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陆小凤传奇》系列——上官飞燕22

西园城西，是个大花园。现已过了黄昏,花丛里、树阴下、亭台楼阁间,已亮起了一盏盏繁星般灯光。晚风中带着花香,也带着酒香。月圆如镜,正挂树梢。是连理树。高大红木棉，两株连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们拥抱着一样。

        此情此景,陆小凤突然有些想念飞燕了。不知道飞燕这时候干什么？还有薛冰,现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对于薛冰,他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受这些罪。他现有些期待和公孙大娘见面了。不管她是不是和金九龄有关,他都可以从她那里知道薛冰消息。据所得消息分析，江轻霞也是红鞋人。

        来这里女客并不多，穿红鞋子是少。陆小凤把每一位都仔细打量了一番。可是结果让他很失望。她们都不是公孙大娘，也可能都是。因为蛇王说公孙大娘擅于易容变装，她要想扮成另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到黄昏时候，人都已经走完了。整个园子好像就剩他一个人了。可是公孙大娘还是没来。

        陆小凤喃喃自语：“她为何还不来？”

        “年轻人，你又为何而来？”

        陆小凤转身一看，刚才说话是一个很老老太婆，穿着身打满补丁青色衣裙，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好像已将她腰从中间压断了。

        她从旁边树影里走出来。她走路时候，就好像一直弯着腰，地上找什么东西一样。月光照她脸上，她脸满是皱纹，看来就像是张已揉成一团，又展开了棉纸。

        “你一定有很要紧事，所以才一直等吧！”老婆婆一直佝偻这身子，连和陆小凤说话也低着头，抬一下头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非常艰难事情。

        陆小凤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过现我不是一个人这里傻等了。”

        “老婆子还这里是想要别人买我糖炒栗子。”她说着还用枯瘦手揭开用粗布盖着篮子。“刚上市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

        陆小凤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本就是个很富于同情人：“老婆婆，你过来，我买两斤。”

        栗子果然又香又热，而且正是刚上市。

        陆小凤拿着刚买栗子。微笑着说道：“本来我来这里是没事。可现我发现我有事做了。我来这里就是买你栗子。”

        陆小凤拿起一颗栗子放嘴边，说道：“不知道可以毒死十个人栗子能不能毒死陆小凤？”说完，还把它放进嘴里。

        “老婆婆”突然抬起头，陆小凤看到她明媚双眼。她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还有一句她没问，既然知道有毒为何要吃下去呢？

        陆小凤说道：“其实我很笨。你看，我明知道来了就会上当，我还是来了；明知道栗子有毒，我还是吃了。至于怎么看出来？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来了，也没有看出。后来才想到。现，看到你眼睛，我就完全肯定了。”

        老婆婆，应该说是公孙大娘又问道：“我一直到是很小心地一个人。而且我自认我易容，无人能辨得出。可以告诉我，我哪里有破绽吗？”

        陆小凤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看出你易容破绽。可以说除了眼睛，你浑身上下都像个老婆婆。只是，你出现也太突然了点。而且，你裙子太长了。长到足够盖住你鞋。不过，我眼睛会透视，我看到你穿着红鞋子，鞋子上还绣着猫头鹰。”

        公孙大娘笑了，银铃般地笑道：“好，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

        “你知道我是陆小凤？”

        公孙大娘笑道：“脸上长着四条眉毛人，这世上又有几个？”

        陆小凤也笑了。他笑得当然没有这“老太婆”好听，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真笑。他知道公孙大娘已经出手了，也知道这出手一击必定很不好受。他没有猜错。

        就他开始笑时候，这老婆婆已从篮子里抽出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彩缎。就他看见这双短剑时候，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他咽喉。好出手！好剑！

        陆小凤不敢出手去接，他怕剑锋上有毒。平时他也许是个很大意、很马虎人，可是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能比他谨慎小心人，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他人忽然间已游鱼般滑了出去。不但反应，动作。可是无论他人到了哪里，闪动飞舞剑光立刻也跟着到了哪里。

        剑光如惊虹掣电，木叶被森寒剑气所摧，一片片落了下来。转瞬间已被剑光绞碎。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陆小凤惊奇又有些沮丧，他这才知道．剑器并不是舞给别人看，剑器也一样可以杀人。他现就随时都可能死这剑器下。红缎带动短剑，远比用手灵活，招式变化之，令人无法思议。

