……

        还没等他打完，对面直接就发了转账，比小票上的数额还多，是个整数。

        宁河怔了怔，没点，把那句话打完发了出去。简望舒就炸了。

        【喊我简爷：干啥呢？简爷我这么抠搜吗？】

        【喊我简爷：赶紧的，点收款，简爷我不差钱。】

        【喊我简爷：宁河我告诉你，今晚晚饭要是做得不好吃，我铁定把你撵门口睡过道去！】

        宁河眼眶有些发热，他搓了搓被袋子勒出红痕的手指，小心点开了转账，下意识又想说谢谢。顿了顿，他回：【肯定好吃，我做的菜，能是一般口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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