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我要报官

马车奔过去瞬间，明华容机灵地闪躲到一边，避让开去，站一旁冷眼看那罗家千金丑态百出，自食恶果。

        “小姐！”青玉亲身经历了刚才凶险一幕，虽然明知她无恙，仍不禁后怕地惊呼着扑过来，上上下下查看她有无受伤。

        竹枝眼中则闪过几分遗憾，但随即也面露关切地扶住明华容：“大小姐，你没事吧？”“真是劳你挂心了。”明华容语带讥讽，横了她一眼。竹枝本是心中有鬼，闻言不禁讪讪地缩回手去。

        门口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天孙阁人。掌柜先听说罗小姐又铺子门口与人冲突，不禁大是头痛，本不待管，但听说出事后，赶紧让后院粗使伙计出来帮忙。

        闹腾了好一阵，几个伙计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才将被惊马制住。

        两家马车这场混乱中均有碰损，明府还好，只有几处木板被磕得缺损。罗家却是损失惨重，车厢上嵌金玉饰物散落满地，连马匹掌蹄上嵌金箔也争斗时脱落干净。

        但罗家下人却无暇理会，因为好不容易制服马匹后，车上丫鬟便头发散乱，连滚带爬地跳下来哭着报说小姐被撞晕了。

        闻得此言，一干下人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事，都急着将小姐送回府去。马车他们是不敢再用了，便向天孙阁借了乘轿子，抬起满头肿包昏迷不醒罗小姐便匆匆走了。

        临走之前，罗家车夫不忘向明华容放狠话：“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胆敢将我家小姐害晕，我家老爷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华容懒得同这狗仗人势下人多嘴，只冷冷道：“咎由自取！”

        青玉则说道：“小姐，同这混账多说什么，没得辱没了您身份。”

        那车夫本来还想威吓几句，听到这称呼，立即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误将小姐错认成丫鬟，不禁后怕地往后一缩身子，随即又壮起胆子叫道：“走着瞧！我这就回去禀报老爷！”

        见罗家人恨恨离开，掌柜心道这场飞来祸事总算了结了，往后这两家要怎么掐也与他不相干。

        他本以为，虽然先挑事是罗小姐，但冲着她父亲身份，另一方少不得要忍下这口气登门陪罪。但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后，掌柜顿时一愣：“竹……竹枝姑娘？”

        竹枝常陪夫人过来，自然认得这里掌柜，见他过来，便说道：“掌柜，这是我家大小姐，今日过来是想订几身衣裳，不想却遇上了这等事情。”

        明家大小姐？帝京中人只知明家有爽朗漂亮二小姐，和清高出尘三小姐，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小姐。

        但既是明府夫人身边丫鬟亲自带过来，那保准错不了。掌柜刚要赔笑请安，却听明华容说道：“掌柜，劳烦你伙计帮我将马车停好。”

        不等掌柜说话，她又转向车夫，淡声吩咐道：“你速去京兆府，将方才事报呈上去。”

        京兆府？那是司掌帝京治安地方，去哪里干什么？

        众人正一头雾水间，只听明华容又说道：“依《昭庆律例》第七卷第三条，下仆当街恃狠行凶，畜意伤人者，处笞杖三十，黥面流放。适才罗家下人出手惊马伤人，若非我见机得，只怕我与我家丫鬟都要重伤，可惜罗家小姐却未能逃过此劫。而这刁仆非但不思悔改，还大胆要胁于我，想来回府后必定要颠倒黑白，将罗小姐受伤之事摘脱出去。为免罗大人被这刁仆蒙蔽，你且去京兆府处报官备案，将今日发生事向官爷报备。”

        说着，她瞟了掌柜一眼，微笑道：“掌柜刚才便出来了，想来早将一切都看眼里，倒是可以为我们两家做个人证。”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表话语惊呆了，一时回不过神来。

        历来官宦人家纷争，只要不是为了人命案子或者利益重大之事，基本是私下解决，几乎无人报官。而今日之事，众人都看得明白，分明是罗小姐挑衅先，只是运道不好反而受了伤。

        明华容这般处置，表面上看是退避容让，借口将错处推家奴身上，向罗家示弱。但细思一层，却是慎密：若她依照常例到罗府登门解释，罗家见宝贝女儿受伤，如何肯善罢甘休。挑事虽是罗小姐，但她已受了伤，明华容纵然无辜也要备受指责。

        可一旦官府插手，一切依律办事，罗家纵有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终被处置是罗家家奴，非但于明华容声誉没有半分损坏，事后人们议论起来，还会认为她有能耐，让罗家吃了这个亏。

        ——这般手腕，便是官场上浸淫二三十年老油条也不过如此。这明大小姐，着实是个人物啊。这份果断与急智，便是主上身边谋士也少有人及。

        想通这一层，天孙阁掌柜不禁心下暗惊。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能看透这一点。除了见多识广，处世圆滑掌柜意识到这点，以及对小姐一切决定坚信不疑青玉之外，场其他人都认为明华容胆小怕事，竟然想托官府之手解决此事，活像一个毫无背景人，受了欺负只想着去找所谓青天大老爷申冤，可笑又可怜。

        这么想着，众人心中再度对明华容生出轻视。至于刚才她临危不惧，抢先一步刺中马匹那一幕，也被他们刻意遗忘了。人们就是这样，总爱为自己设想找出种种理由，并忽略事实。

        竹枝则是这些人中，对明华容藐视得厉害：她就说嘛，这大小姐还没她府里日子长，完全是个粗鄙乡下丫头，早上那些担心害怕，果然是因为太过紧张了。一个刚刚回城，连脚上泥都还没洗干净放养小姐，能有什么能耐？纯粹是自己多心了。

        这么想着，她初见明华容时那种倨傲之气又浮现脸上：“大小姐，虽说出了些事儿，但老爷夫人交待事情不可不办，您这便随奴婢进去挑几身衣服吧。”

        明华容点了点头，并不意她态度。人只会意对手姿态，不会留意蚂蚁叫嚣。对明华容而言，竹枝无疑就是只蚂蚁。

        但出乎她意料是，掌柜态度居然很恭敬，甚至有些谄媚意味。这不禁让明华容有些奇怪，但想想做生意人都讲究和气生财，也许这位掌柜是个特别周到人，便释然了。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匹匹锦绣布料，放置了整整一大间屋子绸、罗、绫、丝、绡……华丽琳琅得足以让所有少女兴奋心跳，但看她眼中，却是意兴阑珊。

        竹枝却将这份漠然误解为挑花了眼，心中暗喜，诱导地说道：“大小姐，虽说老爷交待了，要选鲜明些衣裳，但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素净白衣才是衬人呢。”

        ——果然来了！

        明华容心头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但老爷话总不能违抗。”

        竹枝连忙说道：“老爷虽然精于政务，论到穿衣打扮，还是女儿家行。等您打扮得漂漂亮亮往那儿一站，老爷见了也不会怪罪您。”

        “这……”明华容假装意动，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便做两套素，两套鲜艳好了。”

        “大小姐放心，我这就跟掌柜说去，包准给您挑时兴花色。”目达成，竹枝暗自窃喜。

        看着她面上盖不住喜色，明华容亦微微一笑：“既然挑好了，那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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