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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听雨


银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王女坠崖失踪几个月,平安归来后,和那个公仪陵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不说,带回来一只土黄土黄的小狗也按下不表,肚子里居然还揣回来一个崽,大夫把脉完说的月份,分明是在坠崖后怀上的。

        得,崽它爹身份摆在明面上了。

        王夫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听王女怀了一个侍君的孩子,居然还乐悠悠地问王女起名了没。

        银稚越想越奇怪,顾家那可是权贵家族,这样门户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心机就算了,怎么还能缺心眼成这样?跟公仪陵一比,简直不够玩的。

        再看公仪陵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我是孩的爹”五个大字焊在脸上,让银稚瞧着就生气。

        王女啊王女,见色起意,真是让银稚恨铁不成钢啊。

        其实银稚对于公仪陵的厌恶,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银稚不是宫侍,她是在钟莘栎封王时,由宫里派来的男官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因为手脚麻利脑子聪明,又与楚王年纪相当,所以在楚王府混上这样高的地位。

        她出生于一个富商家中,母亲与父亲只有她一个孩儿,三口之家和谐幸福,那是她最欢欣的时光。

        但由于母亲膝下单薄,家里的老人便强硬地塞来一个夫侍,那夫侍整日装得可怜兮兮的,十分会撩拨女子心弦,最后将母亲从父亲身边夺走了。

        若只是让父亲失宠便也罢了,怎知那小贱人联合外女谋夺家产,最后逼得母亲自缢,父亲病逝,而银稚流落在人牙子手里。

        想起来就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如今见公仪陵整日明面装可怜背地里勾引,迷得王女神魂颠倒,手段与那个夫侍如出一辙,怎能让她不厌恶?

        可她一个人持反对意见根本没人搭理,就连青梨都对那个小贱人献殷勤,没一个像她那样聪明!

        银稚在脑子里把钟莘栎顾琢玉公仪陵青梨轮番吐槽了个遍,饭也没吃便气鼓鼓地回房,最后饿得受不了潜入厨房,发现没人给她留饭,更生气了。

        ……

        春季多雨,一到下雨天,淅淅沥沥的雨点子打在院落郁郁葱葱的叶子上,密密簌簌的声音,格外催眠,更别提钟莘栎还是个嗜睡的孕妇了。

        这些日子她总待在菡萏庭。

        在榻上望向窗外,风景极好,听着细密雨声,总让人困意袭来,待她睡了,公仪陵便会把她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再行手里未竟之事。

        小白也养在公仪陵屋里,整日吃吃睡睡,胖了一圈儿。

        今日又下起了雨,钟莘栎倚在公仪陵怀里,美其名曰是要给孩子做胎教,实则看些没营养的话本子,还经常看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公仪陵无奈,将书从她手中抽走,不给她看。

        “阿陵!”钟莘栎转过身伸手去抢,公仪陵将书高高举起,顺便伸手按下起身欲抢书的钟莘栎。公仪陵臂长,将书高举,钟莘栎根本抢不到,可还差个结局没能看完,怎么能善罢甘休。

        她急道:“阿陵,我这是要给孩儿做胎教呢!你快还给我,不要闹!”

        公仪陵一边按住扑腾的她,一边无奈说道:“什么样的胎教要看些夜探花楼的话本子啊?也不怕把孩儿给教成一个小纨绔!”

        “小纨绔怎么啦?小纨绔不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夫郎?”

        公仪陵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息道:“这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阿栎不是纨绔,是我的心上人。”

        钟莘栎被他突兀的情话所镇住,一时没多余的表情动作,见她愣住,公仪陵随手将书扔到远处,拿过边上的绣篓子,说道:“若无聊,阿栎便看着我给孩儿做小衣裳,如何?”

        “小衣裳?”钟莘栎羞赧摸了摸小腹,说道:“还不知是儿是女呢!”

        公仪陵漫不经心翻找起了布料,随口问道:“阿栎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一时忘了自己还在女尊世界的钟莘栎脱口而出道:“女孩呀!”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小女孩,因为女孩心细,可以当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而且同样都是女孩子,还能说些心底悄悄话,多让人欢喜!

        公仪陵听到了她这个答案,手指无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布块,问道:“阿栎不喜欢男孩?”

        听他这么说,钟莘栎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女尊男卑的世界里,方才的答案……有“重女轻男”封建大家长那味儿了。

        她听出了公仪陵语气里的不虞,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方才那样说,是想着能和女孩说些体己话,绝不是看轻男孩的意思。”

        公仪陵“扑哧”一声笑开,说道:“阿栎不用紧张,陵也希望是个女孩。”

        钟莘栎愣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阿栎喜欢。”

        被公仪陵一句句情话砸到脑子迷迷糊糊,钟莘栎忙岔开话题,瞧向一旁正在睡梦中的小白。

        “把小白从村里接出来,是想留个念想,可我好似忽略它的感受了。”

        公仪陵挑眉问道:“它的感受?”

