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就演吧

穆云正不紧不慢地收书，许云霜坐在旁边不耐烦地敲桌子。

        “快点啦！把要看的装进去就好了！你看看，它都撑了！”许云霜拍了拍被塞得鼓鼓的书包，扒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拉链，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辅导书，码得整整齐齐。

        “朋友，依我看，进高三了，最先疯的不是苦命的我们，而是各科老师。连高一高二对作业不屑一顾的老林，今天‘啪’一下直接甩给我们两张卷子，而且都该死的要写作文！他老林不知道本人与作文势不两立嘛！”许云霜挫败地垂下头，故意大声抽鼻子，用双手揉眼睛，作掩泣状。

        穆云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自顾自收书。

        教室里还剩稀稀拉拉几个人，见许云霜开口抱怨，纷纷兴致勃勃地凑上来。许云霜正因缺少观众兴味索然，见平时常聊天的几个熟面孔过来，精神大振，准备拉上号称“小鸟”的废话一哥李飞唱双簧。

        李飞果然没让许云霜失望，人还没到，其洪亮的声音早已传遍教室，“谁又在抱怨作业太多？原来是每次作业都准时、准点、准确完成的学霸许云霜啊！谁又在说讨厌写作文？又是作文被老林打印下来、人手一份的学霸许云霜啊！诸位，咱们双马尾小公主都有怨言，咱这普罗大众还客气啥！用口水淹死老林连同整个教师组是也！”

        许云霜颇为头疼地扶额，李飞很“好用”，其“困了、累了、哭了，就找飞哥”的口头禅绝非一句空话，只可惜班上女生一致批其“油腻”，男生则以此为灵感，专门编了一首小黄歌，每天绕着他又唱又舞。李飞虽不在意，但也不胜其烦。

        这时，作为少数赏识李飞的人之一，许云霜便和李飞聊上了，每一下课，李飞例行公事地撒一泡尿，便凑过来和许云霜胡侃，两人交流彼此在新闻媒体上、日常生活中看到的不平之事，再上至政府、下至年级主任地乱骂一通，上课铃响时，俩人通体舒畅，往往能更为集中地对抗接下来沉闷的五十分钟。

        李飞虽好，但“临阵倒戈、倒打一耙”是其独门绝技兼个人爱好也。

        李飞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巧妙地将火力转移到许云霜身上。许云霜经历过上百次同类的背叛，再粗的神经也被磨成绣花针了，见势头不好，想开口力挽狂澜，同时冲上去堵住李飞的嘴。

        可惜晚了一步，李飞的相声搭档，专门捧哏的陈甜先一步冲上来，一把按下企图站起来的许云霜，右手把许云霜的双手固定在桌面上，左手从裤袋里掏出个大面包，用牙撕开外包装，使劲塞进许云霜的嘴里。

        许云霜双目圆睁，原来电影里都是真的，满脸惊恐、冷汗直流的人质，不是被吓傻了，才吐不出嘴里的抹布或者袜子，而是真的吐不出来！

        面包把整个口腔塞得满满当当，口水快速分泌，既咽不下去，也呕不出来。

        生理泪水快速涌上眼眶，许云霜在脑内飞快算计，论武力她只有乖乖求饶的份，穆云只会袖手旁观，兴致所至还会加入敌营，鼓掌助兴。此时她能拥抱的只有自己！

        许云霜努力回顾看过的电影，拼命眨巴眼睛，奋力挤出几滴热泪，泪眼朦胧地环视周遭人。

        大家纷纷避开眼光，陈甜拍拍许云霜的脸，中气不足地说，“许云霜，别演了。你以为我们还会再栽一次跟头吗？”

        许云霜狠狠摇头，眼泪掉得更欢了。

        陈甜迟疑了，有些无助地看向李飞。

        李飞大手一挥，发出堪比行刑官的冷酷声音，下令，“放了她。”

        “唰”地一声，穆云拉上明显负荷过重的书包的拉链，随即嘲笑李飞一群人，“知道她是演的，每次都上当。你们有意思吗？”

