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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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旧是天没亮就被逄霁从被窝里提溜出来练剑。
陆远有时候觉得他会跟方烁不对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区别可称极端。
逄霁是个相当寡欲的人,过得日子几乎像个苦修士一般。
并非因为他的物质生活多么匮乏,逄霁身为天剑痕的首座,若要论奢侈享受,比方烁这种24k纯金人自然比不上,但压修界九成九的人是绰绰有余的。
机器般的恐怖自律与恒久毅力才是陆远觉得他有如苦修士的最主要原因。练气就辟谷,晚上只打坐冥想从不睡觉,为了剑法至臻可以百年如一日地只练一式。
陆远偶尔脑内天马行空时是真的怀疑逄霁是个程序设定过的ai,修真界其实已经智械危机了。
而在这方面,方烁则大不相同。倒不是说他是个陆远这样的混子,方烁在修炼上称得刻苦认真,只是他从来不委屈自己。
这也是理所当然。方烁其人,殊荣尊贵之甚天上天下都少见,莫说他自己脾性如何,光他家谱上那一排排贴金的名姓也不能叫他有半点不享受。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俩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跟他们两个相处,不管哪一个都容易让人神经衰弱,堪称冰山火海,都不是人呆的地方。
陆远光偶尔碰碰面都觉得窒息,自己爹天天伺候方烁,时不时就见逄霁,修真界骆驼祥子舍他其谁?
啪的一声,陆远的剑被打掉了。
在院子另一侧练剑的逄霁一道剑气打过来,生生将陆远手中的剑打飞出去。
冷着张脸说道:“专心致志。”
这属于上课神游被扔粉笔头了,陆远立马回神,捡回捡来摆正态度道歉,“是。”
刚架起姿势,院子里便来人通禀说俄净宗的欺霜真人前来。
逄霁收剑,略一颔首,吩咐侍者:“请进来。”
接着转身进了正厅,临走不忘震诫陆远,“继续练,敢偷懒一刻便跪一个时辰。”
“是,晚辈不敢。”
一身雪青色广袖长裙的欺霜真人在侍者的引请下迈进院子,她全身上下空落落的见不到什么配饰,只有一枝半开的梅枝绾起长发。
陆远停了剑,随着院中其他人一同俯身行礼,待欺霜真人进了正厅方直起身继续练剑。
正厅门大开着,欺霜与逄霁的交谈声在院中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两人说过几句客气话便进了正题。
“今日来此是想请逄首座拨冗调教一位后辈。我有位准师侄,虽有天分,却因故耽搁了启蒙的好时候,如今灵骨已半成,师兄惜明珠蒙尘,想请位剑道大家重新引她入剑道。逄首座天纵英才又浸淫剑道,身列天剑痕诸弟子之首,若能得您亲授必可有所获益。我之私心想托付逄首座,不知首座意下?”
“欺霜真人有意,我亦愿成全,恰我闭关八月疏懒了陆远,正要仔细调理他,不妨将这位后辈送来,我一并教引。”
不是吧,又要魔鬼训练我?!
后头两人又说什么陆远已经没心思听了,只觉得一阵心肺急停,深感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等送走欺霜真人,陆远踟蹰了片刻,凑到逄霁身边,试探地问道:“首座要教真人那位师侄多久?”
逄霁冷笑一声,反握剑柄磕了下陆远的脑门,“教到你不敢偷懒为止。”
“……管我什么事嘛。”,陆远小小声腹诽。
他目光微斜,半真半假地斥道:“放肆。”
陆远立刻闭紧嘴巴不敢再放肆。
“半个月。”,逄霁说道,“这半个月你少琢磨趁机偷懒,若叫我抓住,你就给我到残冢去跪三天。”
残冢是天剑痕历代弟子的残剑堆积之处,其间剑意驳杂交错不亚于剑修血战之处,愈往深处愈暴烈,是天剑痕惩戒弟子的地方之一。在残冢跪三天,凭陆远这个菜狗子,少说去半条命。
“不敢不敢。”,陆远拨浪鼓似的赶紧摇头。
“冼石,这半个月你盯着陆远。”,逄霁对身边的剑奴吩咐道,“半个月后我亲自考较,若他不达标,你自戕谢罪。”
“谨遵主上意旨。”,冼石应声。
这话一出,陆远人都要吓傻了,险些蹿起半尺高,赶忙连声劝阻:“啊?不至于不至于!我保证不偷懒,没必要,没必要……”
逄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陆远不自主地打了寒战,声音渐没。
“有这求情的心思,不如认真练剑。”,逄霁淡淡道,“你不肯也无妨,我的剑奴多得很,少一个又如何。”
陆远低着头,默了好一会才闷闷道:“是。晚辈不敢懈怠。”
下午,欺霜真人那位师侄便来了。
是陆远在霞蔚园门口撞上的那姑娘——付清然。
她穿了身窄袖短打,头发简单梳了个马尾拿条发带绑住,看起来利落又活泼。连陆远这个向来穿着寡淡的人在她面前也显得有些繁赘。
付清然悄悄朝旁边的陆远眨了眨眼睛,上前拜见逄霁,“晚辈付清然,拜见逄首座,劳首座训教。”
逄霁略一颔首,不多客气什么,开门见山道:“你随我到金樽座的演武台去。”
说完又扭头叮嘱陆远,“好好练剑。”
“是。”,两人俱应道。
等他带着付清然离开后,陆远边叹气边拎着剑到院中练习。冼石立在厅门前看着,一言不发。
练过两个时辰,陆远停下动作稍作休息。
他一屁股坐到厅前的台阶上,略显勉强地对冼石笑了笑,闷声说道:“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小公子言重了,下奴分内之责。”
“……”,陆远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吞回了肚中,他沉默地盯着厅前的石阶,紧紧攥着剑鞘好一会才松开。
他从石阶上撑起身,活动活动肩颈,摆出笑脸对冼石道:“要不等首座回来我打探打探他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探出来要考什么,我也好提前抱抱佛脚。”
冼石表情不动,仍是原先的语气,“全凭小公子意。”
陆远又沉默了,半晌,他瓮声问道:“假使我要偷懒,你也凭我的意?”
“小公子若执意,下奴不敢阻拦。”
“我偷懒了,不达标可是你死。”
“下奴失职,自当领罚。”
“你不觉得……”
“小公子慎言,下奴绝无不敬主上之意。”
“……你就没有一点不愿意?”,他忽然有些火大,开口质问道。
冼石垂首跪地,道:“小公子息怒。”
陆远登时哑了炮,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纵有千言万语也叫这一跪堵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的冼石,生出种荒谬的不真实感,难以言说的疲惫一时间涌上心头,他声音放轻,说道:“对不起,我刚刚上头了,不该冲着你发火,是我脑子轴了,对不起。你别这样,快起来。”,说着便上手去扶冼石。
“下奴惶恐,不敢受此。”,冼石躲开陆远的手起身,仍是不变的语气。
陆远努力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抽出剑到院子里接着练剑。
到时辰便停下去江寻畔那学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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