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胡苏再没废话，轮着斧子就冲了上去，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芸儿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看着二人打的极为激烈，胡苏力气大，轮着巨斧虎虎生威，换作是谁也不敢硬接这一下，而楚靖身手敏捷，毫不费力地躲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完毕还不忘用扇子打胡苏的经脉，等胡苏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突然全身像是失去了力气，刚刚还舞的起劲的巨斧瞬间有千斤重，拿都拿不起来，自己也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上。

        楚靖站在胡苏面前，打开扇子悠闲地扇了两下：“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不算亏。”

        三小姐走过来，急忙道：“不要杀他。”

        楚靖看着三小姐雪白的脖子上有着刺目的几个红紫印，关心道：“你怎么样。”

        “无碍，你不是向来稳重吗，今日为何如此莽撞。”

        “看到他掐着你的脖子，还需要什么样的理由让我不杀他。”

        三小姐摇头：“他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今日碰巧寻到我，怨不得他。”

        胡苏哼了一声：“不用你假惺惺替我求情，我刚刚就是恨不得杀了你为我家人报仇！”

        “胡苏，今日之事我们各退一步，往后我会继续追查凶手，你要是想与我联手就来找我，我们同心协力一定会揪出幕后真凶。若是你依旧要杀我，那也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三小姐抢先说道。

        胡苏没有说话，三小姐对楚靖说：“柳公子，劳烦你解开他的穴道，放他离去吧。”

        楚靖也没说话，上前用扇子敲了几下胡苏，不久胡苏就站了起来，一旁的山贼们已经看傻眼了，自己的头儿被打趴下了也不敢过来，胡苏背着巨斧不服气得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说：“这件事没完，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告辞。”说罢就离去了，身后的小弟们跟着他灰溜溜地走了。

        楚靖摇着扇子说道：“他们应该不是山贼，看那个人，刀都拿反了。”

        “什么也逃不过柳公子的眼睛。”三小姐笑道。

        “哪里，不过是看你这么镇定，觉得他们构不成威胁。”

        三小姐低头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倒是脖子上醒目的红痕让人无法忽视，楚靖说：“我这里有消肿的药，你处理一下伤。”

        “谢谢柳公子。”

        芸儿在后面看着奇怪，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她问道：“公仪姐姐，你为何要叫他柳公子？他不是……姓楚吗？”

        楚靖注意到她，笑着问道：“这位丫鬟看着面生，是新收的吗？”

        芸儿疑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云，今天上午在花园你还给我披过衣服呢。”

        明明还在笑的楚靖听到这句话后一怔，继而面色严肃：“他又冒充我去归云山庄了？”

        “是，我险先没认出来，他易容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三小姐答道。

        “他和庄主说什么了？”

        “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谈过话，后来也没有透露出什么。”

        楚靖深深叹了口气。一旁的芸儿更加一头雾水，三小姐这才解释道：“芸儿，今天上午你见到的人不是楚靖，他是楚卿生，楚靖的双生弟弟。”

        “啊？”芸儿呆住了：“可是……这……也太像了吧？”

        “楚卿生一人多面，性格怪异，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情。再加上他和柳公子是双生兄弟，易容之后根本无法分辨。今天在见到他之前我也以为以为他是真的楚靖。我支开你也是因为他，他似乎很关注你，我怕你被他缠上，才让你下去的。”

        “所以说，这位才是真的楚靖？可是你为什么又叫他柳公子呢？”

        “只是为了掩饰身份，你也看到了，楚卿生乱用楚靖的身份到处行动，取名柳青黎会方便一些。”

        芸儿终于听懂了，这回轮到楚靖问了：“你把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姑娘，难道她是你新收的心腹？”

        三小姐笑着拉过芸儿的手：“她叫莫芸，不是我的丫鬟，她是我新交的朋友，生死之交。”

        芸儿点点头，向三小姐投去询问的目光，三小姐微微点了点头。芸儿道：“我娘是楚禅云，公仪姐姐说你是我舅舅。”