        李飞恼羞成怒，瞪着解放了双手后直奔垃圾桶的许云霜，清了清嗓子，明显提高音量，咬牙切齿地说，“某人故技重施，再次厚颜无耻地利用人类的良善之心！”

        吐完的许云霜绕到李飞桌上，连抽了三张纸，狠狠擦了擦嘴，扔到李飞身上。

        李飞下意识接住，随即做出要呕吐的样子，像甩炸弹一样飞快扔给许云霜。

        “你们知道我最讨厌吃面包！我刚才的反应绝对没有夸大，我……”

        “你刚才的反应绝对夸大了。”穆云在许云霜喋喋不休前，及时拦住了她。

        “走了，我们没时间跟他们耗。”穆云背上书包，一把揪住许云霜的双马尾，拉着她大步往前走，许云霜抗议似地连声喊痛，迈着小碎步跟上。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陈甜有些傻眼地问李飞，“飞哥，我们最初到这来，是要说什么来着？”

        李飞瞪了她一眼，猛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md，那个穆云，她叼毛啊！！！”

        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观战的钱爽哈哈大笑，挥一挥手，说，“小甜甜，飞哥的意思是——他也忘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两天后见，哈哈！周末愉快，哈哈！”

        大家互相嘲笑两句，慢慢散了。

        许云霜跟着穆云，频频回头看呆若木鸡的李飞一群，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还是我云姐！屡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许云霜把自己的小辫子扯回来，甩到脑后，亲昵地挽上穆云的手。

        “首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干涉你们的小品闹剧。其次，我没有救你，我是在给自己行方便。”穆云拍下许云霜的手，皱着脸，摆出嫌弃的表情。

        许云霜又不由分说地抓过穆云的手，用力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你也知道咱们是注定要挽着手走这一路的，干嘛欲擒故纵！”

        穆云选择直接忽视她。

        “我哥说今天晚点回来，叫我点外卖。等一下我们骑自行车去我家，然后点外卖，再洗个澡，吃完饭看场电影，再写作业到十一点，然后一起躺床上看点小视频，咋样？”许云霜边说边把手扭到身后，在书包里摸索自行车锁的钥匙。

        “行啊，看什么电影？”穆云叹口气，把许云霜的手扔出来，威胁说，“下次再乱放钥匙就别骑车了！”

        “那不行，我们周五的例行活动，说好持续到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周的！”许云霜有些尴尬地偷看穆云，见她脸色未缓和，便补充一句，“回家立马下单一个钥匙扣，以后这钥匙就挂我书包上了！”

        随即想到什么，许云霜眼睛亮起来，“对了！说到电影，我哥刚入手了一个投影仪，收假前和他一起看了《变形金刚》来着，还挺爽的。”

        听到《变形金刚》，穆云立刻激动起来，表现出狂粉的亢奋，把摸到的钥匙在手里反复摇晃，“你不是不喜欢看吗？转性了？哪部？我是不是说过好看？”

        一连串反问过后，穆云又泄了气，“算了，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喜欢《变形金刚》。你哥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是最宝贵自己的时间了吗？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干无聊的蠢事，是对生命的巨大浪费。怎么，这一切到你哥那就失灵了？”

        “我哥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无条件追随！”许云霜模仿穆云，把一串钥匙摇的叮当乱响，还自作主张加了个花痴微笑。

        “你不是不自由毋宁死吗？哦，那一定是了，你哥救过你的命。”

        “嗯！”许云霜重重地点头，穆云一脸不信，“如果不是我哥，我早就饿死了。”

        “滚！”

        “我还记得我哥给我买的第一份早餐，热气腾腾的花生汤，搭配美味可口的虾饼！此后的六年，他自学了做饭，包揽了我的早餐和晚餐，像火车一样准时准点！我亲眼见证了他从厨房小白到大师的进阶之路，我也跟在后面享了口福。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变成饿死鬼了！”

        “要写小作文上微博写去！现在给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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