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九九、《天涯·明月·刀》——明月心18

明月心很容易就找到了公子羽。

        断壁残桓之间,公子羽长身独立。他带着青铜面具，对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孔雀山庄,面对尚未变干的血迹，他似感慨,又似自豪。毕竟，在今天之前,又有谁能想到,如此辉煌,如此强大的孔雀山庄竟然在一夕之间就被摧毁。

        公子羽说道：“你来了。”

        明月心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你有没有想我？”

        其实她应该说的是他是不是担心她。毕竟，她一个女子被关进那个绝望的石屋里,这样绝望的境遇下，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公子羽却毫不犹豫地说：“不担心。”

        明月心心中一阵抽痛，她被伤到了。

        公子羽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再说了，我现在在想其他事。”

        他看着明月心，又指着他面前的一堵墙，漆着金漆的墙面上都是被烟熏过的黑白，几个时辰之前，它是那么的金碧辉煌，现在却是这番场景。

        公子羽又叹息了一下，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明月心面无表情地说道：“血和泪？”

        “是吗？”公子羽面具下的双唇一勾，他又是一声长叹：“可我却看到了历史。”

        “残酷的历史。”他又强调道。

        他认真地看着明月心说道：“月心，你知道的。我不想被历史淘汰。所以，我才一直这么努力地要成为强者。因为我知道，历史从来不同情弱者，历史也最容易遗忘弱者。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终于成功了。可是……”

        公子羽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我发现，我好像错了。历史不仅会遗忘弱者，有一天，我也会被遗忘，被淘汰。就像今日的孔雀山庄一样。”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孔雀山庄的历史难道不够辉煌吗？秋家的每一代先祖，秋一枫，秋凤梧这些人，都是一时俊杰，秋水清也是一代枭雄。他们难道不够强吗？可今日却难逃被毁灭的命运。他们不是不强，只是还不够强。”

        “不强，就要被淘汰。”

        明月心忍不住说道：“所以，你一定要挑选武功最高的人成为你？”

        公子羽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止是武功，还有智谋。我可不要一个只知道耍刀把子的武夫。”

        “我选了好久，终于有了人选。还不止一个。”公子羽好像很高兴，带着点兴奋，说道：“傅红雪和燕南飞都是绝佳的人选。都是可以传承我的衣钵，可以继承公子羽的一切财富的人。”

        明月心说道：“可你却更加看重傅红雪。”

        公子羽并不否认：“燕南飞是很不错，他如果真的成长起来或许又是一个神话。可现在的他跟傅红雪相比，实在太嫩了。不管武功还是心性都没有到达巅峰。燕南飞的未来或许很好，可现在的他却根本比不上傅红雪。”说到这，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我只要现在的王者。不需要未来的王者。”

        “可是，你还是给了燕南飞这么多机会。”明月心说道，“虽然这件事也跟我有关，可你却没有反对。你虽然看好傅红雪，还一直派人追杀燕南飞。可是，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想要他的命。倒像是……”

        她顿了一下，郑重地看着公子羽，继续说道：“倒像是在磨砺他。”

        公子羽不置可否。

        明月心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公子羽笑道：“这只是个游戏。”

        “那我可以知道这个游戏的优胜者吗？”明月心认真地看着公子羽，说道：“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公子羽说道：“优胜者自然是那个更强的人。你不用这么纠结，你只要按原计划帮助燕南飞就行了。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公子羽的女人。不管他是谁。”

        此话一出，明月心心中马上就凉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伤心。尤其是公子羽毫不犹豫地把她推给其他两个男人的时候。

        是的。是两个。她完全明白公子羽的意思。公子羽一直强调，最后赢的一定是那个最强的。燕南飞与傅红雪孰强孰弱，一眼就看明白了。但在他们真正决出胜负之前，她却还要帮助燕南飞。作为公子羽的女人来帮他。

        可是明月心能说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幽怨看着公子羽。

        公子羽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

        或许是有的吧。

        他取下青铜面具，露出那张苍老的脸庞，他走近明月心，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着她柔软粉嫩的唇。

