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昏暗的室内，门窗紧闭，厅中央放着一个炉子，里面燃着熏香。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绿相间的罗裙坐在里屋，她瞧着有二十左右，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双凤眼勾着满园媚色。

        鸢娘香肩半露对着镜子细细的描眉，突然惊呼一声，随即丢下手里的石黛，急切地凑到跟前铜镜，颤着手摸上眼尾的一道细纹，那条纹路极细，若是不仔细看怕是很难瞧出。

        “呀，怎么会，怎么会。”她心头一颤，慌忙拿着脂粉用力在眼尾胡乱涂抹，想除了这道细纹。层层脂粉盖在脸上，遮住了细纹。她像是发疯般捧着自己的脸，对着铜镜自我欣赏，时不时发出几声咯咯的笑声。

        江清月醒来就闻道一股甜腻到刺鼻的香味，猛地一闻险些让人将胃里的酸水吐出来。心口处不自觉的抽搐两下，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

        她身上的那几个铜板都不见了，吃饭的家伙式儿们却都还在，幸亏今早出门时只带了晌午吃饭的钱，她余下的贵重东西还都存放在客栈里。

        这间屋子充满了诡异，大白天的紧闭着门窗，梁上挂着众多纱帐，隔绝了视线，隐约能听到一个女声在自言自语什么。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得赶紧离开这。她早上被拍花子拍走，现在才醒过来，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蓉城。

        江清月刚碰到门框，影影绰绰中便走出一个女人，风姿摇曳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姑娘怎么刚来，就想走呀，你瞧瞧你可走得了？”鸢娘红唇轻起，语调便拐了十八个弯。她一抬手，胳膊上挂的红色披帛缠上江清月腰。鸢娘握住披帛轻轻往回一拉，她整个人就倒在鸢娘脚下。

        江清月暗道不妙，这人会武功，即使她逃出来这扇门，外面恐怕还有更多的门等着她。若她按兵不动，难以想象后面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她脑海里快速思量一番，扯着鸢娘裙摆哀求道：“这里是哪里？不要杀我，我好害怕，我要回家。”她皱着眉撇着嘴，用力挤出两滴泪水来。

        她一个人生活惯了，私下无人时就喜欢冷着张脸。平日里出门看诊或是遇上街坊邻里，便自觉地挂上笑。温柔和善的角色演多了，还是第一次扮演这种胆小怯懦的角色。虽然浑身不自在，但是没想到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这里可是仙境呢，咯咯咯。”鸢娘娇笑着，她素手在江清月面前一挥，腕上串着铃铛，一抬手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要害怕，在这儿只要你听话，什么都有。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

        她朱唇微起，吐出蛊惑人心的话：“这里是你以后的家，你叫浮青，父母双亡遭人拐卖。是我救了你，我叫鸢娘，是你的恩人，你将用毕生来报答我。不会违抗我的命令，乖乖的为我所用。”

        鸢娘的手在江清月脸上缓缓摩挲，流连之处带来阵阵酥麻，酥麻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大脑渐渐跟不上思维。江清月眼睛渐渐空洞，一点一点的跟着她重复：“我叫浮青，要报答鸢娘，只听她的话，不得违抗。”

        触感从脸颊划过，最终覆在她眼睛上，鸢娘轻声哄骗：“睡吧，一觉醒来，前尘往事全都忘记，以后你只忠于我。”喃喃低语，宛如从意识的深处涌出，牢牢地印在脑海里。

        见人睡下，鸢娘唤来两个婢子，将江清月带到房间去。

        待婢子离开，屋内只剩下江清月一人时。她缓缓睁开眼，吐掉嘴里的迷迭香，好在她早晨出门时带了些在身上提神醒脑，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这里的人竟然会巫术，这是南疆人才会的巫蛊之术。这种巫术可以乱人心志，与他们交谈时，意识稍不坚定就会被蛊惑。她以前也就在那些南来北往的商贩那里听说过，今天没想到能亲身经历一番。

        不过，这巫蛊之术还真是厉害。她左手虎口处被她用力按得已经发红发青，刚才她只要有一点分神，就会陷进那人编造的世界里。

        她孤身一身，如今也不是在那个民风淳朴的林州城，接下来的路都得靠自己。北疆尚且还远，她决不能止步于此，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门吱呀一声，江清月急忙躺下，装作还在熟睡的模样儿。

        “浮青，浮青醒醒，别睡了，起来吃饭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郎，瞧着年纪大不，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粉色衣裙，头上绾着双丫髻，头发两边坠着粉色的飘带。她模样长得十分乖巧，只要让人瞧一眼就会发觉这是个天真无邪的女郎。

        江清月想着鸢娘先前的话，问道：“这是哪里？我是谁？你又是谁？”

        小丫鬟道：“这里是鸳鸯馆，是我们的避风港。在这里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爹娘卖了，还好是鸢娘救了我们，我们要报答她，听她的话，好好做事，然后过好日子。”

        说着话的功夫，她已经将饭菜摆在桌上，上前扶起江清月：“你不记得了吗？你叫浮青，是前两天刚来咱们馆里的。”她小脸皱起来，显得有些委屈，“你不会把我也忘记了吧。我叫阿雅，是这里的小丫鬟，你以后不能再把我忘记了。”

