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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图谋不轨


  烈日灿阳,直照人心两面。树影耸然,远处群山连绵,掩盖这一场盛世繁华之下的尔虞我诈。

  刘青婉脚步停滞于寝宫之中,她闷火难消,眼眸烦意勾挂眉梢,美人如画,确是泼墨之下一笔劣迹,失了观赏之韵,独留愁云惨淡。

  “小青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淳芷在宫殿久坐不见刘青婉回宫,便想着出去探听一番消息,刚打开铜锈宫门,便见刘青婉负身立于宫前,蛾眉不展,深邃忧然。

  刘青婉抬眸相望,三分无奈,七分排忧,她长叹一声后,弱声道,“隆虑公主叩见父皇,拿着陈家功勋要挟他,去见陈霖最后一面。我明知此局险关重重,却又无法不入。皇室亲族,自出生后,就不该妄想有和乐安宁。”

  她眉目淡然,忧愁仍挂,却是自我排解下,冷淡黯然。

  淳芷心知,刘青婉心中已是凄色点点。

  她听罢,多少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姑娘。

  本是无忧客,偏作皇室囚。

  她沉心想着破解此局之计,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

  “有了!”淳芷打破片刻的沉寂,兴奋从衣袖中努力掏出一瓶瓷器药剂,只见青花白底,描纹勾刻的笔法,应不算太医鉴之属。

  “这是?”刘青婉疑声相问,结果此剂,方欲打开一探究竟,就被淳芷急声阻止。

  “别动!这是迷魂散,闻后晕厥三天,大梦不醒。”淳芷细心护好瓶口,不让刘青婉有机会接触到,轻声悄答。

  刘青婉知淳芷医术向来高超,绝不会在此事上出什么岔子,便安心收下,以备不时之需。应着淳芷给自己的一线机会,寻找能破局之法。

  俄顷,刘青婉眼波流转,如黠兔一般圆溜地转过一圈后,唇角一勾,声带邪媚道,“淳芷,你替我去曹襄那儿一趟,事务原委全都交代了,我今日便要见见我这两个姑姑,究竟谁的翅膀更硬些。”

  淳芷似懂非懂,正欲问其下一步何解,便见隆虑公主从后院悻悻走来,脚步匆匆,似有急切不可待之意。

  “快去,你撞上她,可不是什么好事。”刘青婉笑意不改,只是露齿闭合间,悄悄交代淳芷此事不可拖延。

  淳芷向隆虑下礼后,便立刻扬马而去,不留丝毫周旋时间。

  “这么兴致匆匆,是要去哪儿?”隆虑公主见淳芷只是向自己欠身一礼,便逃窜没影,试探问道。

  刘青婉知这后宫女子,都是成精的狐狸,个个精明不可戏弄,若不能拿绝伦演技说服她们,必是顷刻间,就能被窥探其破绽。

  她凤眼一勾,装作平淡无奇的模样,正声道,“宋芍医女传淳芷去为祖母诊病。”

  宋芍与淳芷向来都是太后的专侍,而瞧着淳芷行走方向与长乐宫无异,隆虑方放下心中疑虑,转言道,“快起身吧,天色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刘青婉黛眉浅挑,细品着隆虑此言深意,来不及了,究竟是指为何。

  她心中对陈霖人品从无半点相信,眼见着隆虑惯宠陈霖到无畏龙怒地步,她不禁寒触,他们可真会出此下策?

  刘青婉笑意更深,只是眼中带着警戒与公主威仪,声音轻缓却阴闷道,“不知隆虑姑姑说的来不及是指?”

  隆虑公主对上刘青婉那双仿若来自地狱的深瞳,不禁迟疑稍巡,赔笑道,“不过是怕雍门一关,你入不了宫门罢了。再说,我那可怜的儿,也不一定能挺过今晚。”

  她手中执帕,似有抹泪伤情之意,腕帕之下,恐不是泪色戚戚,而是心机灼人。

  刘青婉接过隆虑此话,心中料定陈家母子疯魔如此,不惜赌上陈家十载功勋,求一场盛世富贵。

  她声色高扬,于悠悠天际,涅槃显光,霸气对答道,“姑母心思细腻,青婉自也不用姑母担心。大汉律例,雍门关也罢,不关也罢,青婉乃是大汉长公主,也是大汉第一个嫡公主。青婉说今夜何时回宫,便不信天下有第二人敢挡青婉去路。相应,青婉说嫁何人,也不会有第二人敢毁青婉婚事。”