        明月心没有反抗，但也没有任何反应。

        公子羽又轻轻抱了抱明月心，努努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出来的够久了。我要回去了。”明月心说道。

        公子羽心中一叹，轻轻点点头。

        明月心似乎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你要选一个‘公子羽’为什么要牵扯上孔雀山庄？”

        公子羽嗤笑一声，道：“你不忍心了？”

        明月心道：“不是。”

        “没有为什么。跟他们本来也没有关系。我一开始只是要验证一下，是不是只要不是最强的那个就要被无情地淘汰。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公子羽指着现在处处是碎砖残墙的孔雀山庄，说道。

        明月心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停留。向着傅红雪他们的方向走去。

        “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林岚问道。

        “表示？”明月心略带讽刺的说道：“你要我有什么表示？这是你要问的，可不是我要问的，我也没有逼着你。”

        原来，方才最后一个问题不是明月心问的，而是林岚。她对于孔雀山庄被屠灭的事情很痛心，觉得实在是太残忍，太不应该了。她自认不是个滥好人，她现在和明月心是一体的，受到她的诸多影响，可她也不认为自己就变成了铁石心肠的人。她终究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是。是我自己想要问的。还借助了你的身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触吗？他是为了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理由。”林岚不服气地说道。

        明月心冷笑道：“这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明月心，我就是铁石心肠，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种可笑的恻隐之心。所以……”

        她突然变得更加冷冽了：“收起你的同情心。”

        林岚气恼道：“我是为你好啊！再说了，我现在也是明月心，我要对自己负责。”

        明月心冷声道：“你是明月心，但你不是我。”

        林岚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明白明月心的意思。她可以叫明月心，别人也可以叫明月心。但她们都不是明月心。真正的明月心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狠心又痴爱的女人。即使是她，现在和她是一体双魂，但也影响不了她的思想。她只能算是明月心能说上话的闺蜜罢了。甚至还比不上吧！林岚有些自嘲地想。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现在还是先回去要紧。在待下去，他们可要怀疑了。”系统君不耐烦地说道。说实话，他真的是巴不得她们俩吵起来，但前提是别坏事。

        可明月心却没有买账，她没好气地说道：“不用你多嘴！”

        系统君被噎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明月心现在的心情实在不好，她现在就是个炮仗。有些口不择言，他还是别触这个霉头的好。

        另一边的林岚貌似也感觉到了，乖乖地没有再说话。至于她心里想些什么，谁知道呢？

        ……

        明月心悄声回来。傅红雪和燕南飞却都没有怎么关注。因为，他们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吸引了。

        一个已经七窍流血的人。

        他，是秋水清。

        明月心一怔，问道：“秋大侠他……”

        傅红雪说道：“他死了。”

        燕南飞也叹道：“他无颜苟活，他觉得对不起秋家的列祖列宗，不想再忍辱偷生。”

        明月心又问道：“那他难道不想报仇吗？”

        “报仇？”燕南飞冷冷地看着明月心，说道，“那是公子羽，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决心报仇的。他现在连活着的勇气都丧失了。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

        明月心无视燕南飞的冷言冷语，她根本不屑于理会他。她只是有些感慨，秋水清居然就这样死了。

        “我们把他埋了吧！”傅红雪突然说道。

        明月心建议道：“要不要叫其他人一起帮忙？”

        傅红雪拒绝道：“不用了。就我们三个吧。”

        燕南飞问道：“我们不追吗？”

        傅红雪说道：“不用追了。追不上的。”

        孔雀山庄两面依山一面临水，山势高峻，带着伤亡的人绝对无法攀越，水势湍急，连羊皮筏子都不能渡。

        孔雀山庄中禁卫森严，不乏高手，要想将他们一举歼灭，至少也得要有三五十个一流好手。

        就算这些人是渡水翻山而来的，走的时候也只有前面一条退路！

        前面一片密林，道路宽阔，却完全找不到一点新留下的车辙马迹，也没有一点血痕足印。

        “快点吧。我们还有事要做。”傅红雪说道。

        明月心说道：“是秋水清交代了什么事吗？”

