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感觉，还不错？

　　赵紫彤站在了负责抽取作品的工作人员面前，递出了她的准考证和身份证明，看向了工作人员面前的平板。

　　平板上是她的个人身份信息，以及要演奏的曲目。

　　赵紫彤，女，17岁。

　　宁城第一中学学生。

　　报考科目：钢琴

　　报考曲目：肖邦第一钢琴叙事曲。

　　贝多芬《田园》奏鸣曲第一乐章。

　　在她的名字右边，还有她的头像，一个面无表情的身份照。

　　不能说很好看，只能说不丑，毕竟身份照都这样。

　　负责抽取作品的那位工作人员，接过赵紫彤递给他的身份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又看了一眼赵紫彤，确认无误后，立刻对着赵紫彤点了点头。

　　“好了，身份核对完毕，你可以抽取你的作品了，你点击一下屏幕中间的抽取按钮，系统会随机抽取一首作品，你看看是什么作品。”

　　“嗯，好的。”

　　赵紫彤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伸出自己的小手，点在了屏幕中间的抽取作品上。

　　飒！

　　没有任何的动画效果，一个无比丑陋的，用VB语言写的弹窗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提示：您考试的曲目为——贝多芬《田园》奏鸣曲，第一乐章。】

　　工作人员将平板拿了过来后，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看着上面的内容，默默点了一下头。

　　“嗯，你等一下要演奏的曲目是贝多芬的田园奏鸣曲，第一乐章，这个信息已经录入电脑中，发送到考场里面，如果你演奏其他的作品，将不会获得任何的分数，明白了吗？”

　　“明白了。”

　　赵紫彤再次点头，接过工作人员递还给她的准考证和身份证，一路小跑来到了B考场的门口。

　　在她进行录入信息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进去演奏，所以当她走到考场门口的时候，考场门口就只有三个人。

　　并且，第三位考生，正在换衣服，准备入场。

　　第四位考生，看着第三位准备入场的样子，露出了一副紧张的神色，眼睛不停地扫着周围，似乎找一个可以让他分散注意力的地方。

　　很快，这第四位考生，便注意到了赵紫彤，虽然目光还在不停的乱扫，但是他的视线停留在赵紫彤身上的时间，明显增多。

　　赵紫彤莫名其妙地看了第四位一眼，并没有理会他，也没有阻止他继续看自己，就这么直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在考试之前的时间，对于每一位考生来说，都是又快又慢……

　　快的是紧张，慢的着急。

　　又想早点考完，又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毕竟，这种考试是在一整间屋子里进行的，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接受测试，没有任何人能帮助自己。

　　这种孤独感，十分的恐怖，一些心理能力比较弱的人，就很容易因此而害怕，不敢比赛。

　　不过，赵紫彤并不害怕，她的心态已经逐渐平缓了过来，对于这一场考试，她开始有了信心。

　　不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考试罢了，有什么需要紧张，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嘛？

　　不，并没有，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毕竟自己的老师，他都已经说过自己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么自己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连自己的老师都不相信，那么自己还可以相信谁？

　　所以，赵紫彤的目光中十分的清澈，没有特别多的情绪在其中。

　　“228号入场，230号准备！”

　　屋子里面的工作人员突然走了出来，敲了敲手中的垫纸板，对着门口的两个人提醒了一句。

　　“好……”

　　228号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那一件黑色羽绒服给解开，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用力给自己握了一下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自己稍微冷静一点后，他立刻起身，看了一眼赵紫彤，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向着考试的房间内走去。

　　赵紫彤看着他走进房间后，也起身，站在了屋子门口，等待着她的轮次。

　　排在她后面的学生，此时此刻，也同样被工作人员带到了考核的现场，进行检录。

　　之前那个特别紧张，想要跟着别人说话，来缓解紧张情绪的小女孩，此时特别老实站在其中，无比紧张的看着周围，眼睛不停的转。

　　嘴巴想张开，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嘴，继续看着周围。

　　突然，她发现了赵紫彤站在她前面，长舒了一口气，眼睛立刻亮起，对着赵紫彤用力挥手，小声道。

　　“喂，小姐姐，加油啊！”

　　赵紫彤同样看见了后面刚刚过来的那个小女孩，刚想挥手的时候，前面一位演奏者，已经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工作人员走到门口，再次敲了敲手中的垫纸板。