        楚靖听到后脸上显露出一丝错愕，良好的教养致使他隐瞒起更多的情绪，过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强装镇定地问道：“楚……芸，你娘……她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

        当年魔教与神巫一战很多人都知道，教主夫人楚婵云战死，莫江抱着她的尸体跪了一夜，最后魔教竟然折返，将楚婵云的尸体抢走，从此神巫与魔教结不共戴天之仇。楚靖也知道这个消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还会再问一遍。芸儿听到他这样问，沉默着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那年明明……我也是亲眼所见……”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芸儿突然开口：“刚刚胡苏说他亲眼看到林大侠杀人，但是实际上事实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不是吗？”

        楚靖抬起头望着她：“难道……”

        芸儿笑道：“我娘没死，她被魔教的人抓走了。”

        “果然那年是假死？所有的人都被骗过了。这是魔教的阴谋？”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消息是我哥从千里阁换来的，而且他现在也潜入了魔教内部，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我娘……”

        楚靖看着芸儿的模样，又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忍不住道：“我们这一辈的事情，该我们自己解决才是，让后辈再卷进这些纷争之中，是万万不该啊。”

        “舅舅。”莫芸很少听到爹娘讲以前的是，眼下是一个问清事情的好时机，她接着说：“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前朝和我娘的事吧，能讲给我听吗？”

        三小姐说道：“看来大家还有很多话要讲，我们回马车上再细说吧。”

        “大楚覆灭，原本谋划篡位的国舅项思源被自己召集的江湖人反咬一口，受了重伤，从此杳无音讯。江湖中势力众多，除了远在西南的佛教与世无争，还有鲜有人知的通天谷，其他的大多数教派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靖娓娓道来。

        “前任皇帝楚辰，也就是我的父皇，他在位期间没有什么明显的丰功伟绩，什么收复国土光宗耀祖，励精图治造空前盛世都是没有的，唯一能拿出来说的就是动工了海南路经西州到达东州的水渠，促进南北贸易，水路一开，南北往来络绎不绝，其实咱们上头说到的空前盛世不久有可能会实现，但是朝中对江湖人的约束力度不够，导致在运输货物商品的时候大批江湖人开始游走，消息也变的灵通起来，项思源最主要的消息流通渠道就是在这里。

        “我听我爹说过，当年国舅被江湖人追杀就是从水路跑的，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三小姐说道。

        “不错，当年皇宫被一把大火烧的精光，大多数人都葬身火海，也有些皇子公主达官贵人逃了出来，有些是有江湖人通风报信，不少人都从水路南下了。也有的是拼着一口气硬冲出来的，比如当时进宫面圣的唐老将军唐江垣，就是一手拿着长戟，一手护着玉玺，带着零零散散的慌乱人群堪堪逃出皇宫。号称皇帝的左右手的公仪忠遇害，唐江垣不久也染疾去世，前朝长期的安定状态被打破，不少地方流寇横行，甚至占地为王，江湖人也开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天下百废待兴，百姓苦不堪言。”

        莫芸听的入迷，脑海中仿佛已经有了当时的画面。

        “待到今日，国依旧无主，先前呼风唤雨的国舅消失的无影无踪，江湖人各个心怀鬼胎，尤其魔教教主朱成笑天，当年项思源召集江湖人谋反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算是半个主谋，现在江湖上人人都传言朱成笑天要登基称帝，而他本人正好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消失，留下一堆江湖人人心惶惶，坐立不安。其子朱成萧刚上位，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行事低调，从不惹事，倒是为朱成笑天解决了不少麻烦，在教中风评褒贬不一。而且魔教本身就不是一条心，教派之大，其中暗自潜伏的小派不在少数，单是朱成笑天的两位夫人就收握重权，各自为营，朱成萧上位以来一次都没有和她们见过面，路上碰到都会绕道走，见面也没有什么友好的话题可以聊，典型的井水不犯河水，私下下人做事难免有摩擦，也像陌生人般处理，客客气气。”

