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解决了秦岭的事,常逾也想借此机会问问龙骨香的下落,毕竟鬼市一月一开,而他又不能常去寒盛楼。
“阿恙,你且在楼下等我,我和珺娘还有话要说!”
秦岭转身就走,不问不探,常逾找珺娘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他不想让秦岭知道,就证明这在常逾心里是个秘密,谁没有秘密呢?相比而言,秦岭身上的秘密更多吧!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秘密,也和秦岭有关。
回去的路上,秦岭不再像之前一样,踩着影子蹦蹦跳跳,而是每一步沉重到,连常逾都能听得到的脚步声,就像是他的心事,比更夫的锣声还明显。
秦岭的故事,常逾知道,可知道的再多,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少年身上的光,不再耀眼,一瞬间的暗淡,却没被黑夜洗涤,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性,能让人没被仇恨吞噬,是秦懋?是逍遥子?是秦峻?是思欲?是郑望予?是赵羡庭?再或许,是他们所有人······
秦岭不想让常逾分担自己的忧思,为你着想的人,恐怕都是想要喜悦分享双倍,思虑独自承担吧。秦岭能感受得到常逾繁重的心思,对他来说,再多的烦恼都是自己的,他经历的,也从不想再去回想,可强加给他的责任也一直在不受控的推着他走,而这份无助和是不想带给常逾的。
秦岭深吐了一口浊气,然后故作轻松的面对常逾说道:“想问就问吧,想必我的事你也打听的差不多了吧!”
常逾猜到了大半,可江湖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常逾:“是他杀了郑赵二人?”
秦岭点点头。
常逾:“那天晚上,你遇到的也是他?”
秦岭继续点着头,他猜的都对。
常逾:“珺娘应该猜出你是谁了吧!”
秦岭:“你也看出来了?”
常逾:“她一点也不怀疑你也内功心法的真伪,甚至连一句百家征讨都没提,很明显是知道你没死,甚至知道你就是秦家二爷!她没说破,要么是因为你对她们还有用处,要么就是因为没人出的起你身份的价钱!”
秦岭挑着眉,表情无奈又惋惜:“既然都说到这了,阿逾,我这身份怕是会给你添麻烦,若你……”
常逾没接他的话,截着他的话:“若我觉得你是麻烦,便不会和你做知己,若我觉得你是麻烦,便不会去找珺娘,寻求龙骨香的解药……”
龙骨香这味药,秦岭如何不知,这是解婴毒最关键的一味药,只是多年来,嫂嫂和他都不得其果罢了。秦岭看着他的眼睛,坚定而不可否决,秦岭没有再坚持下去。
常逾:“找到那人,你打算如何?”
秦岭笑意斐然:“没人能替我洗刷冤屈,能昭雪的只有我自己”
常逾:“我想回趟越州,你和我一起吧!”
秦岭:“越州?”
常逾和珺娘单独谈的正是这龙骨香的下落,虽然珺娘还未查到这东西到底在谁手里,可是珺娘查到,多年以前,有人在越州说过,那人是从宫里出来的,现在应该是个五旬的妇人了,具体是谁,这人住哪,是否还在世,都是个未知数,可当常逾听到越州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常逾:“越州是我的老家,而且珺娘告诉我,她虽然还没有差到龙骨香,但在越州有人知道,正好我也很多年没回去看看我的养母了,想借此机会,回去瞧瞧!”
秦岭背对着月光,却正对着常逾,两只手交叉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倒着走起路来,倒是畅通无阻,就好像后脑勺上长了双眼睛似的:“你还有养母?你不是孤儿吗?”
常逾:“我只知道,我养母是在河边发现我的,一直将我带到了7岁,后来我师父见我有些资质,便将我带进了锦衣卫。”
秦岭:“唔、那是该回去看看!”
常逾:“要带上岁桉吗?”
秦岭:“我不在他身边才最安全吧!”
常逾:“那你同我一起回去吧,我养母家住在瀑布旁边,对你的伤有好处!”
秦岭:“你不怕我待在你身边你有危险?!”
常逾:“那把你推出去不就行了!”
秦岭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还是个人该说的话了?
秦岭:“那秦王那边呢?就这么放弃了?”
常逾:“我被停职了,现在的我不过和你一样,是个老百姓,民与官斗,终究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反正这个职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秦岭摆摆手:“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反正要是我,肯定是敌伤我一分,我伤他一万!”
常逾笑笑,知道他是在说气话,可看着秦岭如此轻松的样子,似乎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可秦岭不过是不想让他多虑,故作掩饰罢了,一个演给他看,一个信以为真。
常逾:“回来差不多也就一月,正好你向珺娘打听的事,也知道结果了!”