　　“考试区域，禁止喧哗，所有人不得交头接耳！”

　　“230号考生入场，232号考生准备。”

　　说罢，他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赵紫彤，明显愣了一下。

　　今天过来的很多考生都很好看，很漂亮，但是像赵紫彤这样的，还是少见。

　　特别是她们都穿着特别大的黑色羽绒服，而赵紫彤只是穿着一件淡棕色的大衣的时候。

　　这淡棕色的大衣，更显得赵紫彤与其他考生的与众不同。

　　不过……

　　那名工作人员只是看了一眼，便将他的目光收回。

　　穿的好看是一回事，能不能弹得好看，才是正经的事情。

　　他见惯了那种，穿的华丽花哨的，但是弹得一塌糊涂的人。

　　如果弹得差，穿的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给她的成绩，加上那么一分两分。

　　所以，工作人员上下扫了一眼赵紫彤，用着无比平淡的语气，对着赵紫彤道。

　　“你就是230号？进来吧。”

　　“好的。”

　　赵紫彤无比乖巧地走进了考试房间，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脱下，露出里面纯白色的羊绒衫，对着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把衣服放在门口的框子里。

　　然后，将包包，书籍之类的杂物，全部放在一边，只拿着身份证，以及准考证，走到了考试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那边，将手中的证件全部递给工作人员。

　　负责录入信息的工作人员，快速核对了赵紫彤的信息，确认与本人相符后，点了点头。

　　“好了，你可以开始演奏了，在开始前，记得对我们提醒一说，说一下开始，结束的时候喊一下结束，如果因为没有喊结束开始而造成的损失，由你自己承担。”

　　“好的！”

　　赵紫彤点头，没有任何的犹豫，走到了考试房间内的琴凳上，快速调整了一下座椅的高度。

　　让手臂自然下垂，达到可以轻松放在钢琴的琴键上的高度。

　　调整一下座椅的前后。

　　让自己的身体与钢琴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保证最舒适的演奏状态。

　　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钢琴键盘之上，缓缓压下，不发出声音。

　　感受钢琴键盘给她反馈的力度，以及质量。

　　等所有的都做完了之后，她立刻点了点头，准备对着边上的工作人员开口，让他们准备录制。

　　就在这个时候，赵紫彤的视角余光，突然看到了站在墙角处的一个人。

　　何深……

　　何深正站在墙角处，双手环抱，身体依靠着墙壁，嘴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他的样子似乎正在发呆。

　　不过……

　　就在赵紫彤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何深似乎醒了过来，将他的视线，看向了赵紫彤。

　　两个人的视线对视，何深对着赵紫彤微微颔首，嘴巴轻轻抖动。

　　虽然赵紫彤看不懂何深在说什么，但是她能非常清晰的明白，何深给她的意思。

　　加油！

　　赵紫彤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来着何深的暖意，猛地点了一下头，目光猛地亮起。

　　现在自己怕什么啊？自己的老师就站在那边，给自己鼓励。

　　其他人在这边是孤立无援的，但是自己不是，自己有老师在这边！

　　虽然说，心里压力会更大有一点，会觉得如果弹不好，就对不起老师……

　　但是！

　　赵紫彤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将自己的视线移开，放在钢琴之上。

　　其他所有人，都如同一座孤岛，在这个房间内，感受着孤独。

　　而自己，则被老师关照着，自己的老师亲自过来给自己加油！

　　那么，就这种情况，自己比其他人优势那么大的情况下……

　　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紧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担心？

　　不，这里没有任何地方需要担心！

　　她的背后，还有何深！

　　所以……

　　赵紫彤立刻对着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开始！”

　　咔……

　　工作人员手指按下，录音机立刻开始运作。

　　赵紫彤也在这一刻，将自己的手抬起，对着面前的钢琴，淡淡说道。

　　“贝多芬，田园奏鸣曲，第一乐章……”