        “相比于魔教的处境，神巫教和山月教就轻松的多，这两大教派本来就是由百姓组织而起，一切以劳作生活，讨口饭吃为目标，教众多但没多大分歧，就是相互帮持着过日子，练练军队，简单做一下规章制度，默默地面朝黄土背朝天，扩大自己的势力，佛教和通天谷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两袖清风，不问天下事。一般也不会出山，守着自己的一方寸土，念着自己的经，通天谷的存在在现世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传闻百年前通天谷出了一对神医，一者以医治病，一者以毒攻之，天下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医不好的人。他们每年会出谷一次为世人治病，有时也会有很多人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去通天谷求医。当然那是百年前的佳话，现在想进通天谷可是要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活，除非迫不得已，一般都不会有人去寻那地方，通天谷毒虫毒草遍地，还有防不胜防的机关，那地方连朱成笑天听到都皱着眉直摇头。”

        “是啊，谷主是出了名的怪人，我就没听说过有人找她看病的。”莫芸插嘴道。

        楚靖接着说：“虽然叫的都是教派，各个教在本质上还会有很大的差池，后来兴起的神巫和山月实际上就是前朝覆灭时为了生活而组织起来的一众人，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土匪起家，或者乞丐堆窝。在后来迅速的发展下有很多江湖人也进入其中，性质才有了些许改变，虽然生活条件不是很好，终日就操心些柴米油盐，刮风下雨，但是实话讲这样的生活过的可比魔教的人真实多了。”

        “再说说现在的唐家，唐家在前朝是势力很大的一个家族，其下所属军队四十万，良田千余亩，是大楚王朝唯一一个手握兵权又富甲一方的家族，楚辰在位时视唐江垣为左膀，公仪忠为右臂。二人从未有过异心，一心辅佐朝政。后来大楚王朝覆灭，唐江垣逃出，几年后病逝，唐家为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乱世灾难，解散一半以上军队，遣回耕种土地，照顾妻小，然后又将大批农田分给百姓，帮助好几百万人脱离了饥饿困苦，自己也隐藏起来，未揭竿而起，就安静地守着东州。老将军死后，其大女儿唐忆笙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唐将军，身旁有军师御不逢辅佐，二人将东州管理的井井有条，除了不可抗拒的天灾，从未有过大动乱。最近，在海南养病的二公子唐尔荣回归，又为姐姐增添了助力，让觊觎东州和唐家的人压力更甚。”

        说起子桑先生，莫芸脸又红了红，听了更加仔细了些。

        楚靖斟酌道：“还有另一位大臣公仪忠，关于这位，还是三小姐比较熟悉。”

        三小姐缓缓道：“他是我叔叔，叔叔被他弟弟，也就是我爹公仪昌所设计，死于宫中，唯一的妻子也遇害，膝下有一子下落不明，现在其住宅和所属势力由我爹一手接管，我怀疑他与魔教也有所瓜葛，现在归云山庄也是极其危险的存在。不过之前公仪忠多行善事，有些规矩变成了习惯，我爹接手后依旧接济了不少百姓，也不好说什么善与恶。”

        三人一时沉默，莫芸想安慰三小姐几句，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苍茫大地，芸芸众生，大楚的覆灭给百姓带来的灾难与动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为称帝而大杀四方的情况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楚辰将死之时已经安排好的一切，还是这血腥动乱依旧在蛰伏，就等一个契机，所隐忍多年的□□才会开始。对百姓来讲，是谁在统治都是自己管不了的事，只要能生活下去，有吃有穿有所期盼，安安分分过完一辈子就算圆满，只求不会被纷争波及到，卷入暗流涌动的江湖。

        “这些事应该在我们这一辈就结束的，你们是何其无辜……”

        夕阳西下，马车后面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是丢不掉的历史和无法抹去的记忆，迫使着现世的人铭记，又不得不背负着这一切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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