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琨玉潭水深千尺

从古至今，琨玉一直是人族的西北重镇。然而近千年间却天灾不断，人口锐减。

        远远地可以望见琨玉潭，群山交接之处，它坐落于山谷。竟然不是平原的湖泊。

        山谷里还有一座木屋，似乎还有人居住在这里。一直走到湖畔，看见一个老者在湖畔钓鱼。

        老者背对着他们，却开口问道：“二位道友远道而来，不知要做什么？”

        这个老者身上感知不出一丝修为，似乎就是凡人。

        林妙微上前一步，抢在计北云之前回答：“道友可知道太玄玉已经死了？”

        “哦？”那老者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随即哈哈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

        说完他收起鱼竿，转过身来，正色道：“老朽自号谬仙人，在琨玉潭已经守了数百个年头了。”

        “原先太平盛世，还有不少人来这琨玉潭。只是后来出了一块太玄玉，从此整个西北天灾不断，民生凋敝。老朽在此地已经几十年没见过活人了。”

        谬仙人捋着雪白的胡须，缓缓说道。“你们说这太玄玉是不是该死？”

        谬仙人……计北云检索着他报出的名号。从未听说过，琨玉一带还有这等人物？

        像是之前遇到的轩辕白，看似是名不见经传的傀儡师，其实一身实力极为诡异。

        这些人平时怎么也见不到一个，但一到乱世全都出世了。

        林妙微直言不讳道：“但我们现在要复活她。”

        “啊？”谬仙人愣了愣，然后更高兴地大笑起来，“有意思，更有意思了。既然这样，你们就去好了。”

        “嗯？”

        计北云没想到谬仙人居然这么好说话，仿佛刚刚痛批太玄玉的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多谢了。”

        潜入潭底，才知道这里极其幽深。一直再向前走，来到一处裂开的石壁之前。

        计北云知道，这就是太玄玉出世之地。

        “所谓魂引，就是引魂之物。古有引魂幡，可招世间鬼魂，说到底也是指引的用途。”

        “人死以后，没有说可以回到自己躯体的，是因为躯体中已经没有指引灵魂之物了。修士遍地，却少有人死后复活，因为也少有人知道魂引的存在。”

        “没有魂引，灵魂在躯体周围飘荡，但是无法进入。好在太玄留下了一处天然的魂引。”

        说着，林妙微伸手，摘下了裂壁缝隙里的一株草。这株草通体晶莹，泛着冰蓝的光泽。

        “琨玉常见的一种水生植物，一般被称作水玉草。这一株，长在裂壁之旁。”

        “太玄玉出世时，引动一道先天玄气，使这株草发生了变异。现在应该可以叫它冰玉草。”

        “既然有同源气息，应该足以作为魂引了。”

        魂引既然已经找到，那是时候去重塑殷寒漪的躯体了。但林妙微却没有返回的意思。

        “看石壁。”

        计北云端详着石壁上的裂缝，突然面色一变。他拔出剑，交错斩下。他用了十成的功力，石壁碎裂坍塌，露出了里面的……

        一盏被点燃的琉璃灯。

        “……七邪灯。”计北云一语道破，“想不到到了现在，还有人敢去用七邪灯。”

        人族古老的传说里，点燃七星灯可以逆天改命。但没人知道七星灯应该怎么点。

        后来出了一个疯子，把七星灯改为了七邪灯。在七个地方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杀戮，利用死者的血气点燃了琉璃灯，试图借此提升修为。

        不过虽然他点燃了七邪灯，实力却没有提升，最后被天下的高手联手诛杀。从此人们都认为七邪灯的路是错的，再没有人去用了。

        但是没有想到，当今天下居然又出现了试图点燃七邪灯的人。

        “七邪灯的思路只对了一半，所以不能成功。”林妙微不慌不忙地说道，“当今这一位点灯人倒是聪明了不少，将七邪灯改进了。”

        “不过他格局太小，这七盏灯一旦点燃，借助千万生灵的血气，确实能够提高实力。不过这样得来的实力带着杀戮孽力，会很虚浮。”

        但那人居然成功地改进了七邪灯，不是几百年一出的天才做不到这样的事。

        天下局势看上去十分明朗，其实却暗流汹涌。背后居然连点七邪灯的疯子都有。

        “这个人真是非常聪明。他要利用死者的血气，却不直接出手杀人，一直躲在暗处，以为没有人能发现。”林妙微说道。

        “这盏灯是很早之前布置的了。西北天灾不断，每年都有大量留流民死去。那人就设置了阵法，死者的血气都被聚集在这盏七邪灯里。”

