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陈陌扯了扯嘴角，却指着身边的杨建宏说道：“我是怕你想他，所以把他带了过來。”

        陈俊笑了笑，满目苍凉：“小陌，对不起。”

        陈俊别过头，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放不下他，实在是可恨，贱的沒救。

        杨建宏起身，拍了拍陈陌的肩膀，“你们好好谈谈，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又将目光转到陈俊脸上，陈俊冲他笑笑，道：“宏哥，我错了。”

        杨建宏摇头，“我们大家，都错了，打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陈俊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來，“还有办法补救吗？”

        杨建宏惨然笑道：“或许有，但也得看对方给不给机会。”

        这句话，是对陈俊说的，更是对他自己说的。

        杨建宏走后，陈俊慢慢的坐下，说出的话依旧恶毒：“你怎么不去死？”

        陈俊垂下头：“我也这么想，只是，心中有许多的遗憾，就这样死了会不安。”

        “哦？是吗？”陈陌冷笑道：“我记得我说过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记得。”陈俊笑了笑，眸子深处，满是柔情，“所以我活着，给你和你哥赎罪，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早就不值得任何人原谅了。”

        陈陌冷笑，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了出來，“我恨你。”

        陈俊哀伤地：“怎么恨我都行，只要别忘了我。”

        “呵呵……太好笑了。”陈陌大笑，眼泪更是肆意的流下，“你不要这样说，不然，我会误会你爱上了我。”

        “我就是爱上了你，小陌。”陈俊颤抖着身子，极度压抑的说道：“我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只是，却不敢承认，也不愿去承认，我只是一味的麻痹自己，麻痹在对杨建宏无望的爱情中，错失了真正爱的人，我真是该死。”

        “精彩，真精彩啊，不愧是拍戏的。”陈陌冲他邪魅一笑，眼中冷意丝毫不减：“可惜，无论你说的有多精彩，我也不会再相信了。”

        “我沒有让你相信，只是说出自己的真心话。”陈俊牵强一笑，眼睛始终停留在陈陌身上，丝毫不肯挪过去，唯恐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哦，是吗？那我收到了。”陈陌说着，起身看着他，笑了笑，并沒有说什么，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小陌。”陈俊嘶吼道：“你就沒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陈陌回头，好笑的看着他，“要我对你说什么？说我也爱你吗？”

        陈俊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沒有资格让你爱我了。”

        陈陌深吸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汹涌而來的疼痛，脸上笑意却越的深了：“陈俊，你错了，是我沒有资格，明知道沒有资格，却偏偏早早的就爱上了你，你们总说我哥贱，其实，你们不知道，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贱的人，贱的有时候我都想亲手杀死自己。”

        沒等听完，陈俊就大声的哭了出來，他颤抖的捂住脸，都不敢再直视陈陌，他是有多么的混蛋，才将这样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伤的遍体鳞伤？

        陈陌依旧笑看着他，“哥哥，这是最后一次，我这样叫你，以后，即使我哥能有清醒的那一天，即使那时候他不怨你不恨你，我也不会再原谅你，说过不原谅，就不会原谅……”

        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抚摸着陈俊的头，笑道：“哥哥，我走了，你保重吧，我会努力，慢慢的忘记你，不然的话，我真的有可能让你生不如死的。”

        陈俊抓住他的手，已是哭的说不出话來，陈陌将手拿开，淡漠的说道：“真的要走了，我祝你在余下的日子里，日日煎熬，终生都不得安宁。”

        “不要忘了我，就算你怎么的折磨我也好，不要忘了我。”陈俊抱住他，哭道：“小陌，求求你，不要忘了我，怎么样都好，就是别忘了我，好吗，好吗……”

        陈陌将他的手扒开，用手不停的擦拭着他的眼泪，“陈俊，记得以后，不要叫我小陌，我有自己的名字，至于我真正叫什么……”

        陈陌微微一笑，绝对残酷的笑容，将陈俊心里最后一点残念给击碎：“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

        出來的时候，杨建宏走到陈陌面前，说道：“你的马仔，我已经将他安顿好了，你不用担心了。”

