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陈家见我？

隋燃当晚失眠了。

        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小五睁着的眼睛，流着黑血的嘴。手指攥紧了被子，她的精神越来越紧绷，几近断裂。

        窗棂动了。

        隋燃已经不需要用能量去探了，她熟知顾渊沛的味道，像雨后的松树，安稳极了。她习惯了这个味道，也习惯了他时不时出现。

        顾渊沛靠在桌子上，皱眉：“你的能量怎么这么狂燥？”

        隋燃松开捏着被子的手，坐起来凝视他。好像她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他，用视线描摹他的形状，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巴。

        顾渊沛挑眉。

        她倒是渐渐平稳下去了。

        但被她这么盯着，自己可算是平稳不下来。

        月光从没关好的窗子倾泻下来，隋燃恰好看得到他向她走过来时的衣袂摇晃，但看不清他的眼睛。

        直到他凑近，再近。

        唇上的触感很陌生，顾渊沛伸手环住她的肩，并未加深这个吻。这是一个印记，而不是一场亵渎。

        他眸色晦暗不明，夜色很深，隋燃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如果不算心跳声的话。

        在这种时刻，说话都是一种惊扰，更何况敲门了。

        “小姐？”阿铭隔着门问，“我听到里面有响声，需要我做什么吗？”

        隋燃一惊，恍然回过神般，推了推顾渊沛，没推开。

        “回话。”顾渊沛在她耳边说。

        “呃，没事。”隋燃没敢看顾渊沛的眼睛。

        门外，阿铭觉得小姐的声音听着有点奇怪，但倒也应下，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还不放开我吗？”

        隋燃听得门外没了动静，再次推了推顾渊沛。话里带了一点点羞赧，更多是强撑着的无所谓，装作自己没有心动。

        顾渊沛又啄了她一口，才满意放开。

        本是担心她能量反噬，才来护她周全的。他开心又有些难过，如果世界上没有魔气，如果他不是顾家人，他一定会毫不顾忌地和她在一起。

        但若要保护她，还是不要让她和顾家产生联系吧。

        隋燃脑子里没想这么多。

        氛围到了而已。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轻易陷入一段关系了。她很喜欢现在与顾渊沛的距离，好像他们不能再近了，但他们相隔甚远。

        隋燃发觉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顾渊沛，这很好。

        窗棂再摇晃，屋内已无人。

        隋燃目送着他离开。再躺下，不知时间几何，她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阿铭敲门声又起。

        隋燃皱眉。

        “小姐，陈家有人想见你。”

        这一下子，瞌睡全被赶跑了。

        陈家，见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还想着，要如何接近陈飞，是要制造偶遇，还是登门道歉，毕竟自己把陈飞打得没了半条命。

        但也是惴惴不安的，她不知道陈家掌握了自己多少。还有小五……在擂台下，杀人可是重罪。

        但小五死去，却像是湖面般平静，仿佛没人在意。

        这个世界上的命，本身就不是平等的。隋燃心里难受得紧，急急起床洗漱毕，听阿铭来传话。

        隋燃：“是谁要见我？”

        阿铭：“就是那天小姐打的那个人，把小姐伤成这样，叫陈飞的。”

        隋燃收敛神色，把情绪压下去。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小姐，要不然我去回绝了吧？不想让你再见到这种人。”阿铭试探着问，她一直不喜欢陈飞，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不得不说，阿铭看人是有准头的。

        隋燃笑着把帕子放下，摇头。

        “什么时候见？”

        “他在外面等着呢。”

        隋燃没换衣服，直接披了件外套去见客。这是不太礼貌的做法，但无论隋武还是阿铭，都觉得没什么不妥。

        陈飞面色苍白，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给隋燃做了个手势算作招呼。

        隋武和阿铭皱眉。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隋燃讽刺一笑，还真是一点没变。她点点头以示回应。

        隋武：漂亮。

        阿铭：小姐好帅。

        陈飞面色一僵，随即挂上一层笑面：“隋小姐，第二次见面了。”

        隋燃面无表情，等他说下句。无人接话，场面一时尴尬。

        陈飞笑意不减：“不知隋小姐是否愿意赏脸与陈某一同喝杯茶？”

        隋武心里警铃大作。

        一怕陈飞暗地里害她，二怕陈飞看上她。后者比前者更可怕。

        “我家小姐不随便和外人喝茶。”

        阿铭气的脱口而出。她才不要小姐和这种人出门，想想都觉得晦气。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喜欢陈飞，从头到脚都不喜欢。

        隋燃心里快乐死了，表面上还要装作平静的样子。

        她看着陈飞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归于最开始的笑面，慢悠悠补上一句：“阿铭，不准说实话。”

        陈飞表情又裂开了。

        不欢而散。

        隋燃从后门出去，状似无意，拦住气急败坏的陈飞。

        陈飞面色不善：“隋小姐可还有事？”

        隋燃靠近他，拂去他肩膀上不存在的浮灰。看着他眼中的惊讶而窃喜之色，勾唇笑了。

        还是那个掉价的样子，像一只肉猪。

        她开口：“当着爹和下人的面，许多话不方便讲。”

        眼神直直盯着他，想必陈飞懂她意思。

        果真，陈飞登时笑容蔓延开来，拊掌而笑：“隋小姐真是……明日午后三时，木原茶楼，陈某静待佳人。”

        隋燃笑着瞥她一眼，脸上的伤疤几乎好全了，没留下什么痕迹，眼神带倒刺一般，陈飞晕晕乎乎，暗自想着，隋家这女人真是好得手。

        至于传闻说的什么魔女还是交易，他才不管。

        传闻越大越好，越离谱越好，他日，他陈飞就是替神州大陆驯服魔女的人。

        声名大噪，流传史册，指日可待。

        一路乐着回府，路上不知是绊倒了什么，摔了个跟斗。新做的衣服沾上了泥水，变得皱巴肮脏。

        偏偏有鸟在他头上拉屎，还以为是雨滴，伸手一碰，臭气熏天。

        陈飞咬牙切齿。

        真不走运。

        远处，顾渊沛冷眼看着他的狼狈样子，手指一勾，巴掌大的鸟儿落在他食指上，乖顺无比。

        还是不解气。

        这晚，他又从窗而入。

        “你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顾隋笑他。

        顾渊沛没回，他正思忖着怎么说，说什么，说什么也解不了他心头憋闷。

        “你为什么那样看陈飞？”

        最终还是可怜巴巴的说出口，委屈地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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