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赏牡丹

宫中事势更迭、人心变换不过朝夕之间。

        第二日我依旧如常去当值，所幸太后近身宫人不是宫里久经世事的老人，就是习了规矩教养大臣女子，各自端的都是自家亲族门楣，又岂会在意他人事故风云。只要自己静心做事，也不会有什么人故意添堵。

        榆嬷嬷见我如此，亦是满意。可也瞧我年岁小，不免对我有几句嘱托，我心里到底不觉唠叨很是感动，认真点头应道。

        又过了几天，我虽在宁寿宫，却也留意着家中的事，十三爷说姐姐已经回府中陪着额娘，可阿玛那边，议政处规矩森严，旁人是很难插手的，只得静待消息。

        这日阳光明媚，昨日花阁又送了几株早季牡丹，花团锦簇，郁郁芊芊，很是悦目。太后遂遣了宫人往各宫娘娘、阿哥府上下帖，邀在御花园品茶赏花，其实便是老人家觉着闷了无聊了想热闹热闹。

        御花园内，欢声笑语一片，多是稚语童声。

        “窈姐姐，你也来同我们一块儿玩吧？”我将清茶沏好，让岫云端给太后，十八阿哥便拿着只风筝小跑着过来，边说着把风筝凑到我跟前，欣喜的说：“窈姐姐，你看我这风筝画得好看吗？”

        仔细一看，风筝上是只飞燕，轮廓描绘苍劲，着色虽稚嫩，却十分可爱，我笑着点头说：“好看，十八阿哥很厉害。”

        小十八挠了挠头朝一边看去，边笑说：“额娘不善书画，是五哥和我一块儿画的。”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五阿哥低头握着弘昇的手在案前画着，一笔一绘皆温和慈爱，便是偶有错也是笑语纠正，颇有一番父慈子孝的画面。儿时额娘也是这么一笔一画教着我，自己手拙，教了大半个月也是照鸟画鸡，在绘画方面着实是没什么天赋的。

        五阿哥忽然顿住身形，似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抬头望来。目光相对，我一时不知如何找补，只得点头微微笑笑。

        我辞了小十八，便在一旁添补着果品茶点，见信冬来了，忙走上前拉过她的手走至一旁问：“怎么样？来了吗？”

        信冬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安福公公说万岁爷被政事绊住，可能不会移驾御花园了。”

        我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只好摆了摆手让信冬忙别的去，原想着皇上若是能见到这般热闹欢快的场景能唤起皇上舐犊之情对八阿哥从轻处理，阿玛他们想必也是能出来的，可如今人都没来，在场的阿哥也只有、三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的嫡福晋带着孩子前来。

        信冬想了想，又道：“四爷也在乾清宫。”

        我会意，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信冬去忙，心中却闷闷，四爷十三不在，姐姐为何也没来，我们已经许久许久未见面了。

        静了一会便听到太后的声音，“舒窈丫头，你自个儿在那里作何，快过来。”我缓步走了过去作揖。

        太后坐在亭阁木椅上笑着冲我招了招手，又道：“今日布置的很不错，听说让这些孩子放风筝和准备的那些木马什么的是你的主意？”

        不愿坏了太后的兴致，面上笑着，“娘娘喜欢便好，这风筝还是十八皇子提醒的奴才，所以才让人多备了些。”我抬头看着天上三三两两色彩鲜艳的风筝，飞得这么高，就算是在承乾宫也是可以看见的吧。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说道：“我记得你额娘是南方女儿，画工极好，想必你也不会差，也替哀家在那风筝上画一幅吧。”

        我一惊，此刻就像学生时代被突然抽查作业一般惊悚，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娘娘，奴才惶恐，奴才不善丹青，在家中额娘日日耳提面命教导奴才，奈何奴才愚钝，只习得些皮毛，万不敢在娘娘面前现拙。”

        太后一听，随即朗声笑了，许是我觉得我着实情真意切，也不为难我了，便让我去五阿哥那讨一只。

        我走过去时，五阿哥已经收笔了。

        不由得尴尬的说明来意，五阿哥粲然一笑，温声道了句“无碍。”

        他顿了顿，忽的盯着我问：“姑娘以为画个什么好呢？”

        我看着他是认真在问，并非客气，看着那鲜艳夺目的牡丹却被一抹绿捕捉，吟道：“春衫不共花争艳,翠袖今从别样裁。不如画豆绿牡丹，清新淡丽。”春衫不共花艳，说的不就是太后隐忍从容的人生么。

        “好，那便依你。”

        我在一旁看着他铺纸着色落笔，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在，心中不禁些许惊叹，五阿哥当真是众多阿哥最最超然物外的存在，既有才华却不夺位也不争权，像是看淡了名利，无欲无求，真真享受这皇权下的富贵，我想这皇宫也只有他不当做是牢笼。

        我正想着身旁却传来孩童争执的声音，“弘旺，你把我的风筝还我！”

        我回头转身看去弘旺和弘昇在台阶前推搡在一起了，一时众人的视线相聚，弘旺满脸固执，死死的拽住那只风筝不放，一旁虽有奴才劝着，可都是阿哥的尊贵身份谁真的敢去触碰，我连忙走了过去，今日若是出了事，累及的可还是我们这些奴才。

        弘昇气道：“你放手，这是我阿玛给我画的。”

        弘旺似是被触及了逆鳞，蓄了力气猛的将弘昇推了出去，可身后就是石阶。众人皆是一惊，我来不及过多思考其它身体便已经挡在弘昇身下，后背胳膊撞在石阶的一瞬疼痛卷袭直冲脑门，我咬唇忍下痛意立马起身询问：“小阿哥有没有伤到？”

        他显然被吓到了，一时说话磕磕绊绊：“没，没有…”

        八福晋对这是始料未及的，再未顾及仪态小跑着过来便对着弘旺甩了一巴掌，颤着声喊道：“去道歉！”弘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御花园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哭声，我亦是一愣。

        五阿哥感激的瞧了我一眼，将弘昇交予了嬷嬷，才上前说：“八弟妹不如先问清是何缘由。”

        八福晋立马理了理情绪，对着五阿哥福身：“五哥，无论如何出手推了弘昇便是他的不对，□□在此致歉，来日必登门拜访。”

        心底赞叹，八福晋倒是大家做派。

        “皇上驾到！”一声传来大家都跪倒在地，八福晋拉着弘旺跪了下了，弘旺收了声音却止不住抽泣。

        康熙踏着步子稳稳而来，“平身，怎么，朕来是来赏花还是看戏？”

        榆嬷嬷也掺着太后走了过来，康熙扶过太后，“皇额娘。”

        太后点了点头视线遂转向这场事故的中心。在场的各位都低头，没人出来说话。

        康熙沉声道：“八福晋家的，你来说。”

        弘旺表情怯了怯直往八福晋身后躲。

        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五阿哥见此终是不忍，道：“回皇阿玛，就是孩子们起了口角争执，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监们搬了俩张雕花木椅，康熙一边携太后坐下，边问道：“何故？”

        五阿哥摇头道：“不知。”

        十八皱着小眉头伏到太后腿边，“皇祖母，胤衸知道。”

        太后慈爱的问：“为什么呢？”

        胤衸一字一句认真道：“弘旺也想要五哥给画的风筝。”

        弘旺突然从八福晋身后跑了出来，喊道：“才不是，我想要我阿玛画的风筝…呜呜呜，额娘，我想要我阿玛…”

        康熙一行浩浩荡荡的来了，又如此走了。我看着跟在身后的若曦，心叹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接下来如何就看康熙如何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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