        江清月点点头应道，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什么鸳鸯馆里的女郎们是不是都和她一样的情况。眼前的这个自称阿雅的少女，也不知是同她一般中了巫术，还是特地来试探她的。

        总之，她得小心为妙。

        “阿雅，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她问道。

        “有的啊。好多人呢，有白芷、京墨、空青、黄苓。”阿雅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啊对了，黄苓年前成亲了，嫁给个可有钱的人，去过好日子去了。”

        阿雅说罢，江清月隐隐约约听到些琴音。她侧耳细听，似乎是对面传来的，琴声忽高忽低，悠悠扬扬。

        “白芷又在弹琴啦。”阿雅一脸钦羡，“等有一天，我也能弹得这么好，鸢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多了起来，阿雅拎着水壶下去添茶倒水。从阿雅口中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想着出门瞧瞧却遭到了阻拦，门让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幸好，同侧有扇漏花窗，从窗子向外看，依稀可以瞧见楼下的景象。

        一楼是个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混在一起，有喝茶听曲儿的，有吟诗作对的。二楼是个环形的走廊，两侧都是些厢房，不同于大厅的吵闹，里面偶尔传来阵阵丝竹声，与一楼对比多了些静谧高雅之感。

        江清月心中了然，她可能是被抓到一个秦楼楚馆里了。既是秦楼楚馆，又为何要对她们进行巫蛊之术？

        她想不明白。

        ———

        莫桑闲着无聊，让李枫给他寻了些话本子来。此时正歪坐在软塌上，捧着一本《江湖游侠》看的津津有味。

        这《江湖游侠》讲的可不是江湖侠客惩凶除恶的故事，而是那缠缠绵绵的爱恨痴狂，江湖郎爱上富家小娘子，两人由爱到恨，再由恨到爱的狗血故事。

        他看到气愤点，忿忿不平道：“这李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解释吗？长着一张嘴有什么用？”

        见他如此，李枫悄悄往角落缩一缩，祈求莫桑千万别和他讨论剧情。他一个大男人，是真的不爱看这种话本子。

        突然，莫桑面色一凝。来的还挺快，他回来的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了。

        李枫手也随之按上佩剑：“主子。”只等他一声令下，就拔剑而出生擒这偷听的小贼。

        莫桑勾起一抹笑，抬指冲李枫嘘一声，示意他放松警惕。

        他轻声道：“陪他玩玩。”这两天一点乐子都没有，这现成的解闷的送上门来了，可不得好好玩玩。

        窗子被悄悄打开一条缝，一道人影隐在黑暗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屋里的两人。自以为悄无声息，实则全在屋内人的掌控之中。

        莫桑依旧悠闲的躺在软塌上，修长的手指时而翻动书页。李枫站在角落，右手暗中握住剑柄，生怕下一秒这小贼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过了片刻，那小贼飞身离开。莫桑与李枫也施展轻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在鸳鸯馆门前停下，这鸳鸯馆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名声好，它收留无家可归的孤男孤女。平日里也是个日常消遣的好去处喝喝茶听听曲儿，有时还会有几个文人切磋文采。

        他们当初没有细致的对这进行调查，没想到里面竟然藏有不怀好意的人。

        江清月在屋子里想尽了办法，可惜门窗都是锁死的。唯一能打开的窗子，就是那个沿街的窗子。她瞧过了，窗子旁边并没有支撑点，若她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断条腿。

        她打开窗向外探头巴望着，想着自己怎么能不断腿的从这下去。就见夜空中有道身影，嗖的一下从头顶飘过。她以为是幻觉，紧接着又有两道影子飘过。

        莫不是，鬼——

        这般想着，对面断断续续的琴声又响起来，江清月打个冷战，急忙缩回头抱住自己。飞快的跑到床上，蜷缩在床榻上躲起来。

        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对面厢房中坐着个白衣女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素手翻动奏出动人的音律，正是阿雅口中的白芷。

        白芷对面坐了个男子，端着茶细品。一双玉臂从他身后探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依偎在他身上，温声低语：“瑾郎，可有受伤？”鸢娘抬手拂过他的脸，在他右眼角轻轻落下一吻。

        杜瑾放下茶杯，揽过她的身子，将她勾到怀里，眉眼含笑藏着无尽温柔：“就两个贩夫走卒，还伤不了我。”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白芷对此熟视无睹，她指尖轻动：“事情进行的可还顺利？”

        “紫衣和杜若死了，钥匙没在李林海身上。”

        “怎就死了，怪可惜的。”鸢娘眉头轻皱，伸出手勾着杜瑾的发尾打着圈儿，“这次咱们可是帮了南疆一个大忙，不仅帮他们把被抓的暗探杀了，还给他们留了个活口。以后若是还敢来我这鸳鸯馆生事，可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

        那小贼一路用着轻功，直接从二楼的窗子里翻了进去，声音不大，却惊动的屋内所有人。

        鸢娘抱怨道：“空青，你能不能走门？我这红木的窗子都被你踩坏了。”

        “踩坏了就换。”空青解下黑色蒙面，“你兜里钱那么多，还在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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