　　话音落下，赵紫彤将手抬起，放在键盘左侧，大概一厘米左右的高度。

　　手，停滞在空中，稍微等了一会儿后，借着手臂的重力的同时，手腕略带一丝回力地往下坠落。

　　声音砸响，那声音，如同大地的脉搏一般，缓缓震动。

　　梆……梆……梆……

　　三声震动响起，大地，开始苏醒。

　　大地之气，在此刻，迸发！

　　赵紫彤的右手，高音声部的旋律，在这大地之气的衬托之下，从钢琴中浮现而出。

　　梆……梆梆……当……

　　主弦律无比的清晰的同时，低音声部也同样的，没有就此消亡，而是无比顽固地停留在低音声部。

　　这个声音……

　　站在那边的两个工作人员，以及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原本是低着头在玩着手机。

　　在听到这个音乐的时候，突然一愣，略微一丝丝疑惑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赵紫彤。

　　这个开头……

　　有意思……

　　不，不是有意思，而是，很有意思！

　　这个小孩子……

　　站在这边的，基本上都是学生，大学里的学生。

　　他们看还没有考上大学的学生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带着一丝丝俯视的目光。

　　但是！

　　面前的这个人，赵紫彤的演奏，让他们完全没有办法产生一丝丝俯视的情绪，他们不配俯视这首作品。

　　所以，他们开始正视赵紫彤，以平等的姿态，看向赵紫彤！

　　她的这个演奏，很厉害。

　　这个音乐的感觉，完全起来了！

　　田园大地，在早晨的时候，刚刚浮起的地气，无比清凉的空气。

　　远处旭日东升的感觉……

　　很明显，她已经可以弹出那么一点点的画面感了。

　　这个年龄，这个实力……

　　几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现在只是一个开头，如果只是开头弹的好，那么没有任何的用处。

　　如果后面也能弹的好，那么才算是真正的弹的好！

　　所以，继续看下去。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赵紫彤的继续演奏，而赵紫彤，也没有让任何人产生一丝丝失望的情绪。

　　她的手，按在钢琴的键盘之上。

　　虽然并不算特别的大，但是却按的特别扎实。

　　所有的音，都无比的沉稳。

　　梆……

　　和弦奏响，所有人再次一愣。

　　这个和弦……

　　不，这个已经不算是和弦了！

　　赵紫彤她通过自己的四根手指，按出四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四种完全不同的音色！

　　这个是……

　　弦乐四重奏的音色！

　　嗡……

　　音色快速转化，众人再次一愣。

　　等等，这个地方的弦乐四重奏，变成了管乐四重奏？？

　　这个地方……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颤抖。

　　音色，变化的十分自然，就这个音色的变化，值得特别的夸赞。

　　然后后面的内容，特别是这种乐队感，简直绝了。

　　一开始是低音提琴的拨奏，拨出那低沉的低音。

　　随后便是弦乐，构建出旭日东升的音色。

　　再然后，弦乐四重奏，营造田园之境。

　　管乐四重奏，叙述田园之美。

　　这只是一台钢琴，这明明只是一台钢琴而已！

　　为什么……居然打造出了交响乐团的音响效果！

　　这就传说中的，她一个人就是一个乐队嘛？

　　众人默不作声，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僵住，死死地盯着赵紫彤，不知道她究竟可以达到什么样子的程度。

　　之前的正视，逐渐变成了仰视，他们只能仰视赵紫彤！

　　平视？自己不配好吧……

　　就这个水平，学校里都没有就给人能有！

　　这一首贝多芬的田园，很多人都听过，甚至很多人都弹过。

　　只不过，没有多少人能把这首作品弹得特别好。

　　所以，他们对于这一首作品最正常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

　　能不弹贝多芬，那就不弹贝多芬。

　　在学校里贝多芬弹得特别好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牛人。

　　李斯特弹得厉害？纯粹技术流，虽然是大神，也就那样。

　　肖邦弹得厉害？勉强算是大佬吧，毕竟肖邦的作品里面，音乐性上的东西，比前期的李斯特，强太多了。

　　音乐音乐，如果只是纯粹的技术，哪来的音乐呢？

　　所以，如果你贝多芬弹得厉害，那么你绝对是牛人！

　　贝多芬的作品里面，技术上的难点，比后面浪漫主义时期的人，要少上那么一点，但是同样的，对于音乐性上的东西，更为的看中。

　　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一首，贝多芬《田园》奏鸣曲，便是如此。

　　音乐性，很强。

　　画面感，很强。

　　技术力，很强。

　　一个小小的，大概是十七岁的小女孩，居然可以弹成这个样子？

　　这特么十七岁？

　　众人一时间有点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七岁的大佬是有，可是这种情况的大佬，不应该是去准备考国外嘛？

