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破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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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亦知对手的厉害之处了。解锋镝如今能大方吐露心事,恐怕是心魂为对方摄住,但解锋镝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却无从知晓。而自己与解锋镝交谈愈久,愈是为对方制造幻境困住自己提供了可能。可要破此关,须得从被控者心神入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一步,是势在必行。
“这里是何处?”岑我寻开口问道。
解锋镝道,“彼岸花坞……又叫‘琴心’世界。”
“琴心世界?琴心情结,云水襟怀……”岑我寻不由想到此地的主人倒是别具一格,“只是阴森恐怖的气氛,消减了云水襟怀。你不该流连此处。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说起来,他们都是素还真的朋友……”解锋镝道。
此话一出,意味太多。岑我寻偏偏说道,“所以在此地折损他们,你不在乎。”
赦天琴箕听罢二人的对话,不禁心头一凛,她仔细回望解锋镝,他确实与素还真生得一模一样,所唯一不同的,只是那一头黑发,使得他更加年轻,英气勃发。与自己记忆当中的素还真,竟无法重叠为一人。
“你就是素还真。”赦天琴箕脱口而出。
解锋镝却是淡然一笑,他眸光望着岑我寻,“你见过素还真吗?”
“很久之前见过一面。”岑我寻如实回道。
“是什么模样?”解锋镝继续追问道。
岑我寻不由也一笑,其实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他对素还真的记忆因着许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了。现在解锋镝问他,素还真是什么模样,他好像回答不上来。可这个问题——眼见解锋镝,使得岑我寻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了,他认真看着解锋镝回答道,“如果单说模样,其实你就是素还真。”
“咦……你的话有歧义,不过,吾听出来了。你是说我与他只有模样相似……”解锋镝回答道。
岑我寻只是若有似无的轻轻一笑,不再做争辩。谁知,解锋镝竟然叹了一口气,“除却你之外,其他人看我,无不将我当作素还真。”
赦天琴箕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玄机,她只道,“你若不是素还真,他亦不会冒险入幽都救你。”
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时间紧急,多呆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无端在此磨蹭,愈发增加了众人的危险。解锋镝现在糊涂,为着一个身份问题蹉跎,这令赦天琴箕看不惯。
解锋镝又将目光转向岑我寻,他不开口反驳,那么此女所说必然就是他心中所想。
“你再想,我们与素还真皆是生死之交,若你非是素还真,吾等何必拼死相救。我们不会认错人!”赦天琴箕开口决断,她不愿再给时间解锋镝,使他纠缠于一个无益的问题。
“此言有理。”解锋镝禁不住笑了起来,他看向赦天琴箕,“你受伤了……”
“是,不止吾,鬼方赤命亦同样受伤。此地的彼岸花有毒,你……”赦天琴箕关切的问道。
解锋镝道,“吾很好,可惜……”
“可惜什么?”岑我寻问道。
“可惜,你仍然完好……”解锋镝道。
“你要对付的是我……”岑我寻叹道。
解锋镝轻轻一颔首,随意的一拂袖,一架瑶山琴展现在三人眼前。
“你不是解锋镝?!”赦天琴箕又惊又怒,对方竟然能够描摹出一个如此相似的解锋镝……岂有此理。难道,因为吾也吸入了太多彼岸花的毒,所以心念所关,为对方所利用。否则,吾怎么能看不破这等计谋呢?
