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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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梓尧这一眼看了并不久,若不是慕芸因为从前的事存了些心眼留意他,也只觉得他不过是随便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慕芸不动声色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而后看着风卷着几瓣落花轻飘飘的坠入水中,泛起一圈几不可见的涟漪后又被溪水带走。
从前的事情多少是给她留了些阴影的,她虽然依旧在尽可能的去相信身边的人,可一旦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和慕梓尧有关的,便会让她控制不住的去思考、去怀疑。
她微抿着唇,心里似有什么在拖着她往下坠,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压抑。
她不知道改如何抉择,她很害怕再承受一次那样被信任的人背叛的后果可另一方面。
可她也曾与贺瑶共处过很长一段日子,也许说不上多熟悉,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觉得贺瑶是个坏人。
如果每个相处许久的人都不可信,那她又可以信谁呢?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每个人都有着两副面孔且不能察觉,谁都不可信、谁都有可能背叛……
她当真要因为这件事从此让自己活在多疑、甚至是不断的算计里吗?
她只尝试了想了想,便觉得这样的日子除了说不尽的疲惫,还可怖得让人窒息。
攥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紧抿的唇溢出一丝自嘲的笑。
她看着贺瑶同人说完话,又回来坐在她身边继续同她说话:“你今日怎么净坐着,倒是不像你那日的性子了。”
慕芸伸出手来撑着脑袋,借着这个当口舒了口气,理了理心绪。她含着笑,若有所指的瞥了眼慕梓尧的方向,对着贺瑶挑了挑眉,玩笑道:“我方才瞧见他偷偷看你了,你竟还拿我打趣,只怕祁王殿下看上的是你吧?”
若要整日小心防备才能活下来,那她宁愿如从前一样没有轻松释然的走到最后一刻。
贺瑶平静的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慕梓尧正拿着今日得的诗同左右品鉴,她不甚在意地偏头看向慕芸:“祁王殿下可不是我等贫贱之躯可以随意高攀的。”
慕芸眯着眼看她的反应,便知她必然是方才就知道了,又听她这话,不由嗔了她一眼:“你可打住,今日这宴上,对你有些心思的我瞧着可不算少,方才来寻你讨教诗文的前后便来了个七七八八。你对他们无心呢,倒不打紧,可在我面前这样自谦,听来便是在羞辱我了。”
贺瑶便只笑笑,递了个糕点给她。
慕芸瞥了一眼,并不接:“这是嫌我话多,要拿吃食来堵我的嘴?”
贺瑶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将那糕点放上去:“这是在贿赂侯府的小姐,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女。”
慕芸乐了,她倒是从未见过贺瑶这样,原也是会同人开这样的玩笑的。
她尝了一口,却又故作骄傲:“嗯~尚可,那便饶了你吧。”
说完未等贺瑶反应,自己却绷不住先笑了起来,贺瑶便被她引得也跟着笑起来。
待缓过劲来,慕芸一点一点的掰着糕点,却也不禁有些困惑:“你这样厉害,倾慕你的公子也多的很,你当真便没有什么打算么?”
她记得她死前,即使贺瑶入朝为官,达成所愿,也未曾听说过她有议亲的消息。她对于贺瑶能入仕这件事自然十分钦佩,但如今做为朋友,自然也如她那些亲近之人一样担心她的婚事,怕她因为仕途反误了自己。
到那时,她可就二十二岁了……
贺瑶对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她这一路走来,这样的话已然听过不少,早已习惯,便也知道说这话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时局如此,在所有人眼里,得一门好姻缘才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她对此虽不认同,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不过是各人不同的选择罢了。
她略摇了摇头:“若真要说什么打算的话,倒是有个狂妄些的想法。”她笑着看向慕芸:“我也想试试披红簪花、御马游街、万众瞩目的感觉。”
慕芸略微愣了愣神,她觉得贺瑶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的,很少给人脸色,便总觉得她空虚飘渺,少了几分真实感,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是用着柔和玩笑的语气,眼里却闪闪亮亮的,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明朗起来。
她忽然便觉得成婚这种事情对贺瑶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甚至可以不值一提,不由道:“你一定可以!”
她回过神来,见贺瑶似有些没反应过来,弯着眼语气坚定而认真又重复了一遍:“你这样厉害,一定可以!”