        “是呀!我们还在那里的时候,小白吃完饭就会跑出去和其他小狗一起玩,到了饭点再跑回来。如今回了王府,府中也没其他小狗,它没有了伴儿,整日只是吃饱睡觉、睡醒再吃,我有些怕它被闷坏。”

        公仪陵捏了捏她拿着布块的小手,随口说道:“那我们便给它寻个伴儿。”

        “唔……最好是个小母狗,小白是公的,待他们长大了,要下一窝小狗崽,小白陪着我们,小狗崽陪着我们的孩子!”钟莘栎眯起眸子,开始构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都听阿栎的。”

        ……

        街头巷尾的狗很多,但是落单的小奶狗几乎没有,每一只狗崽儿身边都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狗妈妈。

        青梨奉命去找狗的时候,因为没有经验,抱起一只看起来乖巧可人的小奶狗,准备看看性别,却被一旁蹿出来的狗妈妈追着咬了几条街。

        青梨铩羽而归,虽然没被狗妈妈咬着,但因狼狈躲避,磕磕碰碰,身上有不少擦伤。银稚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恶狠狠地表示要宰了那狗吃狗肉。

        听了青梨的悲惨遭遇,钟莘栎在公仪陵怀里忍笑忍得肚子疼,公仪陵护着她的小腹,察觉到她忍笑时的颤抖,压低声音淡淡地问了句:“很好笑吗?”

        钟莘栎抿着嘴,压抑笑意,目光坚定地看着公仪陵:“我忍住了哦!”

        毕竟青梨是因为自己而受的伤,真笑起来实在不厚道。

        但想了想青梨被一只狗追好几条街,唔……不能笑。

        公仪陵听了她说的话,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小腹,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狗还没逮到,钟莘栎却发现小白也不是整日无聊。

        天晴的时候它会去扑蝴蝶,完全没有抑郁的迹象。

        好吧,是她多虑了。

        ……

        听她有了身孕,国主最是激动,好不容易遇上一天放晴,忙派人接钟莘栎进宫。

        但对于这个孩子,国主还是有些犹疑,这可是头胎,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君之子便算了,怎么能是身上还带着罪的公仪陵呢?

        不过见钟莘栎开心,她便也没什么疑虑了,孩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她打开了自己藏了许久的木箱子,招手让钟莘栎走近些,然后将玩意儿从箱子里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一边拿一边絮絮叨叨过去的事。

        “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抓阄抓到的小木剑,当时大家都觉得,来日你长大了,会成为护佑东乾江山最尖利的宝剑。可母皇只想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这是你父君还在时,留给你的书籍,杂七杂八的,还有药籍,母皇当时还训他:‘朕的女儿,学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钟莘栎听了,不敢同她说自己在坠崖的时候还跟人学了医术。

        世界真是一个闭环。

        “对了,这些玩意儿就是顾家那小子送你的了。那傻小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嘱咐你藏起来别被人发现。结果你封王出宫,这些玩意儿倒是都撂宫里了,最后还是母皇拾掇了下来。”

        钟莘栎好奇看了看那堆小玩意儿,风筝、竹蜻蜓、拨浪鼓、竹编小动物、陶瓷玩意儿……真是少男心满满。

        “不过母皇当初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顾家小子,结果居然喜欢公仪陵,母皇瞧着……公仪陵也不比顾琢玉俊上哪里去啊?怎就把你个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的?大雪天跪在外面逼母皇答应你们的婚事,笨丫头,心疼死母皇了。”钟昭澜点了点钟莘栎的鼻尖,嗔怪道。

        钟莘栎低下头,羞答答说道:“母皇,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复杂的,没办法用价值来衡量。”

        “母皇懂。”

        钟莘栎奇道:“母皇也有很爱很爱的人吗?”

        “当然,不然母皇为什么偏爱你呢?还不是喜欢你的父君?”

        “是……郑竹君?”钟莘栎问道。

        钟昭澜诡异沉默了片刻,说道:“阿予是母皇老师的孩子,同母皇青梅竹马长大,日久生情,旁人都不可比拟。”

        “那……父君离世,母皇一定很伤心。”

        钟昭澜眼底却无任何悲色,她说道:“这件事没有悲伤的意义,他不喜困于宫中,他要解脱,母皇便还他自由。”

        ……

        因为总是坐马车出事,钟莘栎对马车患上了严重的ptsd。上回好在青泽骑马将她带出山中,她没有发作。今日进宫,她刚看见马车,就狂吐不止,快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最后没办法,唤人抬轿子将她抬进宫里。

        回府也是乘着轿子,虽不安稳,但是安心。

        在百无聊赖中,青泽开口道:“我感觉,钟昭澜提起原主父亲,那感情有点假。”

        钟莘栎点头应和:“我也有这种感觉,也不像是恨,也不像是不爱……只是感觉,她没有那么爱他。”

        “可若是她没有很爱原主的父亲,为什么偏爱原主?”青泽想不通。

        “这种答案,也只有本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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