        燕南飞说道：“秋水清告诉我们，他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她现在怀孕了。如果出生，那个孩子是孔雀山庄唯一的血脉。”

        明月心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她是谁？”

        “卓玉贞。”

        明月心眉头一皱，说道：“这并不是什么一个好找的人。至少我没听过她。”至于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就不是傅红雪他们能知道的了。

        傅红雪接着说道：“我们不一定要找她。秋水清说她的爹是个镖师，而且他叫卓东来。”

        没有人知道卓玉贞，卓东来却是个很有名的人——有名的酒鬼。

        他们料理完孔雀山庄，去找他的时候，卓东来就醉倒在槐树下。

        他们说明了来意，卓东来马上跳了起来，尤其是说到秋水清的时候，他更是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这老畜生，我当他是朋友，他却在背地把我女儿骗上了手……”

        他就像被打开了活塞的水桶一样，嘴里不断吐着骂人的话，什么粗话、脏话都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傅红雪就站在他面前被他骂，因为他骂得越狠，骂得越难听，越能证明这个事实。他就是再被骂个三天三夜也没关系。

        傅红雪本就是个很能忍受的人。可有人却不能忍受。卓东来的女儿就受不了。她早已经被骂得离家出走了。

        她闺房里的妆台上压着一封信，一个梳着长辫的小姑娘伏在妆台上哭个不停。

        信上写的是：“女儿不孝，玷污了家门，为了肚子里这块肉，又不能以死赎罪……”

        小姑娘说的是：“所以小姐就只好走了，我拉也拉不住。”

        燕南飞问道：“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若知道，我早就找去了，怎么会留在这里。”

        卓东来还在喝酒，喝完了最后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明月心忍不住道：“他难道就不担心他女儿吗？他这副样子是干什么？”语气里充满了对卓东来的厌恶。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还在骂人的卓东来，说道：“当然是做给我们看。”

        燕南飞疑惑，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明月心说道：“没有一个父亲会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女儿，特别是她还怀着孕。”

        “所以，他一定不是卓玉贞的父亲。”傅红雪接着说道。

        燕南飞说道：“可他就是卓东来啊！”

        傅红雪说道：“除非卓玉贞不是他女儿。”

        燕南飞顿时明白傅红雪的意思。卓东来如此放浪形骸，对卓玉贞的事，貌似在意，实则漠不关心。一个父亲完全不担心女儿是什么处境，这绝对不正常。而傅红雪猜测，卓玉贞不是卓东来的亲生女儿。不是亲生的，不关心也算正常。

        “但他毕竟养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燕南飞忍不住说道。

        傅红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亲生的，又怎么处得出感情？”

        燕南飞想要说什么，可一看到傅红雪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傅红雪的经历实在让他说不出那些话来。

        看着窗外还是烂醉如泥的卓东来，燕南飞不禁感到头疼。这个人他很讨厌，可却不能对他动手。同时，卓玉贞消失的消息也让他措手不及。他对秋水清和孔雀山庄怀有愧疚，他一直认为是他给他们带来灾祸的。所以，他不想秋水清的情人和他唯一的血脉出事。可现在却无从着手。

        傅红雪看了一下窗外，突然说道：“我们去找卓玉贞。”

        燕南飞问道：“去哪儿找？”

        傅红雪说道：“女孩子幽会情郎的地方。”

        燕南飞好奇地看着傅红雪。真是想不到，傅红雪居然知道这种地方。他心中臆想着关于傅红雪的风流韵事，脸上不禁带些揶揄地看着他。

        傅红雪却无视燕南飞诡异的目光，直接走出房门。

        燕南飞和明月心赶紧跟上。

        临走时明月心还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卓东来。他还是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他好像真的不在意他的女儿。可事实真的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卓东来可不是泪痕剑中的卓爷，他只是个龙套。各位亲千万别混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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