        “积攒了这么多年，终于也达到要求了。”

        “人族和魔族的战争爆发以后，他更是喜闻乐见。这样一来，收集血气变得更加容易了。戾山战场、钟山火烧之后，他都去点燃了七邪灯。”

        计北云内心震惊，听到钟山火烧时，颇有一种为他人做了嫁衣之感。

        “既然如此，现在就毁了他的布置吧。”计北云沉声道。

        好在那人现在只点燃了三盏灯。如果让他成功，事情又会变得棘手起来。

        “不，”林妙微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动手。”

        “事实上正是得知他在点灯以后，我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这些年他在点灯，苦于没有机会，只点了三盏。但他不知道，我也已经点了一盏灯，用的就是殷墟秋祭的气血。”

        计北云惊道，“你肯放下身段去做这等事情？”

        林妙微是想要合道，但凭计北云对她的了解，这种事情她是不屑于去做的。

        她再次摇头，“当年我发现七邪灯后，用了生之道去净化。这样阴差阳错之后，正好得到了一盏没有孽力的灯。”

        没有孽力的灯……那正好和传说中的七星灯相对。

        “于是我就放任他继续点灯，再去净化……现在已经得到了三盏纯净的七星灯。”

        “加上琨玉的这盏，已经四盏了。只要再点燃两盏即可。”

        计北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最后一盏灯，恐怕是不能在现实中点燃的。”

        能够修到金仙，自然都悟性绝佳。计北云继续说道，“七星灯本是无主之物……仅仅在七个地方点燃灯，根本无法控制。”

        “所以那最后一盏灯，要点在自身的魂魄中，用自己的魂火去点燃。”林妙微道，“就是那位点灯人尽半生得出的……正确答案。”

        “在这一点上，他很聪明。”

        计北云叹道，“七星灯……这就是你合道的方法？”

        如果真的能够完成，或许真的有机会去冲一冲那只存在于设想之中的合道。

        林妙微没回答，也不再管那盏琉璃灯，和计北云一起上浮，回到了湖畔。

        谬仙人仍在站在小木屋前，似乎在等着他们归来。

        “你都看到了吧，林妙微。”谬仙人长叹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悲凉。“这一切……恰好都是我当年种下的因，我却不能阻止恶果。”

        “所以老朽自号为谬，是因为我实在糊涂啊。”

        “老朽在此镇守数百年，也只不过是想等到人来……将此事终了。”

        面对眼前的这位老人，计北云有很多疑问，但也不知该怎样问。

        林妙微道，“按照你我的约定，我会解决这件事，你大可放心。”

        “你我何时有过约定？”谬仙人问道。

        “今日一见，便定下约定。”

        “好！”谬仙人哈哈大笑，“既然如此……老朽也是时候离开了。”

        “自此以后，西北不再有天灾。”

        他一挥衣袖，整个人竟然化作无形光点，就这样飘散在了空中，消失不见了。

        原来他只是一道执念，徘徊在这里许多许多年。

        眼看谬仙人已经消散，计北云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些唏嘘。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位可敬的老者。

        “最开始西北出现天灾，是因为太玄玉的出世。”林妙微说道。

        “元道子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带走了殷寒漪之后，在西北留下一道神念，用来平定西北的天灾。”

        “后来他死了。这道神念却没有消散，因为西北的天灾还没有平定。”

        “再后来点灯人来了。眼看天灾就要平定，他不惜耗费修为做法，让西北的天灾继续下去。”

        “从那以后，那道神念就成为了谬仙人。终日徘徊在琨玉潭边，等待有人来……平定西北的天灾。”

        “计北云……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说到这里，她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自己要去合道，无暇顾问世俗琐事，所以选了我去帮你掌控天下。”

        这个答案，很早之前计北云就已经想到了。

        林妙微点头。

        “你认为这世间的道，算得上正义吗？”

        “钟山一场火烧死了一城的人。殷墟屠杀的数万战俘，同样也是人。太玄玉出世，自身安然无恙，西北的平民却经历了几百年断断续续的天灾。点灯人为了一己私利，更是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而我本人，当年也烧过殷墟。为了点这所谓七星灯，放任这位点灯人去残害百姓。为了让天下统一，挑起了战争，看着太玄去死。似乎也没有立场来说这些话。”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想要一个最好的结局。所以这一切应该被改变。”

        “有一天你我成功了，你站在王座上，统治天下。到那时，你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切。缔造一个真正的，永远的太平盛世。”

        “这也是我合道所必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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