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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只盼


公仪陵执意不肯让钟莘栎靠近,还一直让她快回乘鸾居歇息。

        钟莘栎没法子,哄着他道:“你睡吧,我等你睡了便回去休息。”

        哄得他信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钟莘栎瞧见他确实是睡熟了,便让忍冬拿了床被子,自己直接睡在菡萏庭的榻上。

        公仪陵的觉少,睡到自然醒时,天才蒙蒙亮,他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榻上缩成一团沉睡的人儿。

        见她留在这里,公仪陵并不奇怪,起身披了一件披风便出了门。

        菡萏庭的奴仆这个时候已然早起洒扫院落,有一个叫绿萝的仆从见着了他,恭敬行礼道:“侍君。”

        公仪陵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忍冬呢?”

        绿萝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忍冬哥哥……有事回了家,事出突然,便没来得及告知侍君,侍君恕罪。”

        这话一听便不作真,其实忍冬是和府外一个卖早点的小贩好上了,这几日经常半夜溜出去同小贩私会,本来总会天亮前回来,可今日许是觉得公仪陵病了,早上起不来,便大胆在府外留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在菡萏庭已成了所有奴仆心照不宣的秘密,统统瞒着公仪陵,以为他不知道。

        公仪陵淡淡地瞥了一眼绿萝,吓得绿萝低下了头。

        “准备些热水来。”公仪陵没有为难他,转身撂下一句话便回了屋子里。

        绿萝看着公仪陵远去的白衣孱弱背影吓得直咽唾沫。那位公仪侍君明明性格温柔善解人意,长得也十分招人喜欢,怎么就让自己感觉出没来由的寒意呢?

        钟莘栎迷迷蒙蒙醒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美人梳洗,见公仪陵没注意到自己醒了,便窝在原处一动不动地偷看他。

        公仪陵没让绿萝进来服侍,长发未挽,随着他俯身打湿布帕的动作松松散散地拂在膝前,待他洗漱完毕,将要有转过来的趋势时,钟莘栎紧紧闭上了眼睛,绝意装睡。

        听得他一声轻笑,淡如云烟,却撩人心弦:“若我不转头,阿栎准备偷看到什么时候?”

        他这般说了,钟莘栎便没了装睡的必要,她钻出被子里跳下榻,赤着脚跑到他的身边,把脸伸到他的面前。

        这地时时有人擦洗保持洁净,踩上去除了凉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公仪陵蹙起眉头看着她踩在地上那双光洁的脚,嗔怪道:“地上凉,怎如此不爱惜身体?”说着随手将钟莘栎抱起来,让她踩在了自己的脚上,“再说,这样着急地过来是要做什么呀?”

        钟莘栎的脸又往前送了送,厚着脸皮说道:“我也要擦脸。”

        “这水我已经用过了,阿栎若想,我叫人来换水。”

        “不用不用,直接擦就好。”钟莘栎任性地摇了摇头,那么大一盆水,分明还清澈如昔,而且她又不嫌弃他。

        公仪陵无奈一笑,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将布帕放入盆中浸湿再捏干,仔仔细细擦拭着她的脸庞。

        “臭情侣,黏黏糊糊,真恶心!”许久没开腔的青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钟莘栎闻言一惊,顿时有了种隐秘情/事被旁人所看见般的羞赧之情。

        公仪陵见她脸颊飞起红云,体贴问道:“阿栎,怎么了?”

        听到他的关切,钟莘栎回了神,摇头岔开话题:“没什么,不过我以为你身子弱,没想到还能抱得动我。”

        扶在她腰上的手一僵,公仪陵的眼睛撇到别处,说道:“哦……我之前为了生计,练出了些力气来。”

        这话像是随口所言,落在钟莘栎的脑子里便形成了一副在青楼里被人奴役的小可怜形象,她心疼地抱紧了公仪陵。公仪陵见她对他的话无所疑虑,松了口气,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具恋爱脑的身躯!!!”青泽抓狂的话语回荡在钟莘栎脑袋里。

        钟莘栎这才发觉塞人家狗粮似乎有些不厚道,悻悻地松开手,公仪陵垂下头看她,几缕发丝落在他们之间。

        气氛不可控地向着暧昧方向走去,门却被敲响了。

        “谁?”公仪陵语气罕见的不善了起来。

        “是奴,侍君。”惯会察言观色的忍冬自然是听出了公仪陵的不高兴,心里越发地忐忑了起来。

        方才他一回来,绿萝便告诉他偷溜出府的事已经被侍君发现了,听得绿萝为自己编了个家里有事的借口,于是这一路都在想如何撒谎瞒过去。

        “进。”公仪陵淡淡地松开钟莘栎,任由后者红着脸蹦回被窝里装睡,怀里依稀还有淡淡的余热。

        忍冬一进来便从善如流地跪下,还未等公仪陵开口,声泪俱下地说道:“奴有罪,奴不该偷偷出府,若不是家中……”说着,抬头欲言又止,接着哭道,“罢了,奴不该用这些糟心事来恶心主子,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还请王女侍君责罚。”

