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丝绸之路

“知道我昨夜为什么要救你吗？就是为了今天好取你狗命！”崔玉楼恨恨地说道：“你一个千年老妖不安分守己竟然害人！费尽千年道行成了这副模样，你简直活该！”

“没想到，救我的会是你们仙鹤一族的人。”安金婴十分感慨：“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一下子就知道你来了？”

“在你死之前，我允许你多说两句。”崔玉楼一副救人之后趾高气扬的表情。

安金婴的声气十分虚弱：“作为妖，我闻得到你们仙鹤一族特有的气味。”

崔玉楼自我感觉良好地收下了安金婴没有明说的谢意和赞颂：“嗯，没错，仙气飘飘的我们。”

“你们最深重的罪恶之气，被诅咒的气味。你们注定爱而不得，注定生离死别，永远孤独！”安金婴的话一出让所有人都震惊了。毕竟对着才救了自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点狼心狗肺。

崔玉楼深吸一口气十分后悔救了安金婴，又深吸一口气发现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决定把床榻上的安金婴扒拉出来揍一顿：“看来你真的是活腻了！”

李罗罗赶紧拉住崔玉楼的袖子，用尽力气拦住才免除了一场暴力血腥事件。

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安金婴继续说：“你的家族本该是仙，却受诅咒成为不伦不类的非仙非妖。”

乍一听安金婴的话的确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有点恩将仇报诅咒的意思，但崔玉楼却忽然冷静下来：“所以，有破解的办法么？”

躺在床榻上的人胸部剧烈起伏，却只说出了一个词语：“《妖典》。”

崔玉楼来了兴致，又一次凑到了安金婴床前：“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这么多。”本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变成了平缓的呼吸。

崔玉楼掀开床帐，冲着里面的人赞扬：“救你是有价值的。”想了想，转了转眼珠子，眯起狭长的凤眼闪着商人一般的精明光芒：“嘿，咱们打了这么多交道，也算朋友了，我是该叫你安金婴还是张手美？”

“随你叫什么。”

崔玉楼想了想，舔舔嘴唇，继续忽悠：“别这样啊，我都救过你，你报个真名吧。”

“妖的真名是打开契约的钥匙，你想用我的真名制约我！你救了我的命，我给你重要消息，两清了。”虽然安金婴身体虚弱，但头脑却十分清醒，直接就猜出了崔玉楼的心思，直截了当地拒绝。

崔玉楼讨价还价，想再赚些东西：“你没必要这么讨厌我吧。你算得太抠门了，我可是救你的命耶。”

安金婴不想理会，开始闭目养神。

李罗罗看不过崔玉楼趁火打劫的模样，赶忙出来制止：“算了，崔玉楼，他快被你气死了。等他好了，以后有机会问的，别现在呀。”

崔玉楼把头从帐子中伸出来：“算了，县主大人大度都替你求情了，暂且放过你。”说着将打结的束发璎珞理了理。

床帐里一段负罪感十足的语声传了出来：“县主大人，对不起。”

李罗罗愣了一下，才想起安金婴是在为刺杀挟持之事道歉：“哦，我也没出事，现在也没事了。”觉得气氛到自己这里太过凝重，李罗罗扁扁嘴：“我暂时想不到要你怎么补偿，你好歹是个千年老妖，等你好了跟我讲讲以前的故事吧。”也许是头一回开玩笑，李罗罗说着说着，自己都尴尬得笑了起来。

“好。”床帐里的人诚心以答。

李罗罗本来就没有和这个曾经差点害死自己的千年老妖成为朋友的想法，只是为了缓和对方的愧疚感而说的玩笑话，谁知得了一句肯定的答语，反而有点后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崔玉楼瞅准了机会想再捞点东西：“县主大人你很聪明嘛，这个想法真是好，你们聊天记得喊我呀，我也有很多想问的。”

谁知一听到崔玉楼要加入，安金婴又安静起来明白地表达着不愿意。

李罗罗站在床榻与崔玉楼之间都觉得有些尴尬：“崔玉楼，你怎么那么斤斤计较呀？”

“县主大人，你不知道，为了救他，我昨夜一夜没睡，在禁苑里喂蚊子，关键是费了好多灵力呢。我亏本呢！”崔玉楼几乎在咆哮。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贵妃觉得时候到了，轻摆衣衫缓缓开口：“今天大家都是来讨债的，该轮到我了吧？”

崔玉楼和李罗罗对视了一眼双双闭嘴，连皇帝都好奇地张望。毕竟贵妃向来深藏不露，竟能有把柄落到安金婴手里，所有人都很好奇。

见没人说话，安静了不少，贵妃才开口：“安金婴，该还你的我已经还完了，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为避免夜长梦多，我要赶快拿回我的东西。”

