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施弋……”施弋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往常李蓼是不会打扰他的，可今日她实在难过，忍不住唤了一声。

        施弋抬头，看李蓼的表情不对，放下笔，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施弋，你说人是不是总要分离？”李蓼边说眼泪边掉，她从小到大还没经历过分离，她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每天热热闹闹的。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施弋拉着李蓼坐下，关切的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李蓼这么脆弱。

        “我爹去县里了，家里大事小事全都落在我娘身上，她身体不好，不能劳累，最近她每夜每夜的咳嗽，我听了很害怕，我怕她真的不好了……；周夫子……子微的爹要回来了，周夫子他们要回华南镇了；我去找青萱，青萱说他们一家也要离开了，要去千里之外的江南……施弋，我心里难受，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李蓼抽噎着说，断断续续的讲完压着她的事。

        施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只在李家村住一年，不过他的问题不大，若是他想，他可以一直留在李家村。现在安慰眼前的小姑娘是重点，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施弋看了心疼。

        “青萱自小没了父亲，张婶一个人支撑家里，生活本就艰难，难得有人看中张婶的手艺，她也能给家里添些进项，让她们过的更好，你该为她们感到高兴才是。我想青萱定是第一时间与你分享这个喜讯，她想得到你的祝福。可是换个角度想想，你都这样难过了，青萱心里何尝不是呢？”施弋拿出帕子递给李蓼，示意她擦擦泪。

        “孙家兄妹自小与父亲分离，他们的父亲又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拼杀，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们一家的团圆可是来之不易，你更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好在华南镇离我们并不远，你要是想子微了，我们也可以去华南镇找他们。”

        “你与他们情谊深厚，舍不得离开是人之常情，可他们离开会过得更好，你忍心拦着他们吗？小小，人生本就多离别，伤心难过只是一时的，你该向前看。”

        “至于你的娘亲，一会儿咱们请个大夫去瞧瞧，你也能安心了。”施弋拉着李蓼的手，引她来到洗脸架旁，拿起帕子，拭了水，递给李蓼，又指指她的脸。

        “花猫脸。”施弋笑李蓼。“离他们离开还有一段时间，你们何不珍惜这段时间，好好相处，留下些美好回忆呢？”

        听完施弋的话，李蓼心想自己都难受成这样，那青萱他们不也一样难受？

        “施弋，我现在是不是可丑？”李蓼把脸埋进帕子里，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总是在你面前哭。”李蓼想了想，又道：“你不能把我的丑事说出去。”

        李蓼怕施弋不答应，伸出手指：“咱们拉勾。”

        施弋可无奈，人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也拒绝不了，伸出手勾上李蓼的小指，听李蓼说什么“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谢你，施弋。”

        “你想明白就好。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换衣服干什么？”李蓼问到。

        “换衣服出门给你娘请个大夫瞧瞧。小小你记着：人要不舒服了，一定要赶紧找大夫，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可就不好了。”

        “我也想请大夫的，可我怕我娘舍不得买药钱。”李蓼小尾巴似的跟着施弋，“我娘总把好的留给我们，不舍得为自己花钱。我是不是可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施弋停下脚步，转过身，李蓼本就是低着头说话，没觉察施弋停下来，一下就撞在他的胸口上。

        “你这话不对。你很有用，你可以给你娘分担很多，永远不要小看自己。”他知道李蓼把练字的时间缩短是为了帮秋娘分担家务，他心疼她：“你也只是个小孩子，可以选择依靠别人的。”

        “哦，我知道了。”李蓼摸摸鼻子，见施弋继续往前走，也顺势跟了上去，却被关在了门外：“非礼勿视！”

        胡老先生看过后说秋娘只是受凉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秋娘一眼，秋娘微不可见的摇摇头，胡老先生明白秋娘不想让孩子担心，只说吃几贴药就好。

