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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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这几日都住在故渊堂,知道乔林的解药将成,秦岭也连着紧张了些时日,也不是不相信乔林,只觉得这东西他盼了多年,如今将成,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盼的,虽不为了他自己,常逾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他住这,常逾便陪着,明明自己有府邸,却和秦岭岁桉一直挤在这故渊堂,住的条件不如他自己的府邸不说,这每日去宫里的路也远了一倍不止,乔林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整日都是一脸的愁容,他这故渊堂本就在巷子深处,靠的不过是些口碑和邻里之间的推荐,现在整日都是常逾他们这些穿官服的,现在虽是歇业,可以后谁还敢来看病,这也就算了,他这故渊堂本来就小,秦岭和岁桉住过来都是勉强,他虽然来这打地铺,可乔林每次起夜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着他,明明在自己的店里,整日过的心惊胆战的,跟贼似的,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这样也好,乔林也可以将精力都放到制作婴毒的解药上,这龙骨香是难得之物,晒干切片熬煮提炼萃取,每一步都马虎不得,毕竟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了,有了毒姑的药,这婴毒的解药也提速了大半,乔林终于不负众望了制了十粒解药出来。
秦岭盯着盒子里的药丸,似是同普通的药丸子没什么区别:“这便是婴毒的解药?”
乔林盯着黑眼圈,一脸的疲惫,揉了揉太阳穴:“我研究过毒姑的方子,结合师姐留下的医书,应该无误!”
秦岭盯着那盒药,他不是不相信乔林,只是他,赌不起。
秦岭:“乔林,我不能拿岁桉的生命做赌注,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乔林:“老秦,没有一个大夫会和你下这个保证,包括我救你的时候,救任何人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白鹭在战场上同我讲过一个道理,有五成的把握,便可一博!”
秦岭:“那这个药,你有多大的把握?”
乔林:“七到八成!”
其实这不过是乔林的保守估计,乔林自幼对自身的医术便没什么信心,当年若不是白鹭用命给他拖底,又不断鼓励,估计他现在也就敢说个一二成的把握。
秦岭犹豫了片刻:“若我选择在岁桉毒发的时候用呢?”
乔林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知晓,这婴毒是自娘胎里带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毒物也是越积越多,所以越早解毒最好,要是拖到那个时候,我怕这药压不住,而且这药一式两份,一份口服,一份须以内力化其为引,岁桉自幼练的内力与你同属一宗,这天下除你之外,我还真想不到第二人可以,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能保证自己活到岁桉毒发的时候吗?”
乔林字字珠玑,说的都是大实话,可这样的大实话确实是让秦岭纠结。
乔林:“秦岭,你我朋友一场,这是我给你的建议!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岁桉也不是懵懂的年纪的,你该和他商议一下的!服药那日,记得叫我,虽然你的内力深厚,此举不会对你的寿命有何影响,可多少还会伤些元气,有我在,你多少能好受些!”
秦岭小心翼翼的收了药:“多谢!”
“二叔,把药给我吧!”
秦岭一直在纠结到底怎样同岁桉将,却疏忽的没有发现,其实岁桉一直都藏在门后听着,这东西不仅仅是秦岭从小期盼的,也是岁桉日日魂牵梦萦的。
秦岭蹲在岁桉面前,这样语重心长的模样,岁桉没见过几次,而这几次,几乎都在秦岭命悬一线的时候,而这一次换做岁桉了。
秦岭:“岁桉,我们等及冠之前再吃好不好!?”
岁桉眨着圆圆的眼睛,坚定的说:“不好!”
秦岭从未想过岁桉如此决绝,他虽然知道岁桉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可是这样决定生死的决议,不该是在这样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决定的。
秦岭温柔的看着岁桉:“那我们等一等,或许还有更好的方子···或许、还有···”
岁桉强调:“二叔,我说不好!”
秦岭一直都想培养岁桉独立自主,想着若是自己有一天不在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可如今他的自主,让秦岭不知所措,孩童眼神里的坚定,炙热,让秦岭无法规避,乔林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想想。
可岁桉心中又怎么不是为他二叔想的呢?这几年来,二叔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可这本不是他的责任,秦岭心疼岁桉,岁桉也一样心疼他的二叔,他见过松山小筑前,哪怕受了重伤也要保护他们母子的二叔,他见过婴毒爆发,被迫服下狐毒续命的二叔,他见过被人诬陷,狼狈逃脱狐毒发作的二叔,更见过寒潭里刺骨锥身瑟瑟发抖的二叔,可他二叔也曾经是会背着他,漫山奔跑的明媚少年啊···如今有这个机会,可以丢掉他这个累赘,岁桉自然也是想放他二叔自由的···也想让他再剩下须臾的几年里活出原本的模样···
虽说秦岭隐匿于世,可拂去这一身蒙尘,他还是他,他也不在是他了,这样的自由,太奢侈了,徜徉其中,也只有一人可愿。手中的竹骨带给人一种近而生畏的压迫感,所有见秦岭,都好似老鼠见了猫,窃窃私语,远观而畏。
岁桉跟在秦岭的身后,随意进了间酒肆,走到柜台。
秦岭:“小二,劳烦您帮我打壶酒,做几样拿手的小菜,我带走!”
