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宁逢恶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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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达慕大会是草原上一年中少见大型集会，男女老幼身穿节日盛装，乘车骑马，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比赛，观赏角逐。会场上，彩旗飘扬，人闹马嘶，平日宁静草原，顿时变成繁华彩城。

        临近城镇商人也前来赶会，货车支起帐篷，个体商贩摆起摊床。远途来牧民套着勒勒车，架起像蘑菇圈似一簇簇蒙古包。草原上飘着草香奶香和肉香，伴着歌声笑声和叫卖声，一番兴旺热闹景象。

        忽然，一群惊恐羊儿冲进人群，引起一片骚乱。人们慌不择路地躲避着，推搡着，混乱之中，如花似玉姑娘与结伴而行额吉被冲散了。

        待到大家安定下来，重恢复秩序，额吉已然不见踪迹。——老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姑娘四下寻找，到处询问，竟然得不到一丝有价值线索。

        正她焦急万分，却又茫然无措之时，背后突然有人说话：“阿茹娜？”

        姑娘慌忙回头，见一个身穿蓝袍子陌生男子站身后，不禁疑惑且警惕地看着他。

        为了确定没有找错人，男子又问了一遍：“是阿茹娜吧？”

        她怯怯地点了点头。

        男子面沉似水地说：“我叫达林泰。吉雅额吉扭伤了脚，我家休息，叫我来找你，跟我走吧。”

        听到这里，姑娘才松了一口气：“有劳。”

        一路沉默无语地跟随他来到一所砖瓦房。打开房门，阴暗墙角处长椅上蜷缩着一个看不清面貌人，男子指着里面说：“额吉里面，进去吧。”

        阿茹娜刚进门，就听见背后哐当一声。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身。男子已经将门扉紧锁，转身离去。

        她像只笼困之鸟，焦急地拍打门扉：“达林泰！达林泰，开门……”

        “婷婷——”

        毫无预兆地，一个如同从地狱传来声音自背后幽然而出。姑娘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敢回头确认这噩梦般现实，全身颤抖，几欲跌倒。

        一双结实手臂适时地从背后环绕过来，像一副钢铁枷锁牢牢锁住她颤抖身躯，温暖脸庞贴过来，熟悉气息自耳畔拂过：“真是你吗？”

        姑娘身体僵直，双眸紧闭，任由他扶住她娇弱肩膀扭转身体，面向不想见到那张脸。

        因为激动，浑厚声音颤抖着呢喃道：“万幸，真是你……睁开眼睛，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目光接触瞬间，她那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憎恶眸子里清楚地映出他今非昔比样子——几年不见，一改书生之气，曾经冰雪晶莹肌肤变成了深暗沉重古铜色，纤薄衣物遮掩不住健壮身躯。脸色沉静，挂满严霜。薄薄绛色嘴唇紧闭着，往昔和善笑容如同遭逢暴雪碧草，难觅踪迹。曾经柔情似水眼睛发出宛若暗夜明星般慑人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三……”她颤抖着，喏喏地说。

        “嘘——”他伸出一指，轻轻放佳人娇柔樱唇上，“你……还是那么美——不，比以前加动人。”

        眼前“受害人”匪夷所思神情，令她深藏心底罪恶感由愧疚深化为恐惧，像是被天敌逼进死角白兔，除了等待牺牲地瑟瑟发抖，别无他法。

        “别怕。”他温柔地安慰她，“我不会伤害你。”

        胆战心惊她用几乎听不清声音说：“对不起……对您造成伤害，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冷峻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似曾相识微笑：“我不需要你接受法律制裁，我只希望你能留我身边。”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勇气，她竟然直言不讳地说：“不行，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像一支无形利剑，直接刺进了他内心柔软地方，所有柔情都跟着涌出心血消失殆。扶住她肩膀手指忍不住颤抖，俊秀五官不由自主地扭曲变形，呈现一种异样狰狞：“你还是遇到他了……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听闻此言，佳人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遭受侮辱神情，血涌上脸庞，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火苗。

        看到她那羞恼表情，他反倒释然了：“看样子，还好……”

        说着，脸上恢复了之前平静，怜*地上下打量着她，心痛且无奈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草率，对自己终身幸福那么不负责任……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轮不到我，宁可把自己托付给宿敌。——我真……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她不知所措地垂下头，试图避开那令人不解、不适目光：“请、请您自重。”

        “自重？——为什么！”一双坚定、毫无迟疑男人眼睛发出灼热目光，死死盯着她，不放过那眉宇间任何一丝轻微情绪变化，“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隐瞒对你感情。我等待了超乎常人想象时间、走遍大江南北，就只是为了找到你。——我心思，你已然明了，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压抑许久惊悚记忆瞬间袭上心头，她忍不住颤抖起来，惶恐地乞求他：“不要，请不要这样……”

        “不要那样？”一丝若有若无笑容浮上他嘴角，不安分双手她臂膀上轻轻抚动，慢慢顺势而下，直到握住那双柔若无骨小手，“想要为谁守身如玉？”

        看到她窘迫模样，嘲讽笑容那张俊俏脸上迅速蔓延开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加重了手上力道，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某人知道这双洁白无瑕手曾经沾过其他男人血……他，是不是也该变得警醒些？”

        然后，不顾她惨然脸色，硬将它们拉到自己胸口：“你留这里那个伤口，真好疼，亦如我对你思念……”

        “不！”她猛然挣脱他双手，果断地迎上那悚然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一些，“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坚持，但是，我们是不会有结果。”

        “有没有结果，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既然上天让我再次遇到你，我就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跑，也不容许再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脸色冷峻，步步逼近，直到她退到无路可退：“我也很想知道，草原人是不是真宅心仁厚到可以原谅蓄意伤害罪恶？并且保证不为难她包庇者们？”

        “我会去警局自首。”纤纤素手悄然紧握成拳，虽然已经力克制内心对他恐惧，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自首？”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出于对我造成伤害真心忏悔，还是幻想警察会保护你离开我控制？——我敢保证，他们会直接把你送进我卧室。”

        不知该如何反击他无礼，姑娘神情复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变着颜色。

        无视她难堪，他话锋一转：“忘了提醒你，你要找吉雅额吉，身体真不是太好，我随行医生正为她医治，至于治疗效果——就要看你决定是否明智了。”

        “我不会跟你走……”清秀面孔彻底变得铁青，噙着泪水眼睛里隐藏着怨恨火种。

        “这个表情……似曾相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冷冷地说，“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下手狠一点、早早结束我性命，还是算计着如何再次动手，彻底消灭我这个令你寝食难安人？——我建议是：留我身边，魅惑我，引诱我，这样你机会会多一些。不过，记住——这次要刺得准一点，狠一些，不要不深不浅地让我受罪。”

        “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跟你一起！”激动情绪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你……果然没变。虽然有着一张可*脸，却总能够做出这样决绝事情，说出这样伤人心话。你到底是铁石心肠，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换上一副冷酷无情面孔：“我不会杀你，但是，我想告诉你，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对你放手。如果你一意孤行、坚持留下话，我会想办法帮你把牵挂清除干净。——我相信，你是个聪明女人，会做出令我满意答复。”

        勉强维持镇定一番冷言冷语中被瓦解地支离破碎，对亲人担忧逐渐腐蚀了她坚强。片刻沉思之后是无力妥协，她无助地用双手掩住脸庞，泪水汩汩地从指缝间涌出：“惩罚我吧……请不要伤害我家人……”

        “你家人？从现开始，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带着得偿所愿微笑，朱唇轻启，“作为你做出正确决定奖励，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你真正亲人——你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