贺瑶微愣,她其实不太能看透慕芸,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过认识几日就愿意这样坚定的去相信,从前她偶同旁人说起时,虽少有人会不识趣的直接阻拦,但大多也并不当真。
女子能入仕已是难得,更何况是拔得头名,在旁人听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贺瑶自然也能理解,因此也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可当真有人对她表露出毫无犹豫的信任和支持的时候,她反倒有些怔然。
一瞬后,她看着慕芸笑应道:“那便承你吉言。”
小姑娘眉眼盈盈,似初晨沾染着清露含苞待放的栀子,清纯澈然,竟让贺瑶一时也有些羡慕起来。
慕芸被贺瑶送回永昌候府后,便悄悄回了安王府。
文会宴上慕梓尧表现的一切如常,唯一不太寻常的便是同贺瑶相关的,可贺瑶同他若真有什么,无论自己是什么身份,为谨慎起见,她都不会提议要带自己去。更何况按照她对贺瑶的了解,就不是个会做出谋反作乱的事情的人。
而另一个不太寻常的点,就是建安来的那位蔚学子,但他无论行事还是身世,都瞧不出什么,那点不寻常仅仅来源于她的直觉。
可她不可能无根无据的仗着直觉下定论,就像她明知慕梓尧日后会反,也不能在此时只凭借这“一个梦”的说法去指控他。
她现在觉得一切就像团乱麻般寻不到头绪,偏又劈不得砍不得。
最终也只能先让人悄悄去打探些蔚明远的消息。
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柳蕴然在就好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一定比自己简单。
然后她便又想起另一桩烦心事。
两日后。
今日天气很好,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一丝和煦风轻轻的吹,只教人觉得身心舒畅,筋骨全通。
可安王府里的有些人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此刻已过了朝食的时候,慕芸却仍迟迟未起。
半晌后便有人匆忙拿了牌子快马往太医院去请了御医。
慕芸此刻只觉得四肢沉重,胸口有些发闷却也还不至呼吸不畅,但感觉上的确也很是不舒服,头脑倒还清醒,让她能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并非如旁人看起来的那样病重。
她忍不住在暗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么难受她就再犹豫一下了……
一群人忙忙碌碌,此刻便只有沁柳神色焦急地守在她身边提她擦了擦额头发出的汗,她握着沁柳的手,虚弱道:“东西都处理完了么?”
她让沁柳偷偷按药方抓了药,今日鸡鸣时在院中小厨房借着准备点心的名头煎了送来,她为了这点事此刻弄得浑身难受,剩下的药渣什么的自然不能被人发现,让她白受这一番罪。
沁柳瞧着慕芸此刻有些发白的脸,瞧起来的确是十分不好的模样,红着一双眼,很是后悔,却依旧闷着声应了一句。
慕芸瞧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握着她的手劝慰道:“你别这样,我只是看上去不太好,实际上脑子清醒精神得很呢。”
沁柳本就十分担心,听她这样说,更是一个没忍住,猝不及防落下一颗泪来,却又很快地被她伸手抹去:“若您真有什么事,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贺小姐给您个交代。”
慕芸知晓她一颗心,对于她将过错记在贺瑶身上的话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笑了笑,打趣道:“你这样倒像是在咒我了。”
沁柳便只好忍着,擦干了眼泪,收拾好情绪后又替她换了条帕子。
慕芸身上确实也不太舒服,便也不多说什么,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躺着闭目养神。
毕竟等会还有得折腾。
很快,安王同安王妃便匆忙赶来,慕芸听见响动,刚要转头便被安王妃扑了个满怀,扑得慕芸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慕芸身子骨从小就好,不说这样病到卧床,便是寻常的身子不适都是少有。她瞧着慕芸此刻一张苍白却又因发热透着些红的脸,自是止不住的心疼。
安王在站在安王妃后头,拧着眉,眼中也是关切又焦急的模样,却也并未直接斥责下人照顾不周,只是问:“郡主昨日可是去哪里受了寒?”
沁柳鬼在地上悄悄看了慕芸一眼,低头答道:“郡主昨夜临睡前说是睡不着,便去临湖水榭那边坐了会,想是夜里风大,湖边水气又重,故而害了病。”
她刚说完,慕芸便感觉到安王妃激起的些许怒意,她忙伸手按住安王妃的手,又咳了两声,一双眼可怜巴巴的望去:“母妃,不怪她。”
安王妃瞧她的模样,不好再在她面前发作,只好按下脾气,亲自动手照顾慕芸。
她此刻焦虑得很,等了半晌不见人来,不由沉声道:“太医怎么还没到?”
沁柳忙颤声回道:“方才便着人去请了,此刻应已在路上了。”
安王妃皱了皱眉,唤了安王身边的小厮,目光微沉,语气不善:“陈辛,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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