        陆小凤衣襟已被割破，人已被逼得贴树干上，“哧”一声，剑风破风，两柄短剑如神龙交剪，闪电般刺了过来。这里貌似是退无可退绝路。

        不过，那是对其他人。对陆小凤而言，哪里都不是绝路。他人突然沿着树干滑了下去，像蛇一般滑地上。

        只听“夺”一响，剑锋已钉入了树干。就这一刹那间，陆小凤人已又弹起，反手一划，剑柄上绸带已断！这一着就等于砍断了握剑两只手。公孙大娘身子也已凌空翻出，长裙飘飞，陆小凤终于看到了她鞋子。如他所料，是红鞋子。

        陆小凤正要和她说话。公孙大娘却不给他机会，绸带断裂那一刻，她立马就运起轻功离开。陆小凤赶紧追上去。

        被追了几条街后，公孙大娘也发现这是个难缠角色，不太容易被甩掉。于是，也不再往僻静地方跑。专门跑向夜市。夜市人潮拥堵，总会跑掉。

        她却不知道陆小凤本事。可以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想要找人。即使公孙大娘挤人群中，他也一眼就看出。

        只是后他还是让她跑了。不是他本事失灵了。而是他忘了，公孙大娘现是一副老婆婆打扮，他正对着她穷追不舍。旁人看来，自然是他欺负老人家。有点恻隐之心都不会饶了他。后，他被这些正义感爆棚人阻挡住。无奈地看着公孙大娘消失人海中。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人，陆小凤又继续找。他追踪术虽然没有西门吹雪那么好。不过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

        “我们很就可以再见面了。”说着，陆小凤摊开手心，看着手上糖炒栗子。原来他本就没有吃。至于为什么要假装吃下，还是那种情况下。这恐怕只有陆小凤自己知道。或许只是为了好玩吧！

        陆小凤顺着他感觉一直找，直到一个巷子。终于感觉不到公孙大娘任何气息。

        不过没关系。因为巷子头，却有扇小红门。门是虚掩着，一个人正站门口，好像很着急，急得直搓手。

        陆小凤已冲了进去，至于里面遇上什么事，他都不乎。

        院子里只有两间平房，房里有两个人。两个都不是薛冰。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金九龄。

        金九龄为什么会这里？他完全不相信这是巧合。陆小凤问道：“你怎么会这里？薛冰呢？”

        金九龄没有回答这句话，却伸出了手——他手里提着件衣服，又轻又软白衣服。这是薛冰衣服。陆小凤当然认得出，他脸色已变了。薛冰衣服这里，人却不，这件衣服当然不会是自己走来。她当然也不会自己脱下衣服，□裸走出去。

        陆小凤非常失望。薛冰还是没有行踪。应该说，金九龄还是不想要他知道薛冰行踪。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放心。那就是薛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遭遇不测。因为像金九龄这样人是很善于处理尸体。他可以尸体上找出很多东西。同样也可以让尸体完全找不出任何东西。如果薛冰有什么不测，就不存什么行踪问题。金九龄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只是，他现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哪。金九龄一直误导他。而他这个房间又想要干什么呢？

        果然，这里面发现很多东西，非常有趣东西。

        屋里只有一张床，只有一个人这里住。但是屋角衣柜里却有六七套衣服，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年人穿，也有年轻人穿。而且，只有衣服，没有鞋子。而且，屋里还有一面镜子，只有女人会用镜子。当然，经常易容人也需要镜子。不过，上面还有女人特有印子。

        这些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住这个屋子人擅长易容，也经常易容。并且只穿一双鞋。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金九龄道：“这房子是两个月前租下来，正确日期是五月十一。”

        陆小凤动容道：“五月十一？”

        金九龄道：“王府盗案，是六月十一发生，她来租这房子时候，正恰巧盗案发生前一个月。”

        陆小凤说道：“也正是江重威生日前三天！”

        金九龄答道：“江重威生日，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说道：“他生日那天，江轻霞曾经特地来为他祝寿。”

        金九龄目光闪动，道：“也就那天，她将酒窖钥匙打了模型。”