        李蓼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是娘不好，让你担心了。”秋娘拉着李蓼往怀里抱，看施弋在一旁朝他道谢：“也谢谢你帮小小。”

        “举手之劳。你们聊，我去抓药。”施弋对着秋娘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辛苦你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尝尝小小的手艺。”秋娘开口留施弋，施弋点点头同意了。

        “是个好孩子。”秋娘中肯的评价，“你有这么好的朋友，娘就放心了。”秋娘摸摸李蓼的脑袋，她看的出来施弋对李蓼不一般，可到底是什么情义，秋娘却不敢下定论，不过施弋对李蓼好，她也能少操心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施弋抓药回来的时候，李蓼在灶火间生火，屋里烟雾缭绕，他在外面都听到李蓼的咳嗽声。

        施弋赶忙把李蓼拉出来：“你不嫌呛啊！”

        李蓼一咳，一边揉眼睛：“咳咳，习惯就好。”她被熏得睁不开眼，拿着小黑手不停的揉眼睛，两只眼都是黑黑的灰。

        “你去洗把脸，我来生火。”施弋卷起袖子，捂着口鼻就往灶火间冲。

        “你会吗？”李蓼一把拉住施弋，表示严重怀疑。

        “我来村里一个月就开始自力更生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生火我很熟练的。”施弋见被李蓼小瞧了，拍胸脯保证：“不信，你一会出来看。”

        李蓼将信将疑的去洗脸，施弋捂着嘴进灶火间，对着灶口一阵捣鼓，李蓼洗完脸出来的时候施弋已经把火给生好了，还把药罐给拿出来，放在一个小炉子上煎药呢。

        “施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李蓼忍不住开口。

        “学的呀。”

        “唉，人比人气死人，施弋，你要是我娘的孩子，我娘晚上做梦都会乐醒。你是不知道，我娘天天说她怎么会生出来俩榆木疙瘩，连我也怀疑我娘那么聪明，我这么笨是不是她抱错了呢！”

        “秋婶是为你们好。”

        “我知道，可是难免心里受挫啊，我也希望我娘能夸夸我。”李蓼和施弋聊着天，手里却不停，把米淘洗干净下锅，又拿起大菜刀哐哐切菜，施弋看的十分心惊，忍不住提醒她小心手。

        “其实我做菜也挺好吃的，可惜就是做不成我娘那个味儿。”李蓼觉得她娘做的菜比酒楼里的还好吃，所以她做饭的时候喜欢模仿秋娘，可惜不得要领，不过她做的也不赖。

        “那我拭目以待了。”

        俩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做饭，秋娘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笑了笑，拿起手边的针线，给李蓼做衣服，她今儿拦着胡老先生不让他说她的身体情况，就是怕李蓼担心。

        “快尝尝。”李蓼期待的看着施弋。

        施弋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一盘素炒青菜，夹起一根，在李蓼热切的目光里，缓缓把菜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好吃。”施弋尝过后大为赞赏，“果然名师出高徒。秋婶做饭就很好，小小做的也不遑多让。”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拍我娘的马屁。”李蓼看来施弋一眼，又去招呼秋娘和李昊吃饭。

        秋娘笑笑不说话，给李蓼和李昊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换双公筷，给施弋夹了一筷子肉：“今日多谢你帮忙，吃食粗鄙，不要见怪。”

        施弋暗道秋娘教养好，但又觉得秋娘对自己见外。

        李蓼可没那些弯弯绕绕，拿自己的筷子给施弋夹菜，言辞恳切：“多吃点，没准以后就吃不到这么好手艺的饭了。”

        施弋想问为什么吃不到，可李蓼已经和李昊闹在一起了。

        “李昊，你要谦让，就这几块肉你要让个姐姐吃！”

        “我不，我小！”

        “娘，你看弟弟，白对他那么好了！”

        秋娘赶忙调停，一顿饭吃的是鸡飞狗跳。

        施弋看着，罢了，这样吃饭……也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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