  语罢,隆虑公主的脸色已是铁青,她虽是公主身份,地位却不比刘青婉尊崇。自知刘彻对这个女儿的宠爱,若是今日事败,不知龙威该是如何发作。

  “青婉说的极是,我们,不,公主,你与姑姑可能出发了?”隆虑公主敛起恨妒神色,心下一沉,似有决然之意。

  刘青婉见隆虑公主没有再悔之意,暗自拂着袖中药剂,便昂首摆衣,凤仪大方,生花步步,于陈府。

  她心下悠悠,曹襄,我与你是否缔结良缘,便看今日能否共克难关了。

  天色乌云墨染,乌沉连山,前刻还是灿阳当空,如今下一刻便有倾雨之势。

  雷声轰鸣,陈府轮廓于暗色之下,更显阴郁。

  “霖儿,你心心念念之人,来看你了。你若对长公主是真情,必能睁开回生,母亲相信你对长公主的爱,能超越生死。”隆虑公主进陈霖内室,便疾步入陈霖床头,似有掩盖之意。

  刘青婉将一切尽收眼底,细品隆虑公主上演的母子深情,只觉得自己步步入套,可他们当真以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嘴唇一撇,傲视幔帐之下,陈霖装的命数几没,却听见她的名字后,指腹微动,似有苏醒之意。

  好一场游园把戏,舞得是神采动人啊。

  刘青婉鄙夷讥讽,神色冷漠,全然不顾隆虑公主哭嚎之态,淡然相问,“姑母逾矩了,我与曹公子婚事在身,怎可说是表哥心上之人?”

  隆虑公主见刘青婉毫无怜悯之色,只觉她心狠非常,却又不能发作,忍下怒意,轻声求道,“我见霖儿听到你的声音,逐渐苏醒之兆,姑母也求你单独与霖儿说几句?”

  刘青婉早知其谋,又怎会羊入虎口,蠢钝至此?

  她欠身一礼,向门外退上一步,柔声道,“孤男寡女终究不妥,若将来长安再传谣言,青婉百口莫辩。”

  刘青婉转身方走,只听隆虑公主幽幽一句,“陈霖若是今日不醒,我明日再去找陛下,我乃先帝之女,他若动刀亲族,便会受天下人叱骂。”

  刘青婉脚步顿滞,心沉暗念,原来是仗着父皇如今赦天下,为求千古帝君之称,才仗势如此。

  她负身而立,冷冷一哂,便装出柔和神色道,“那便从了姑母的意思,我与表哥单独聊聊。”

  刘青婉重字吞吐,她与隆虑的较量到此。

  不过算算时间,隆虑公主真正的麻烦恐怕将至……

  淳芷马术不赖,她自小与刘青婉便由前朝大将亲自教授马术,自是不输男儿分毫。

  少顷,她便扬马至曹府门前。

  “你家公子呢?”淳芷不顾女儿姿态,拉着一门童便问。

  门童杜口木舌,惶惶道,“书,书房。”

  淳芷听罢,便扔下门童向曹府内院冲去,下人都知淳芷乃长公主亲近之人,而曹襄对淳芷也是恭敬有礼,便不敢横加阻挠。

  “曹将军!曹襄!”

  曹襄于书院静坐,便听庭中热闹,他剑眉一蹙,前去观望。

  淳芷方见曹襄,便急切对言,“你快去!青婉被隆虑那个歹毒心肠女人困于陈府,她说你定有办法相救。”

  曹襄本是面色寡淡,事事无心,却在听到青婉二字后,面色阴虑,他暗想片刻,分析隆虑此计,必是有后路。

  不然她怎敢在天子眼下操弄权势?

  而隆虑公主的后路不过是皇权不敌天下舆论,一个失身的公主又怎会再嫁他人?