        嘴上虽然说着“罢了”,假哭的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就等着这心善好欺负的侍君问一句怎么了,他再把编的“小妹重病”的理由吐出来,惹得侍君同情,末了免了处罚。

        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但公仪陵并没有如他所料地问他缘由,而是蹙眉苦思,颇为苦恼地看了一眼装睡的钟莘栎,见她不出声,便自主罚了:“既如此,便莫要多说了,妻主还在睡着,你出去打十桶水吧!”

        忍冬:???你问问我呀!你问问我呀!

        见忍冬还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公仪陵忍着坏心眼的笑,催促道:“还不快下去?”

        忍冬磨了磨后槽牙,道了声“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那可是十桶水!提完胳膊非卸了不可!

        听着门被合上,钟莘栎翻身从被窝里出来,不解地问道:“若按你的性子,应当是不罚他才对,今日怎么……”

        “阿栎,”公仪陵走上前坐在榻侧,伸手将她凌乱的发撩到耳后,温言解释道,“忍冬仗着自己是这院子的管事仆从,为难了好些不愿与他为伍的人,前些日子,有个叫梧儿的丫头不满忍冬的安排顶撞了几句,便被他克扣了饭食,还安排了很多苦事,最后夜里因又累又饿昏倒在雪地里,险些被冻死。这样看来,本就不该再骄纵忍冬,更何况,他随意出府,不将你我放在眼里,指不定还假借你我之意骗得守门侍卫放行,若今日对他心慈手软,疏于管教,来日定惹祸端。”

        听到有丫头差点在自己的府里死掉,钟莘栎白了脸色,紧张地问道:“如今那丫头可还安好?”

        “我给了些银子,让她在家中休养,大夫说她暂无大碍,身体须得好好静养。”公仪陵轻轻地顺着钟莘栎的长发,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

        钟莘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竟不知府中还有这种事。”

        闻言,公仪陵轻轻地笑了,他用温柔地语气缓缓开口道:“这府上便似世间太平,若有心瞒天过海,这内里的脏污,怎会让你知晓?”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栎,与那兵部尚书府的苏然小姐可是熟识?”

        “嗯……是认识她,怎么了?”钟莘栎疑惑地看向他,问道。

        公仪陵神色一黯,说道:“以后若无必要,便莫再同她交际了,陵不喜欢。”

        钟莘栎不疑有他,那日婚宴苏然对公仪陵的轻挑作态她看在眼里,想来公仪陵流落青楼被不少人侮辱,那苏然应当是其中之一。

        这么想着,钟莘栎也来了气,以后决计是不要理那群狐朋狗友了,不知道在她没来的时候,对公仪陵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过几日便是除夕,手头上还有很多铺子庄子里的事没有处理好,钟莘栎在菡萏庭和公仪陵腻歪了一会,草草吃了顿饭,便匆匆忙忙离开了王府。

        这几日都很忙,虽则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总是抽空跑去公仪陵那里,青泽看在眼里,嘴上不饶人,心里很担忧。

        刀子嘴豆腐心,大抵如此。

        “蠢家伙,公仪陵这个人可比钟昭澜说得要复杂多了。一开始,他怯懦易欺,都觉得他是个小可怜。相处中,他又百般挑逗,让你无法招架。到了现在,你所有的情绪都在他游刃有余的掌握之中。当你对他起疑或抵触,他便搬出那些让你心疼的过去动摇你的疑虑。一切种种都让你越发依赖他,在你们那个时代,这种操控人心的手段,应该叫做pua吧?”

        钟莘栎当然没有把它的话当做耳旁风,她想了想,说道:“我没你想象的那样不能离开他,若他是真心,在不伤及我的情况下,这些小计谋也只能算是让我倾心的手段,但若他另有图谋,有意伤我,我亦不是无法脱身而出。”

        “最好是那样!”

        钟莘栎站在高阁上,瞧着远处公仪陵走来的身影,同青泽说道:“谢谢你啦,青泽。不过,若无那些政权纠葛的威胁,其实我只想活在当下。”

        只盼活在当下,执一人手,等待冬去春来,吹开心底浓灿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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