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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沉冤得雪


康师傅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两个奴才,对蓉玥冷声道:“抬头,看着朕,想清楚再说。”

        蓉玥不得已,抬头望了一眼康师傅,目光瑟缩了一下,再次对上康师傅的目光时,似有万分委屈地道:“皇阿玛,这事儿明明是奴才们值更睡过头,您为什么非说是我的意思?您要不信,可以问这两个奴才啊!”

        这个蓉玥,看来是打算死赖到底。她大概以为,康师傅既然还这样问她,说明这两个奴才还没有说出实情。却不知道,康师傅这是在试探她呢!

        “好,很好。”康师傅竟然笑了一下,可这笑容看上去却令人不寒而栗。“苟三笑,你来告诉朕和你主子,那天把三公主关在门外,到底是谁的意思?”

        “回……皇上,是……是二公主的意思。”苟三笑的口气甚是绝望。

        蓉玥一听,恼羞成怒,起身踹了一脚苟三笑,怒骂道:“狗奴才!竟敢诬陷我!”

        “放肆!跪下!”康师傅猛拍了一下书案,对蓉玥一声怒喝。

        “皇阿玛……”蓉玥还要争辩,康师傅瞪了她一眼,喝道,“你给朕闭嘴!”

        “来人!”康师傅开始发布判决。“将苟三笑发往翁山,永不得再入大内叙用,小包子改往打扫处效力!”康师傅这一道旨算是判了苟三笑无期了,虽还留有一命,但翁山那地方比辛者库更辛苦百倍,能不能活下来,也就看苟三笑自己的运气了。

        苟三笑和小包子被带离了南书房,人少了,书房内越发显得肃静。

        “把二公主带下去,笞十下,以示惩戒!”康师傅冷盯了蓉玥半晌,竟下了这么重的判决,我还以为最重也就是打打手板呢。

        “皇阿玛,儿臣不知犯了什么错,您要笞责我?儿臣不服!”蓉玥立即提出了抗议!

        “你手下的奴才都已招认,当着朕的面,你还敢抵赖!真是死不悔改!”康师傅终于勃然大怒。“你平日也是读圣贤书的,‘温良恭俭让’,你做到了哪一条?平日也曾听说你跋扈,却不曾想你竟跋扈至此!都是你额娘把你宠得目中无人了!你眼里,还有你姐姐,还有你妹妹吗?”说到这里,康师傅貌似很激动,又“嘭”地猛拍了下案几,蓉玥吓得抖了一抖。“梁九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朕带下去?!”康师傅的怒气似乎控制不住,连带着梁九功也被骂了。

        戏看到这里,我心里的郁积之气算是得到了舒展,我自然很希望蓉玥得到应有的惩处,可我既然坐在这里,不帮她求一下情,似乎显得有些无情,于是便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息怒,二妹她也是一时胡涂,经过这一次她应该能吸取教训了,您就暂且饶她这一回吧。”

        “谁要你‘猫哭耗子’?”蓉玥横眉冷目地呛了我一句!丫的,这丫头还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替她求情,竟然被她当成了“驴肝肺”。

        “蓉玥!”康师傅怒目圆睁,大声地呵斥。

        “呜——皇阿玛,你偏心!”蓉玥怔了一怔,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她在百官面前光着脚乱跑,不仅有悖礼法,还大失皇家颜面,您为什么不罚她,却只打我!呜——”

        死丫头,这个时候还不忘拉我下水!我可真后悔刚才给她求情了。

        “放肆!”康师傅猛喝一声,这回就差青筋暴起了。

        正在这时,梁九功禀报道:“启禀皇上,巴林郡王世子乌尔衮求见。”

        康师傅看来真的是盛怒,像没听见一样,指着蓉玥对梁九功厉声吩咐道:“把她……把她给朕带下去,笞二十!谁都不许给她求情!还有,执刑之人若有玩忽职守,被朕查出必将严惩!”

        蓉玥就这样在哇哇大哭中被带走去领板子了,可以想象,等会儿更有她哭的!