        陈陌早就知道这一切是他安排的，但已经沒有半点感激，“多谢，你还算是良心未泯。”

        杨建宏沒有和他生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去看看他吧，我知道，他是你在这里最后的一个牵挂。”

        陈陌愣了半晌，往日和马仔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一幕幕因为杨建宏的这句话，全部都想了起來。

        “是，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连我妈妈，都沒有他对我好。”陈陌的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极致的美，让看到的人，徒升出无尽的绝望。

        墓地选的很好，陈陌将花放下，眼睛端详着墓碑上马仔的照片，笑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很遗憾，到你死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只说你是孤儿，所以可怜同样是孤儿的我，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我惟愿那年在街上，沒有无耻的去偷你的钱包，那样的话，你会过的比现在好很多，起码不会死，起码还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杨建宏深吸口气，将陈陌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会怪你，你要记得，爱你的人，都不会怪你的。”

        陈陌的眼泪，再次流了出來，他无声的哭着，面部因为疼痛和难过几尽扭曲。

        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杨建宏将他抱得更紧，陈陌闭上眼，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道：“……我的名字，叫沈宇晨，你，不要忘记了。”

        巨大的机翼，带动着空气中的摩擦，将乘客带往遥远的纽约，也包括此时并排坐在一起一直沉默不一言的杨建宏和沈宇晨。

        “……你的名字，和你哥哥的一样好听。”或许是觉得太过于难过，又或许是觉得，内心压抑的可怕，杨建宏忽然对身边带着眼罩的宇晨说道。

        宇晨沒有回答，就在杨建宏想要放弃和他谈话的时候，他忽然将眼罩扯下，拿眼神扫了扫杨建宏，道：“能问你个问題吗，杨大会长？”

        杨建宏无奈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用这样的口气好吗？”

        宇晨冷笑几声，道：“也沒有什么，只是想问你，假如我哥再也醒不过來，我的意思是，他永远这样痴傻一辈子，你会要他吗？”

        杨建宏疑惑的望着他，道：“你不是说，我再也沒有机会和诺晨在一起了吗？”

        宇晨瞪了他一眼，生气的说道：“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咯？”

        杨建宏苦笑：“我沒有，其实，我一直想要说的是，不管诺晨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陪着他，只要你们给我机会。”

        宇晨低头沉默不语，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杨建宏忽然知道他心下担心的是什么，假如诺晨永远这样，外公年迈，而他早已满身疲惫，怕是无法再照顾如此的诺晨。

        想到这些，杨建宏将宇晨抱住，轻声说道：“我会永远照顾你哥哥，不管是赎罪或是什么，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会离开他。”

        因为曾经的曾经，在见到诺晨的第一眼起，他就誓，穷其一生，都会让他快乐，但是，是什么东西，让原本单纯美好的愿望，完全变了质？

        宇晨依旧沒有出声，但却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后，在杨建宏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听他忽然缓缓的说道：“我相信你。”

        杨建宏当即就哭了出來，沉闷而又压抑的哭声，听在宇晨心里，一阵荒凉。

        他其实有些沒有说出口的话，比如，他从小就很羡慕诺晨，羡慕这个一直被妈妈挂在嘴边从未见过面的哥哥，现在更是羡慕，虽然他受了很多的苦，但是，却拥有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爱。

        那么他呢，潦倒的半生里，究竟是得到了什么？

        “我惟愿诺晨一辈子都不要清醒过來，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痛苦了。”宇晨轻声说道。

        杨建宏沒有说什么，但是眼中，已然表明，他心中也是如此希望的。

        我们都是胆小鬼，害怕承担一切，却偏偏非要不停的为自己和他人制造麻烦和伤害，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能做的，也就只有是逃避。

        杨建宏说：“死后进地狱吧。”

        宇晨默契的回答道：“好啊，不要拉上我哥就行。”

        杨建宏笑了：“我会不忍心，让他即使身在天堂，也是孤独一个人。”

        宇晨也笑了：“你们这些人，果真是残忍，就连死后，也不打算放过我们。”

        “不是不放过，而是舍不得。”丢下这句话，杨建宏将陈陌推开，闭眼不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