　　还在国内这个小池子里面瞎扑腾什么？

　　真的是……

　　众人一时间有点憋屈，不知道该说赵紫彤什么好。

　　赵紫彤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她的表情十分的认真，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音乐之上。

　　感受着自己音乐所带来的一切。

　　音乐，必须要让所有人感受到美好，这才叫音乐……

　　所以……

　　赵紫彤的气势逐渐起来了，虽然还是很弱小，如风中残烛一般，但是她已经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气势。

　　随着她无比认真的演奏，音乐中所有的一切，也在她的演奏下，显得越来越漂亮。

　　呈示部，发展部，再现部……

　　奏鸣曲的三大块，每一块的音乐，都显得特别的漂亮。

　　并且，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独属于赵紫彤的味道在里面。

　　就如同何深的音乐一样，只要何深演奏，那些听过何深演奏的人，就知道这个作品是何深弹得。

　　现在，赵紫彤也有了这个样子的趋势。

　　她的气势，融入了她的音乐之中，从而形成了……

　　独属于她的音乐！

　　周围的人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麻木，看着赵紫彤，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居然有这样的人，可以演奏出这种水平的音乐。

　　这也太……

　　太犯规了吧？

　　凭什么啊？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来参加艺考的学生啊！

　　这种大佬不去打外国佬，来国内内卷什么啊？国内都够卷了，还卷？

　　那三名学生欲哭无泪，不过很快，他们便恢复了正常。

　　就这种样子的学生，大概率不会到江州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跟他们内卷的，而是会去其他的音乐学院，州级的音乐学院。

　　到时候，让那些州级的音乐学院的新生，尝尝被大魔头狂卷的恐惧吧！

　　想到这里，他们就不由得发笑，似乎已经能想象道，那些新生被赵紫彤打击的不成人形的样子。

　　不过……

　　他们只是看到了赵紫彤目前水平的强悍，他们完全不知道……

　　赵紫彤在四个月前，也就是八月份的时候，是一个连钢琴谱，都没有完全背下来的学生。

　　这种学生，不管给哪个老师，都不可能愿意带。

　　但是何深带了，并且还让赵紫彤逐渐从家庭的关系中，走了出来。

　　从而，让她一直被压抑住的天赋，给逐渐释放。

　　加上她每天近十几个小时的练习，她自然而然地，可以有这个样子的成果。

　　天赋，加上超过几乎所有人的努力，还不能成功的话，那也太内卷了。

　　何深看着赵紫彤的演奏，默默点了点头。

　　就刚刚，他听过的那么多学生而言，赵紫彤的水平，已经算得上这些学生中，最亮眼的那一位。

　　不是因为赵紫彤是他的学生才这么说，而是赵紫彤，真的已经快要达到这个境界了。

　　如果她来到江州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的话，她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计梦婷！

　　甚至，可能比计梦婷更强！

　　何深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起身，小心推开考核间的门，向着外面走去。

　　不过，就他的感觉而言，即使赵紫彤再怎么想要到江州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来学习，席舒文应该都不会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个感觉……

　　何深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琴房，坐在沙发上，目光逐渐放空，在脑海中，弹奏着音乐。

　　而赵紫彤则在钢琴上，用更加用力的演奏，试图将音乐，全部做到完美！

　　终于！

　　她来到了结尾。

　　两声和弦后，她并没有就这样直接将手松开，而是闭着眼睛。

　　感受着音乐在空气中消散的感觉。

　　等音乐完全消散后，她的手才松开，对着负责录音的人，点了一下头。

　　“演奏完毕。”

　　咔……

　　录音停止，赵紫彤起身，看向了墙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深已经离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赵紫彤不免有点失落，可是很快，她便将这份失落给收起，走到工作人员那里，将自己的身份证准考证，全部拿起。

　　回到门口，穿上衣服，拿起身上的随身物件，跟屋子里的工作人员鞠躬告别后，离开了考场。

　　在门口，之前那位无比紧张的小姑娘看见赵紫彤出来，立刻用力挥了挥手，捂着嘴小声问道。

　　“嗨，怎么样怎么样？你感觉自己弹的怎么样？”

　　赵紫彤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通向对面一栋楼的过道，似乎能透过这墙壁，看见正在琴房里的何深。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对着那名小姑娘点了点头。

　　“感觉，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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