趁着月色,秦岭连夜将心法撰写出来,烛火燃烧滴落至桌案旁,凝固出并不规整的滴蜡,一式两卷,一卷是他留给岁桉的,另一卷,是他准备交给珺娘的,揣思许久,才在岁桉的那卷上写下了无极心经四个大字。
秦岭并不担心他苦练了多年的绝学会拱手送人,他的内功心法,是以逍遥子为基,自身为长,相融相作,自成一派,所以就算有了这心经,没有秦岭的点播,这心经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堆废纸。
许是秦岭的动作大了些,也或许是岁桉压根就没睡熟,总之在秦岭将心经放到岁桉枕下的时候,岁桉醒了。
岁桉从小跟着秦岭练,这武功心法都是秦岭的路子,哪怕他没有逍遥子的内力做基,可有了秦岭的点播,将来也未必会不如秦岭。
“无极心经?”
秦岭搓了搓岁桉的小脑袋,面如静湖:“我起的!怎么样!?好听吧!”
岁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简单的翻了几页,这和二叔教他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后面一大半他还看不懂,毕竟他还没练到那。
无恙无疾,无忌无极,这前者算是秦岭一直没有做到的,后者也是秦岭一直的心中所向,武林大会之上,秦岭看到百家武学,融会贯通以后,结合自身,创出了这套心法,可以说,这是现今武林的至高绝学,秦岭也想明白了一点,这些人要杀他,哪里只是因为婴毒呢?他融百家之所长,一身绝学,他活着,这江湖上的门派,就永无出头之日,他活着,诸门百家就都受到了威胁。可这江湖武学,各有所长,就算秦岭会的多,能融入自身的也是屈指可数,这些人忌惮的不过是些莫须有的东西罢了……
秦岭:“后面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心法武学,练不练的,就权当是长见识了!”
岁桉倒是看的入迷,虽然兄长不善武学,可这岁桉的天分,倒是世间少有,要不是有秦岭督促,怕是真要荒废了。
秦岭:“过几天,我要和你常叔叔出去一趟,你跟着乔林,可要听话!”
岁桉笃定的点点头,可岁桉越是这么听话,秦岭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秦岭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不怕,我丢下你不管不顾了?”
岁桉摇摇头,一字一顿带着哭腔碎碎念:“二叔不会的,从松山小筑离开,你宁可饿肚子也要让我吃饱饭。在金陵城,你伤成那个样子,都没有丢下我……”
秦岭:“那如果有一天我变心了呢?”
岁桉:“二叔,你本不是那样的人,为何做如此假设,你若和那些人一样,早就被仇恨蒙蔽,血洗武林了,不会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天南海北的走!”
秦岭心底浮现一丝安慰,揉着岁桉的脑袋:“你放心,二叔答应你娘的,永远不会食言,只要我活一日,就会护你岁岁平安!”
岁桉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头:“那岁桉要活一百岁,二叔要一直护着我啊,拉勾!”
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知道这句话不过是无法兑现的,可一个不想磨灭孩子的幻想,一个想激起活下去的斗志,便是心照不宣的拉勾为契!
秦岭将岁桉托付给乔林,如今岁桉已经6岁了,他比别的孩子懂事的早,所以秦岭也从不拿同别的孩子比,现在的岁桉比从前多少都要稳重些了,虽然秦岭还是有些不舍,可也必须选择暂时放下。
秦岭:“一个月我便回来!”
乔林楼着还没腰高的岁桉:“放心,这也是我师姐的孩子!”
他们此行,顾郦会一同前去,未免乔林遇难,常逾将文青山叫了过来:“这是青山,你们有任何需要,尽管向他提!”
文青山也是常逾的亲信之一,只是不在锦衣卫任职,平日里在暗处打听些事,因为马孝辉的事,这才将他提上明面来的。
文青山和乔林相互过了礼,算是认识了。
乔林:“好,越州虽然不远,可秦岭这身份毕竟敏感些,以免中途有意外,我给你们制了些伤药,且带着些!”
看着秦岭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岁桉,常逾知道他不放心,便故作轻松的调侃道:“你这倒是像极了老母亲舍不得孩子的模样!”
秦岭放下窗帐:“只是觉得嫂嫂将他托付于我,可如今我却将他推给旁人,有些良心不安罢了!”
常逾:“可你也有了托付的人不是?”
秦岭:“是啊,若几年以后,我大限将至,也不至于担心岁桉了,至少有人可以托付!”
常逾并无此意,否则我不会亲自去越州打探消息,这药在他心里是秦岭的希望,可他并不知晓,秦岭身上的婴毒不可解。
常逾看着秦岭:“我们此行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白山环绕的雾霭,流云日日不停歇,恍若仙境,也似是一伸手就能够得上天一般,只是这白山里居住的人,不是那快活似神仙的老道,也不是修身养性的得道高僧,只是一些博不过命运的可怜人···
许梦黎端着药来看唐衍,唐衍本还愣了一下,仔细分辨之后,嘴角的笑意便没再下降过:“老姐回来了?这一路可还顺遂?”