        陆小凤说道：“为了避免让别人怀疑她跟这件事有关系，所以她们又等了二十多天才动手！”

        金九龄说道：“做这种大案之前，当然一定要有很周密计划，还得先设法了解王府环境，动手时才能万无一失。”

        陆小凤虽然肯定了飞燕和他自己猜测。可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可是，结果总会让他很失望。

        金九龄忙着设计红鞋人，或者说就是公孙大娘来顶罪。同时也撇清他关系。他做得不动声色，设计得也非常精彩。可是到底还是漏了一些痕迹。

        金九龄把薛冰衣服留下，还弄了些血迹，是为了让他相信他去西园去赴约，那卖糖炒栗子“老婆婆”，也还没有出现时候。她将薛冰带走，之后再到西园去。让他认为就是她掳走薛冰。

        可以说这个房间布置得几乎完美。什么东西都考虑过了，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唯独却一样东西——公孙大娘气息。他检查过这些衣服和被子，上面本就没有公孙大娘身上气息。

        他现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花满楼会突然离开。因为金九龄怕花满楼能力。怕花满楼看出破绽。

        只是金九龄永远都不会想到，他跟花满楼一块这么久，也会他技能。即使不如他，也绝对够用。而且，关于女人身上气息，也许他比花满楼加灵敏。

        这时候，同金九龄一起来鲁少华又衣柜里搜出一个荷包。里面竟然是绣花针。经过鉴定，这些绣花针都是百炼精钢打成，和普通绣花针完全不同。

        “上面有没有淬毒？”

        “没有。”

        金九龄又道：“她留下那些人活口，为也许就是要那些人证明她不是女人，是个长着大胡子、会绣花男人。”

        陆小凤道：“她根本也没有一定要杀他们必要！”当然没有必要。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做。

        金九龄又问道：“你想她有没有可能就是江轻霞？”

        “没有，完全没有可能！”陆小凤说道：“江轻霞武功虽不弱，但比起她来，却差得很远！”他接着又道：“江轻霞惟一任务，只不过是替她到王府里去探查情况，再打几个钥匙模型而已！因为，她本没有这样武功。”

        金九龄道：“你认为江轻霞是她手下？可是，轻霞江湖中也是个名人，而且很骄傲，怎么会甘心受她控制？”

        陆小凤这下确切地知道金九龄到底要攀扯到谁身上。就是公孙大娘。而且，他确实选了个好对象。公孙大娘符合所有要求。她足够神秘，而且也经常杀人。如果她是绣花大盗，世人都可以接受。至于动机什么，完全可以捏造。

        陆小凤虽然知道，可还是不得不和金九龄虚与委蛇。现还不是翻脸时候，没有足够他认罪证据前，都没必要翻脸。

        陆小凤道：“因为她样样都比江轻霞强得多，我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那么高、那么凶狠狡猾女人！而且，我刚刚见过她。”

        金九龄表情很惊讶。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小凤说道：“你见过她？”

        陆小凤把蛇王约会说了出来，也把西园遇到事情说了一遍。顺便还观察了一番金九龄反应。

        金九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真是个好演员。他听到卖糖炒栗子老太婆时，失声说道：“熊姥姥糖炒栗子！”

        陆小凤也故作疑惑。

        金九龄向他解释了这两年来，有很多让人死得不明不白，而且都是被毒死，尸体旁都散落着一些糖炒栗子。出事时间都是月圆之夜。

        陆小凤知道金九龄现希望他说什么。他说道：“我本来也没有想到，但几件事凑一起，就差不多可以证明她就是绣花大盗了！”

        “哪几件事？”

        “我一路追到那条街上，才被她溜了，现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往那边逃。”

        “因为她那条街上住过，对那条街地势比你熟悉！”

        陆小凤说道：“而且衣柜里那些衣服，也正和她身材相合，听她声音，年纪也不大，要扮成个漂亮后生，也绝不会被人看破！”

        但重要还不是这些。

        陆小凤道：“她虽然扮成个老太婆，但脚上穿却还是双红鞋子——鲜红缎子鞋，上面据说还绣着只猫头鹰。”

        金九龄也长长吐出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现总算已知道那绣花大盗是什么人了！”

        鲁少华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找不到她，而且根本没有线索去找！”

        陆小凤忽然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