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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公主出家


很快,关于玉蕊公主出家为道的事便在长安城里传开来。

摩柯班诘破天荒头一遭请崔玉楼吃饭。

崔玉楼还是那番吊儿郎当的模样:“摩柯班诘,你竟然点了这么多朝夕与共的菜式,还有荤菜,还有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说当和尚的滴酒不沾,荤腥不碰么?”说着说着,崔玉楼也没有客气,提起一壶酒就开始喝。

摩柯班诘也提起一壶酒和崔玉楼碰了杯,真喝了起来。

李罗罗目瞪口呆。

崔玉楼笑了笑:“李罗罗,你看看,我就说他这个和尚当得肯定不老实吧!会喝酒的。平时那些养蓝莲花的酒,我可不信他一滴也没沾。”

摩柯班诘竟然难得地笑了:“还没当佛陀以前喝过酒,后来就没喝过了,今天才喝的。”

李罗罗:“那你今天为什么喝?”

摩柯班诘:“因为我不是真佛陀。”

崔玉楼似乎是被触动,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是真佛陀。”

摩柯班诘:“谢谢你,让玉蕊公主装病才躲过了和亲,才不至于成为两国交战下的亡魂。谢谢你,向太后求情,饶过玉蕊公主一命。”

崔玉楼:“不用谢我,是你出征灭了突厥首领,玉蕊公主才不用嫁的。是你向太后谏言,让玉蕊公主出家为道,太后才决定不再追究的。不过我可真是好奇,你竟然不怕她真和白云子的传闻还让她去当女冠!”

摩柯班诘:“太后是何等疑心重的人,得让太后相信玉蕊公主浪荡又荒唐才行呀,这样起码能救她的命。”

李罗罗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水:“崔玉楼,原来那天晚上你去找太后娘娘是为了给玉蕊公主求情。”

摩柯班诘放下了酒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崔玉楼,感谢的话却说不出口。

崔玉楼也仅仅只是自顾自喝酒,在另外两人的目光注视下仍旧泰然自若。

崔玉楼并没有客气,兀自吃菜喝酒,直到酒饱饭足,忽然起身往外走:“走,李罗罗,吃好喝好就该回去了。”

李罗罗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崔玉楼后边。

崔玉楼一反往常,酒渍菜渍弄脏了衣服却也完全没有关系,往日极其爱整洁的少年郎今日竟变得有些狼狈。

李罗罗跟着崔玉楼,却走到了崔府大门前。

崔玉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踏进了崔府的大门。

下人们很高兴看到崔玉楼和李罗罗来,忙着要去禀报崔大人。谁知崔玉楼仿佛像是发起了酒疯一般,将酒壶摔在仆人脚边:“谁敢去禀报他?”

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惊骇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罗罗怕有麻烦,只能告诉下人:“我们只是回来一趟而已,崔玉楼有点喝醉了,不用告诉崔大人了,你们都散了吧!”

下人们巴不得赶紧走,道声告退便很快没了踪影。

崔玉楼根本不管下人们怎么看,悠悠晃晃走进了一旁的小路,李罗罗只能跟上。

崔玉楼越走越偏,最后竟然走到了一处废弃的池塘。

小池塘边上有一处满是落叶的木搭桥,桥很简陋,走上去吱嘎作响,想来是废弃很久的东西。

崔玉楼走上木桥,直接瘫倒在上面。

李罗罗慢慢走上去,本以为崔玉楼喝醉,却发现崔玉楼眼角泪下。

“你喝醉了吗?崔玉楼!”李罗罗问道。

崔玉楼笑着仰望天空,让人分不清眼角究竟是泪还是酒渍:“我千杯不醉。”

李罗罗:“嗯,我知道的。但是—”

崔玉楼打断李罗罗的话:“知道我为什么千杯不醉么?小时候我滴酒不沾,比小三还不如,一沾酒就头疼的。”

李罗罗:“不知道。”

崔玉楼:“千杯不醉是练出来的。”

李罗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崔玉楼:“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李罗罗:“怎么练出来的?”

崔玉楼:“喝很多的酒,总是喝很多的酒!总是在宫里陪着贵妇人们喝很多的酒!”说着说着,崔玉楼竟又开始流泪。

李罗罗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崔玉楼满不在乎地拭泪:“要是我母亲一直都在,肯定不会让我变成那般吧!要是母亲还在,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送进宫里去变成别人取乐的玩意儿!看看这个地方,以前曾是我母亲最爱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这般废弃模样了。猜一猜,我母亲怎么会去世呢?”