  隐忍相嫁,才能保全名声。至于陈霖,救她性命,二人缔结姻缘也不过是遂了天下人的美言。

  “好一桩妙计。”

  曹襄语调沉重,周遭气氛凌厉瘆人,惹得淳芷寒颤不止。

  她总觉得,比起隆虑公主与陈霖这般狐狗之辈,曹襄才是更该畏惧之人。

  “你可有解围之计?”淳芷轻声相问。

  曹襄虽未与刘青婉筹谋于此,却也互通心意,知刘青婉所思所想,他闷哼一声后,便说,“你且随我母亲一起去陈府拜访,记住,无论如何都要进陈府。”

  淳芷懵愣片刻,便见曹襄通传下人,请平阳公主入陈府一拜。

  她与平阳公主共至陈府门前,只见陈府大门紧关,似有粉饰太平之意。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雄心豹胆,敢与我争儿媳。”平阳公主自知刘青婉之事后,便是怒火不息,直到陈府门前,仍是愤然不止。

  她全然不顾公主架子,于门前狠叩三声,见无人应答,便高声扬呼,“即是不开,来人,给我把门撞开。我倒是要看看我那姊妹是要脸不要。”

  只见陈府巷柳人烟集聚,声色犬马皆是沸扬,门内之人也不便再装默然,便只得敞开门府。

  “平阳?你今日怎会来我门府?平日里,你不是最嫌陋陈府建修之风的吗?”隆虑在平阳公主敲响第五声后,终于开门,却不做请宾之态,而身挡门前,声音露拙。

  平阳公主狠睨一眼,疾言厉色道,“山水之风,你们修不得便罢,我瞧着为人之道,你们也是不通。今日我来,便是要与妹妹论论古道,妹妹可请姐姐进去?”

  陈府门前看客不断,加之平阳公主带着数十家侍,声势浩荡,隆虑公主暗忖,再拖下去,只是折了自家颜面,她也只能咬牙道,“今日怕是不妥,姐姐还是请回吧。”

  铜门欲关,摩擦声烈明刺耳,陈府前两头麒麟石像怒目圆睁,爪牙锋利,遇势待发。

  “慢!我禀着陛下圣意,来见见我侄儿伤情,今日妹妹不允,我便带着府中百十家丁,坐于妹妹门前,陈霖伤势若真是药石无医,我便寻陛下要一道圣旨,早日寻个墓穴葬了也罢。”平阳公主放声高言。

  一时间,街巷流言纷起。

  “果真如此严重了?那是否陈家绝后?”

  “原想着陈公子一表人材,也可寻个时机当朝之栋梁,委实可惜。”

  “我瞧不假,见隆虑公主脸色,也知陈公子再无回天之意。”

  隆虑公主面色铁青,心中早是恨透平阳公主,她这一闹,日后陈霖怎能寻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借口病愈?

  世人又怎会相信,陈霖是个健全无碍的男儿?

  平阳公主若再不进府,恐怕是要闹到长安街角,她的儿子已是废人。

  “姐姐,请进吧。”隆虑公主怒目而视,字字切齿,却无半点法子。

  淳芷与平阳公主顺势进府,只见平阳公主面不改色,昂首扬裙,颇有操纵流言之傲态。

  淳芷于一旁将二人争论尽收,方知曹襄为何自己不出面,而是请自己母亲代劳,平阳公主确有无惧天下流言之勇色。

  她不禁暗生钦服,跟于平阳公主身后,掩去身份,装作随行婢子,伺机找到陈霖内室。

  隆虑公主将他们安排于正堂,处处提防着平阳的一举一动,却见她兀自喝茶,不紧不慢的淡然神色,心下犹疑。

  “姐姐来,就是为了向我讨茶?”隆虑公主心中万般愤慨,却碍于今日体面,只能稳住情绪,幽幽问道。

  平阳公主扫视周身,不见淳芷其人,嘴角狡黠一勾,淡淡道,“当然不止,我那侄儿还能撑上几天?”

  隆虑自知平阳声声挑衅,心下怄血不已,面色再藏不住郝怒,“姐姐话说的太过难听,霖儿再过几日,便能苏醒。”

  她语罢,便惊惶自己失言,对上平阳得逞的神色,便知自己入钩。

  平阳浅笑道,“哦?那妹妹在陛下跟前哭的惊天怵地,我都以为要上禀祖先了。原来,事事不过妹妹心中盘算,几日后,便能起死复生。”

  隆虑自知理亏,再不多言,只盼平阳再无行动,她暗算道,再拖一个时辰,便是大计已成。

  “公主,我回来了。”淳芷从堂外漫步归来,将一早备下的头巾扯下,露出庐山真面,笑意深沉。

  隆虑大惊,她拍桌惊起,心下已知,大事不妙。

  只见平阳公主缓缓起身,再望隆虑之时,已是不屑神色,正声道,“走吧,我们去瞧瞧,我那危在旦夕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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