竹骨在手,岁桉也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大一小来回到了鄞成王府。
秦岭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屋顶,星辰为佐,月色为伴,面前摆着一壶酒和几样小菜,只是那些菜静置了半夜,未动分毫,常逾今日在锦镇抚司交接一些事物,一夜未归。
静谧玄空,带走了白日的喧闹,晚风拂袖,卷走了阳光的暖意,星空几盏,落垂井中,取一枚石子,漾起泛漪,却不沾辽阔,秦岭席地打坐,狐毒难挨,唯有青丝换白昼,婴毒难解,却是岁月饶人···
丈量这二九多些的年岁,秦岭荒度无几,终末之际,也想山水相逢自有期,仗剑天涯泻千里,可这世事弄人,终成了,少年竹骨落峰尘,天下无人不羨君,众口铄金无可辩,二八年岁冷人心!无愧天地终伶仃,孤影垂髫渡朝今,十载春秋守诺伴,未半而终得挚友。
常逾忙完,天色已然大亮,急匆匆的换了件衣服就去上朝,等下了朝,已过午时,常逾难掩疲色,也顾不得填肚子,刚在撵轿里换了衣服。
常逾:“他还在故渊堂?”
顾郦:“文青山去故渊堂看了,听说回府了,不过状态好像不太好!”
常逾从轿子里钻出来:“什么叫状态不太好!”
顾郦:“说是乔林制出了婴毒的解药!”
常逾不理解:“这不是好事吗?”
顾郦:“岁桉那孩子想现在就将毒解了,可秦无恙担心这药不稳妥···”
常逾:“叫乔林来!”
常逾卸了马车,飞身上马,疾驰而过,留下顾郦一个人和一辆没有马的马车,顾郦一脸的懵,这谁能在他回府之前回去啊?这车、他怎么带回去啊?
文青山早就请了乔林来,到了房中,发现只有岁桉一人,可这酒气浓重,分明不会是岁桉一个小娃娃喝的,秦岭在屋顶坐了多久,岁桉就在屋子里陪了他多久。
“你二叔呢?”
岁桉指了指房顶,乔林满面愁容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感叹岁桉太懂事,还是感叹秦岭太命苦,只好搬了个梯子,上了房顶。
可刚上去,就气的差点掀了房顶,再闻闻酒葫芦里的烈酒:“你活够了是吗?正午晒阳,还喝这么烈的酒,你是觉得狐毒在你体内太消停了是吗?”
未去寒潭之前,乔林制出了压制的解药,虽然不能解毒,也不能延长他的寿命,但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疼痛,也可以让他直面阳光,只是那两年之间,四尾惊开,能保住命都不错了,之前的药对他也已然无用,秦岭的笑依旧暖人心意,可乔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狐毒以热为引,正午阳光,烈酒温泉,都是大忌,何况这秦岭还两样占全了。
常逾飞奔回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竟然不知晓该如何劝解秦岭,解铃还须系铃人,常逾坐到岁桉身边。
常逾:“为什么这么着急?”
岁桉:“这一路走来,都是二叔在保护我,所以我想赶快长大,成为保护二叔的那个人!”
常逾希望岁桉不是冒进之举,而是知晓这里面的危险,深思熟虑决议的。
常逾:“可你知道这里面的危险!”
岁桉点点头:“事情不能只想一面,这是你说的,要是我死了,二叔也不再有我这个累赘,也解脱了不是吗?”
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怎能不让人痛心,这个世界带给秦岭的不公,也同样带给了岁桉,有些时候秦岭也在想,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他们秦家都跟着倒霉。
常逾:“可你从来不是你二叔的累赘!岁桉,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二叔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你是他的精神支柱?若你垮了,他怎么办?”
岁桉迎上常逾的目光,孩童的坚定灼热了常逾的眼神。
岁桉:“你会让我二叔有事吗?”
常逾:“不会!”
岁桉掏出怀中的瓷瓶:“这药丸我吃了七年了,自从我出生,我便没体会过婴毒的苦痛,可我感觉得到,他在随着我年纪的增长在蠢蠢欲动,我自诩没有二叔的天赋,也受不住这婴毒一日一日的折磨,更不想在二十岁的时候戛然而止,我想用这一次赌一次,赌我余下的人生不是被婴毒牵着走,而是我秦凡的人生!”
常逾:“秦凡?你的名字?”
岁桉:“嗯,常叔叔还不知道吧,我和我二叔一样,生下来便是进入了倒计时,我爹娘取字岁桉,是希望我岁岁平安,可以平凡的过一生,可他们不知道,二叔才是我心中的偶像,我不想碌碌无为,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被人扣上了会害人的标签!我二叔本以为靠自己的能力,能给我们这些中了婴毒的孩子正名,我们不是会害人的孩子,我们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善良正直,可为了别人,二叔险些将自己搭进去,这一次,我不想再让二叔冒险了,余下的,我来替他!”
常逾心疼岁桉的成熟,也不知道他在这个年纪就能如此成熟到底是对是错,上了屋顶,听着乔林也在劝秦岭。
乔林:“我用的我的命做赌,他不会有事!”
秦岭盯着眼前的乔林:“你们任何一人的命都不能作为赌注,谁的命我都输不起!”
常逾在同岁桉聊过之后上了屋顶:“我们信你的运气!”
秦岭冷笑:“我的运气?我哪里有运气,我若有,便不会生来便被母亲一起,我若有,便不会被百家征讨,便不会血洒沧澜···”
常逾:“阿岭,你护不了他一辈子,现实是,你至多在护他四年了,你能确定四年之后,他能承受得住你的内力?既然他自己敢放手一搏,你凭什么托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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