该死的!此地大有蹊跷。
“你到底是谁?”赦天琴箕问道。
“吾……自然是解锋镝,好友,你连吾也认不出来了么?”解锋镝开口道。
“解锋镝怎会对自己的好友刀刃相向?”赦天琴箕开口道。
解锋镝不由无奈冷笑道,“时移世变,迫不得已之下,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欺心之言,可恶……”说罢,琴箕要动手。
“你已经没有战力,何必逞强。”他开口道。
“你到底是谁?”琴箕开口追问。
“吾,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吗?”解锋镝冷笑道,“既然是吾之好友,怎能对吾起了杀心……”
“你非是解锋镝,也就更不是素还真了……”
“是,是是,人站在你面前,你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女人果然善变。”
“你狂悖!”赦天琴箕不顾伤患,执意奏琴与他相杀。
“你已经是气空力尽,不是吾之对手。”解锋镝面对阎王三更响,毫不在意。
“那么这一招,你可经受过呢?伏羲神天响!”赦天琴箕两指钩住琴弦,欲要再发绝招……忽地,解锋镝像是站立不稳一般,轻轻摇晃着,口中呢喃道,“琴箕,你在做什么?”他似乎神识不稳,又像是在努力摆脱某种束缚,他抬起头看向赦天琴箕,眼神之中竟是迷惘之色。
“他,他怎么会这样?”赦天琴箕不解,但这次她不能再犹豫,一招伏羲神天响直直灌入解锋镝体内……
解锋镝神魂颠倒之下猛然受到攻击,性命几乎去了一半,口吐鲜血……他倒在彼岸花丛中怔怔不语,难道赦天琴箕与岑我寻都已被此地的幻境空间操控,敌我不分?想到此,他勉力站起身,“琴箕,岑我寻,你们被幻境……控制了。”说罢,又呕出鲜血,连站立都很困难,赦天琴箕那一招伏羲神天响,威力虽然与往常不可同日而语,却也使解锋镝结结实实的挨了致命一击。
“好友,你们……何苦来此。”解锋镝头疼,身体也疼,心里还烦。
“你……你到底是谁?”赦天琴箕此刻已被眼前人弄得疑神疑鬼,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岑我寻却是在此刻抓紧机会,飞身掠至解锋镝身旁,控住了他的身形。
“岑我寻,你对我做什么?”解锋镝刚才被打的半死,此刻又被人突然定住身形。
“救你。”他简短吐出两个字。
解锋镝不觉好笑道,“救我?到底谁需要被救?”
“你。”
“荒唐……你们坏我大事,我方才正与那琴女斗琴……”
“你输了。”
“……不可能。”解锋镝还要争论,岑我寻却不耐烦听,直接封了他的哑穴。解锋镝惟有怒目相视,以眼神警告岑我寻,他心内自忖,自己明明令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可能输?况且,那幻境,自己绝不可能为幻境中的一切而心神大乱。
“他交给你了。”岑我寻说罢,轻轻一脚将那张瑶琴踢到了自己手边,又顺势将解锋镝推向了赦天琴箕。
赦天琴箕只得先接住被制住的解锋镝,解锋镝以眼神望着她:琴箕,救我!
赦天琴箕只回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方才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赦天琴箕问道。
“你还能动手吗?”岑我寻问道。
赦天琴箕想要运气,却发现力不从心,无奈之下摇头。
岑我寻却好像早知如此,只是点了点头。
赦天琴箕却感到心忧不已,自己不能再出招,岂非只有被动挨打?
“可以出来了……”岑我寻道。
好一会儿,才听得一声叹息,那如幽灵一般的女声叹息道,“被你看穿了……你果真不简单。”
“你就更不简单了。”岑我寻冷冷说道。
“现在,解锋镝已伤,赦天琴箕已无用,还有……鬼方赤命也是拖累,哈哈哈哈……纵然你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逃呀。”
“是,不过,不到最后,如何能使你现出本真面目呢?”说罢,岑我寻一手拉住瑶琴上的琴弦,大喝一声,“去!”
赫然,幻境空间破裂……琴上之功不可小觑,幽魔琴少商籁终于现身了,一袭淡紫色衣裳,头上挂着由珠帘串起的帷帽,使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容。
“与我所想……倒是不同了。”这副打扮,不像魔物,却像一般懵懂少女。
少商籁却似被人戏弄一般生气道,“无礼!”
赦天琴箕与解锋镝也都见到了此女的真身,确实与隐在暗处的高深莫测有截然不同之感。赦天琴箕叹道,“想不到会是如此……”
“看来你们在我手上吃的苦头还远远不够。”少商籁喝道,她好不容易继任魔脉,第一战便使得苦境中原正道吃了大苦头,只是想不到这班人眼光与心胸如此浅薄,竟然以貌取人!