许梦黎看过了他的脉案,虽然心中多少有了底,可当知晓他前一阵子昏迷了数日,也是颇为担心,虽然展露于色,唐衍看不见,可这言语中的低落,唐衍也是知晓的。
许梦黎:“你派了这么多人跟着,能不顺遂吗?”
“我说的,是指老姐在沧澜派!”
许梦黎将药交到唐衍手中:“阿衍,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总和天斗,你不会倦吗?”
唐衍并不急于喝药,这样的身子无碍于多一日少一日,便只是在手里捧着:“为了老姐,阿衍不觉得倦!”
许梦黎:“阿衍,我的仇已经报了,秦家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不管那个秦岭是否还活着,我和秦懋的故事都在那场百家征讨中结束了···”
唐衍:“可江氏还活着!”
许梦黎:“可她和我一样,都没了爱人,活着都不过是白受罪罢了,阿衍,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白茶吗?”
药碗里的蕴气不断上升,浓重的药香气直往唐衍鼻孔里钻,可唐衍还是那副恬淡笑意:“白茶清欢无别事!”
许梦黎:“你说对了一半,其实我和秦懋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想有平凡的人生,却因为那所谓的资质,被委以重任,而那份重任压的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我和秦懋在一起,不过就是两个人能给与对方短暂的放松,一个紧绷了十几年的弦,一旦有过放松,总会让人贪恋的,而我们都将那份短暂的舒适误认成了爱意···”
许梦黎看着眼前这个为他付出了一切的人,这个被她视为的弟弟,是将她真切的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记得她的喜好,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将这这个江湖颠覆,这白山,是他用半条命给她换来的乌托邦,本以为,唐衍不过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却从不曾发现,眼前这个弟弟,对她有着不同于亲情的爱意,而这些,是她在此行见到江氏之后才明白的···
爱一个人,便是不管生离死别,眼里都只有那一个人,守着那份仅存的美好,足以抵挡一切···
“老姐可是听了些什么话?”
唐衍了解许梦黎,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些话来,这一路上都有他的人,如果没什么意外,怕是沧澜派的那个故人同她说了些话···
“阿衍,我好像错过了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
眼纱之下,盈眶湿润,将那白纱侵染出了水渍,却是不自知···
“那老姐,打算如何了?”
许梦黎:“这一生,我欠了无数人的,可终究,只想还一个人,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唐衍自知老姐口中的那人便是自己,可这番话若是多年以前说出,唐衍定然会不顾一切的答应她,同她在一起,可如今他已时日无多,他只想给老姐挣一个能正大光明重现江湖的未来···
唐衍装傻:“老姐想还谁?阿衍都能替老姐还了这份恩情!”
许梦黎也知晓唐衍心中所想,这么多年,许多事,她不是不知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既然同意不应,许梦黎也不想再勉为其难,便顺着他一起装傻。
许梦黎:“阿衍,是打算出去了吗?”
唐衍:“五叔这嘴就是快,我打算同五叔去一趟元庆府,孟氏对你我二人有恩,若能寻得报答一二,也算是积一积福报吧!”
像他们这样算计天下的人,这所谓的福报说出口,还真是有些羞愧之意。
许梦黎:“这药再不喝,我便要再去温一温了,这一次,你打算带多少人走?”
唐衍手中药碗有些凉却,从小他喝药便没让许梦黎费过心思,如今这没了多少时日,倒是需要许梦黎日日来催才肯喝,倒是越来越有小孩子心性了,唐衍将药一饮而尽,他能有什么心思呢?不过是想听许梦黎多在乎他一些罢了···
唐衍:“五叔一人足以!”
这一路上,唐衍派的人虽是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许梦黎,可她心里明白,这是防着慕容颂狗急跳墙,冲她下黑手呢!可如今他却选择只带一人,这怕是想要诱敌:“你想以身犯险?”
唐衍摸索着桌案,将药碗搁置在上,安慰道:“老姐,我自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我用自身吸引慕容颂,不仅仅是为了求白山一安宁,也是为将来谋划一二!”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唐衍若是出手,绝不会是五五成的胜率,只不过这一次,涉及许梦黎,便是没有胜算,唐衍也是敢搏一搏的,唐衍以为自己早没了人间情意,从一开始对许梦黎便是算计,时至帮助孟氏,也是全然算计,却不曾想,人在这世间久了,丢失的那份真情,竟然也能在悄无声息间一点一点的回来,而他自身却是浑然不自知···
许梦黎掏出一副药方,搁置在桌案之上:“这是婴毒的解药药方,我虽不知你的计划,但愿这方子能帮助你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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