安金婴带着愧疚，说话也十分慷慨：“东西在张手美家糕饼店阁楼下。”

“好。”贵妃似叹气似解脱。

“对不起，我答应要好好保管的，我食言了，而且还用它威胁你。我对不起你。”安金婴的悲伤语调配上虚弱的气息，让人觉得难过。

贵妃极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广袖，仿佛在压制怒气：“你对不起它，去和它说。”

“我没脸见它。”

贵妃鼻子出气，没有好声：“你的确是个没脸皮的东西，说什么要献上你的忠诚，结果呢，还不是不管不顾，甚至又把忠诚送给了别人。你的忠诚真是泛滥到廉价的地步！”

“请理解我的苦衷。”安金婴哀求道。

贵妃气得胸脯一阵起伏，不管不顾。

崔玉楼咳嗽了两声，好奇地出来打圆场：“什么苦衷，说来听听呀。”

安金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我的家乡叫安息，那里距离我现在，以及我呆的这个地方十分遥远。”

所有人都注目倾听，笼在床帐中的人哀伤地回忆久远的记忆——

“一千年前，中原大地为刘氏贵族统治，身穿尊贵玄色长袍的大汉天子精明强干，把中原大地建设成为强大的帝国。

可是帝王有更宏伟的愿望，他深知世界之大，想要探知更远的地方。他派使臣张骞带上珍贵的礼物出使西域。

最开始打通西域的目的已经久远得不得而知了，但渐渐地，人们发现这条路可以成为财富之路，是友好的见证。一路上都是欢歌载舞，都充满希望，都是珍奇的货物，都是人们闪烁的眼神和热情的笑脸，这条路被大家亲切地称为丝绸之路。

美丽无比的丝绸带着滑凉的触感，像妖精的吻，打动了安息帝国贵族挑剔的心，成为了最尊贵最美丽女子的嫁衣裳。

那些华丽的丝绸，每一条经纬间都带着不可言说的魔力，让人为之深深着迷。

正是这种美丽又珍贵的事物，倍受喜爱，为人争抢，十分昂贵，极其难得。

每当华彩的丝绸，闪耀的珍珠经过我的故国家乡安息，我的国家都可以抽取一大笔税费。很快我们富裕起来，成为了与大汉王朝可以相提并论的安息帝国。同样地，安息也将盛产的香料香水还有水果通过丝绸之路带往中原大陆——我就是这么来到长安的。

安息，在天山以西幅员辽阔，是一个比当时的西域三十六国还更加遥远的存在。然而再遥远，也无法抵挡远方朋友的热情。那位友好谦逊却不卑不亢的使者带着大汉天子的期盼和嘱咐，历经千难万险跋涉遥远距离来到了安息。

安息的君主带领数万人的欢迎队伍接待了这位名叫张骞的远方来客，收下了他代表大汉天子所带来的友好以及珍贵罕见的礼物。作为回礼，安息的君主同样慷慨地将中原大陆没有的珍奇悉数装上车撵，送别使臣。

那些中原大陆没有的珍奇，那些带着安息国主满满友爱的礼物中，就包含石榴。

那时，我仅仅只是一颗石榴果子，跋涉千难终归抵达了人人称羡的繁华城市——长安。

作为结盟友好的象征，作为共创丝路繁茂的见证，张骞亲手将我植入了未央宫的土壤中。要知道，未央宫可是大汉天子的寝宫，这是一份巨大的殊荣，独此一份，只有无比幸运的我得到了。

那个谦逊温和却不卑不亢的使臣早已经是荣袍加身的贵胄，却只有一个心愿——护佑那株来自远邦异域的石榴树苗。于是他奏请大汉天子，脱去一身华服官袍穿上仆从麻衣，只为天天能在未央宫中照料我。

曾经的微弱小苗在张骞的细心呵护下茁壮成长，最终枝繁叶茂开出了一树的嫣红花朵，生命蓬勃得连倨傲的大汉天子都惊叹。

然而，这个用自己的美丽时光换来一树鲜红石榴花的人，这个把我从故国家乡带来长安并护佑我长大的人，却油尽灯枯，颓然地伏在我的枝叶下再也没有起来。

从那一刻开始，我懂得了难过，知道了人情，有了灵性。

一千年过去了，我成了法力高强的妖族。而曾经的大汉王朝早已经覆灭埋进长乐未央宫的废墟里，成了禁苑里的泥土。我的故国家乡安息也早已几经覆国不复存在，成为历史烟尘，甚至连名字都无人记得了。

而我却依然活着，孤独地活着，直到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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