“岑我寻,听说你有一张好琴,拿出来与我一较高下吧!”少商籁气闷道,她说话时动怒,所以那帏帽上的珠帘撞得乱响。
“能否先替我的同伴解毒。”岑我寻提了一个请求。
“哼!你以为此处是善堂,容得你在此讨价还价吗?先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再说吧。”少商籁怒声高扬,随即一记飞袖自岑我寻手下抢走了自己的瑶琴。
见此,赦天琴箕才解开了解锋镝的穴道……
“琴箕,你此刻相信是我了吧,你那一掌……着实伤了我。”解锋镝叹气不已,没想到岑我寻竟然不顾自己的死活,逼出幽魔琴的真身。再看看赦天琴箕与鬼方赤命……牺牲的可不只是自己,唉,战事结束,他需要好好与岑我寻一谈。
“你怎会被幻境控制?”赦天琴箕直指问题根本。
“我……”解锋镝一想,这话真不好说,虽然是好友相问,但若说出来,恐怕也会引得众人对自己不谅解。
“你也与她斗琴了?是不是?”赦天琴箕严肃问道。
解锋镝惟有点头。
赦天琴箕轻轻一哼,“好一个琴心世界……琴心,情心,谁又能逃过如此厉害的幻境呢……”说罢,竟是无比怅惘……
“想必,你的幻境令你乐不思蜀了,是不是……解锋镝,你有着怎样的心思呢?”赦天琴箕一改口气,只以寻常关切的口吻问道。
“好友,这……”
“有不得已的苦衷么?”赦天琴箕倒是体谅,只是叹道,“幽都之可怕——看来是惯会利用人心了。”
“是,幽魔琴的厉害之处,你我都已领教过。除了你们,还有……”
“天虎令亦来此……”
“这……”解锋镝无奈,那天虎令在哪里?不过,眼前要看岑我寻如何取胜少商籁,尽早取胜,众人便可尽早平安离开。思及此,目光惟有仅仅追随战场之中的两人。
少商籁抚着心爱的瑶琴,悲悲戚戚的吟道,“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山眉黛低。”
“断肠……哈,是听者也动容了。”岑我寻淡淡说道。
“我这张琴乃是三昧骷髅琴!”少商籁冷声道,“你的呢?”
岑我寻想,这位姑娘善以琴心操弄人心,如此深沉又可怕的手段,怎么此刻倒像是斗上气了,有点不寻常。
“姑娘的琴,乍然一听名字,便晓得不同凡响。”岑我寻开口道,“在下的琴,很平常,名曰四善琴。”
“哼!呈上来看看吧。”轻佻的语气,显得她不再期待岑我寻手上那张琴……只是,劫烬鬼后带回来的信息却说此人的琴音厉害,一招就伤了自己与魔千岁两人。由此,这个岑我寻必然是君临黑帝“焦土魔宇”大计的阻碍。
尽管如此,心底又不免不以为然,落在彼岸花坞,此人生存的期望已是渺茫了……她这样想着,倒也不决定立刻开杀,反而慢悠悠的拨弄着琴弦。
解锋镝也想瞧瞧岑我寻口里所说的四善琴,他侧过脸看向赦天琴箕,“你见过那张琴……”
“见过。”赦天琴箕开口,双眸关注着少商籁的举动。
“还在想什么……束手就擒之前的遗言吗?呵呵……”少商籁冷清清的发笑,她此刻不免得意,猎物在落网里挣扎,她向来欣赏这样惨烈的美。
岑我寻却道,“琴在此,姑娘请看……”
四善琴摆在眼前,少商籁立刻按住了自己的琴弦,她停直脊背,看着那张四善琴,其貌不扬。但她方才还说不可以貌取人,对琴……尤其不可了。
“看似平常,却道不寻常。我倒要看你将如何发挥它的威力了。”说罢,少商籁竖起自己的三昧骷髅琴,第一招是,“鬼惧聻调”。鬼调渐起,人声即远。
岑我寻却是两手抚琴,叹道,“鬼声岂能动活人分毫!”
两琴奏出的琴音,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又像是互相撕咬,又像是交相辉映……一阵琴音一波涛,彼岸花尤其受感,乱舞摇曳,花落缤纷,倘若不是生死决斗,此情此景倒是赏心悦目。
“再试我一招,桑下魂招……”少商籁道。
“姑娘此地阴气森森,莫怪如此了。”岑我寻起手是无相纶音,“琴是天心圆月,是拈花微笑,是尘世里的清凉世界。姑娘的琴则是风声鹤唳,是韦陀受难,是无涯黄泉里的幽咽鬼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呵!吾早听闻中土释教,想不到你以此制我……但,你以为如此就能成功吗?”少商籁自有绝招,她使出了“镜射”之招,但与赦天琴箕斗琴不同,她虽然镜射了岑我寻的无相纶音,可对方竟然没有受招,“你……”
“看来困住的是姑娘你自己了。一身鬼气,如何能用无相纶音,唉……姑娘你着相了。”岑我寻说罢,缓缓站了起来。
“你,我明明以你的招数……不对,你使诈,这无相纶音原是毫无威力,你,你真可恼。”
“不如此,如何能叫姑娘放下屠刀。”
“哼……若非我耗力甚巨,你这雕虫小技焉能奈我何。”
“是,姑娘说的是。那么可以为我朋友解毒了么?”