李罗罗还没有开口,又被崔玉楼抢先打断。

崔玉楼仿佛自顾自在回忆:“那时,我母亲快不行了。我跪在地上求我的父亲,就在这个地方,我跪着求我的父亲,希望他能拿出妖典来救我母亲。可是他拒绝了,明明就可以拿出去一试,他果断拒绝了。”崔玉楼又拭了一回泪:“从那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他。后来,太后娘娘宣召我,他明明知道这一去是羊入虎口,可他还是默认了,因为那时,崔家生死存亡系在了我一人身上。我的妥协可以换来他的一世英名!”崔玉楼不住地擦拭眼泪,声音却冰冰冷冷:“从那时起,我再也不喊他父亲,他不过就是个伪君子罢了!”

李罗罗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

崔玉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这么持续了好久。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唯有这一天,长安城没有宵禁。

花灯满城,烟火齐绽,到处都是幻彩流淌,连袖舞蹈,踏节歌声几乎传到了天上。

比幻彩更耀眼的总是人。

崔玉楼和李罗罗跟随着流淌的彩色河流在朱雀大街上奔来,连同小三和姚果子准备彻夜玩赏的兴致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去平康坊朝夕与共吧!”小三摸摸脑袋:“那边肯定更热闹好玩,今天朝夕与共有节目呢!”

姚果子:“就是就是,县主大人,县马爷,跟我去店里吧,大家排了一出共赏元宵,客人可多了!”

崔玉楼:“姚果子,知道你是朝夕与共的管事,你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回去看店吧?”

姚果子:“这不是太忙了,害怕我们老板忙不过来嘛!”

李罗罗:“贺若夕碧不是已经招了一批新的跑堂么,怎么还会有忙不过来的说法,你就是想回去看店嘛。”

姚果子:“好吧,我承认,虽然店里现在招了人不用我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上元节能和大家一起过,毕竟朝夕与共算是我的家了。去年上元节我还在城外破庙里喝冷风呢!”

一听到家,李罗罗竟然也有些感伤:“说起来也是,朝夕与共这座舞肆酒馆倒成了最像家的地方了,宫里的贵人们一言难尽,赵王府里执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好久都不回来,朝夕与共现在还真是个挺像家的地方。”

崔玉楼似乎也颇有体会:“我也不觉得崔府有人气儿,不如咱们今天就去朝夕与共吧!”

姚果子最是高兴,领着大家就往平康坊去。

不过,朝夕与共的确也没让大家失望,歌舞美酒,应有尽有。

热闹非凡。

姚果子一回到店里便不由自主开始忙活,指挥着新来的跑堂们利索干活,小三早已经把朝夕与共给混熟了,跟在姚果子身后帮忙。

崔玉楼和李罗罗直接就去找贺若夕碧。

贺若夕碧此时却一个人在暗色的房间内喝起了闷酒。

李罗罗将房间里的灯烛全部点燃,整个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贺若夕碧,上元佳节,为什么独自一人喝酒?房间里还黑漆漆的?”

崔玉楼:“我看贺若夕碧,你就是偷偷地跑进来躲清闲,外面那么多客人,还真放心?”

贺若夕碧苦笑了一番:“我是老板,还用干活?”

崔玉楼哈哈大笑:“也对。”

贺若夕碧叫外面的跑堂置备丰盛的菜肴。

崔玉楼:“不会嫌弃我们来打扰你吧?”

贺若夕碧:“我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一个人算账数钱,今年竟然有人陪,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罗罗:“贺若夕碧,那你今年怎么没数钱了?”

贺若夕碧开着玩笑:“今年亏本了!”

崔玉楼:“贺若夕碧,我很好奇,你就没有亲人吗?”

贺若夕碧:“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有吧,时间太长了,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要不停地赚钱才行。”

李罗罗:“为谁赚的?为什么事情赚得?”

贺若夕碧叹了口气:“记不太清楚了!”

李罗罗:“那你挣了钱,都干什么了?”

贺若夕碧沉吟片刻:“堆在库房里数来数去。”

崔玉楼失笑,不停鼓掌:“真是风雅!”

贺若夕碧一点也不客气:“的确如此。”

三人谈笑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几个传菜的跑堂走了进来,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手里都端着托盘,而托盘里都是些珍贵又美好的食物。

李罗罗:“这么丰盛?”

贺若夕碧:“正如县主大人所言,赚钱来干嘛呢?所以不如请县主大人吃好吃的吧!”

李罗罗乐呵呵坐到了桌案旁,看着跑堂们将菜品一一摆好。

忽然,一道森冷的寒光闪过李罗罗的脸庞。

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危机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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