“解毒?”少商籁冷冷蹙眉道,“你只顾你的朋友,你呢,你没有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么?”
她的话刚落音,岑我寻唇角淌下鲜血,可他只是毫不在意擦掉嘴边的血迹,“那只有对姑娘不客气了。”
“任何人只要在此地奏琴……都难逃吾之罗网,你也不例外!更何况,你用这张琴!岑我寻,你以为你能逃出生天……”
“所以我此刻是不能放开姑娘了。否则,你为吾造一重幻境出来,吾真是如何也逃不开了。”
“你明白就好。”
“那么以此为条件,你替吾等解毒,吾放你自由。”
少商籁却忽而勾起唇角露出邪佞笑容,杀岑我寻是使命,既然窥得他的心思,怎么能放他甘休?身形虽不能动,可脚下的彼岸花还在,制造幻境毫不费力。
“君不见春风枝上华灼灼,春风日日吹华落。人生且莫恋悲欢,朱颜却被悲欢烁。悲欢未尽年命尽,罢却悲欢两寂寞。惟余夜月流清晖,华间叶底空扉扉。君不见垂髫儿,倏忽为人父。君不见青娥女,终作东家姥。又不见华堂列绮筵,清歌杂妙舞,须臾烛尽乐无声,寄寄寥寥何所睹。人生亦如斯,一望无今古。白日不肯住,红颜渐成土。短歌行,声最苦,声最苦呵……”
不知何处飘来的歌声,岑我寻听得这歌声,心魂一震,他儿时的记忆袭来,彼岸花毒在体内游走的更为迅猛,仿如猛兽啃噬他的心魂,咽下涌上喉头的血腥,他抬起头看着少商籁,“姑娘,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阵歌声罢了,这只是刚刚开始。”少商籁冷冷的嫣然一笑,这样美丽的笑容却是嘲弄着别人的锥心往事。
岑我寻忽而一笑,四善琴终究是从征途获得,无相纶音也难以超脱。他再奏四善琴,琴音似水珠逆飞,又似珠玉落盘,随之又像万松呼啸,撼天动地,忽而又似琴弦俱裂,声音皆息……
赦天琴箕与解锋镝俱是一震,这琴音……与初时大为不同了。
少商籁帏帽顷刻裂开,真容暴露,她惊讶之际,琴声又再起……如风卷狂涛,飞鸿展翼,寒蛩宵鸣,落叶临凡,变化莫测,动人心魄。仿佛云也为之窥窗,月也为之堕泪。
“你,你……”少商籁已说不出话来,鲜血已自她裂开的额中滴落。
到底这阵歌声为什么能惹的岑我寻大开杀戒?
这是解锋镝与赦天琴箕心中的疑惑。
人亡阵息。
天虎令出现了……
“解锋镝,赦天琴箕,你们都无事。”天虎令讶然,“你……”说着,他便见着所有的彼岸花在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岑我寻,你怎么样?”赦天琴箕关心的询问道。
“吾无事。”岑我寻回道,他面沉似水,在场众人都听到了那阵歌声。不知,他们是怎样的心情呢?思及自己的心情,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幽魔琴身亡,幽都猝不及防迎接了一次失败。
众人怒不可遏,魔傅旷神愉道,“会会他!”
阿鼻烈赞同,这次再如何盘算,也要先杀了岑我寻这小子,才能善罢甘休。
劫烬鬼后道,“不止如此,我已经派幽灵传信九轮天。”
“好!来个前后包抄,定要为魔脉之死讨回颜面。”
冥洞之内战事又起了变化。
烟尘四起,有人吟诗:少年意气似长虹,南社开山报晓钟。剑胆琴心秋似豪,小词能做玉琤琮。
“想不到他们的人来得这么快……”
“放屁,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
“阿鼻烈,何必与他们废话,通杀啦!”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少年人声音清雅,显然他没料到自己落入了战圈。他一挥衣袖散去烟尘便见到了完好无缺的岑我寻,立刻如释重负笑的灿烂,一拱手道,“王……”
“王什么?”岑我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王?王大哥?”少年人立刻改口,他们默契在心。
解锋镝插言道,“王大哥?”说罢,他看了岑我寻一眼,又看向眼前的少年人,“你是何人?”
“衡岛元别。”元别声音不高,低声报了名字,又去看岑我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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