        “皇上,荣妃娘娘在书房外请求觐见。”梁九功又一次进来禀报。

        “让他们都回去,朕乏了,谁也不见。”康师傅双眉紧锁,挥了挥手,下了“拒客令”。

        南书房里,只剩下康师傅和我两个人。康师傅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盛怒中恢复过来,坐在案几后,仍是满面怒容,不发一言。过了半晌,我怯怯地试探着问了声:“皇阿玛?”

        “嗯?”康师傅回过神,怔怔地望了我一会儿,笑着对我道,“禧儿,皇阿玛现在就带你去南苑看两只小老虎好不好?”

        “真的啊?!”我兴奋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却忘了膝盖还有外伤,这一跳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哦,对了,你才刚磕了膝盖……”康师傅皱眉担忧地看着我的腿。

        “没事,没事!您看,已经好多了,不妨碍行走的!”我说着,特地走了几步给康师傅看。

        “你这丫头!”康师傅摇头,轻笑了一声,道,“好,那你去换套衣服,回来咱就出发!”

        “是!”我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康师傅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我。我回身一瞧,康师傅的手上不知从哪儿又多出一封信来,笑吟吟地交给我道:“拿去吧,是班第的信!”

        我瞄了一眼,果又是熟识的——“大公主亲启”六个柳体字,不禁面上一热,朝康师傅微一蹲身,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南书房。

        我一边走,一边急不可待地撕开了封口,将信纸抽了出来,一片火红色的枫叶从信封里飘了出来,打了个转,飘落在地上。小穗急忙跑过去将它捡了起来,交给我。

        这枫叶上又是一首七绝:“梧桐叶落黄花绽,金风吹动夜增寒,楼高清冷休独倚,待等春来捷音传!”

        小穗也将头凑了过来,瞄了瞄,还念念有词:“梧桐叶落黄花定……”

        我抽空教小穗认了不少字,这丫头还是很努力的,现如今也认识了不少,却也落下了“秀才认字读半边”的毛病。

        “定你个头!”我忍着笑,顺手拿手中的厚厚的一迭信,敲了下小穗的脑袋,指着枫叶上的字,纠正道,“这个字念‘绽’,读音跟‘站’立的‘站’一样,是花儿盛开的意思。”

        “哦!知道了,绽!呵呵!”小穗捂着头,不好意思地跟读了一遍。

        我展开信纸,班第秀丽的字体又映入眼帘。我才刚看了两行,却发现小穗这丫头又笑嘻嘻地伸长了脖子凑了过来!我含怒瞪了她一眼,小穗将脖子缩了回去,“嘿嘿”笑着道:“主子,您看,您看!”

        我晕,这个爱八卦的丫头,就她这样,我还能看的下去嘛?我收起了信纸,快步返回晨曦阁,进了小书房,才摊开信纸,速速地浏览了一遍。

        开头的一句是:“禧儿妹妹:见字如面!盛京一别,已有月余,心中惦念时常,未知近日可好?”——文绉绉,酸溜溜!快酸死我了!看到这样的文字,谁能想到他是个带兵打仗的人呀?简直就是个酸秀才!

        问安过后,他说忽然收到我的信,欣喜异常,虽然只是一首诗,他却每天都携在身边,一有空就拿出来读一遍。时已入秋,他那边已是朔风渐起,草木尽凋,京城应该也天气渐冷,让我要注意身体,完了还说什么今年菊花开,螃蟹肥,月儿圆的时节,他不能陪我一起赏菊赏月,但是,等明年他打完罗刹回来后,到了夏天,一定陪我去塞外围猎,到了秋天就陪我去赏菊,到了冬天,就陪我坐在暖炉边给我讲很多很多故事。

        看到这儿,我不禁莞尔:这人,看不出来呀,还挺能自说自话的,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他陪我干这个干那个了?真是!

        “主子,班第台吉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你高兴得都合不拢嘴啦?”小穗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我身旁,凑了过来!

        我将信纸塞进了抽屉,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嗔道:“你这丫头,让你去给我找衣服,你跑这儿来干嘛?”

        小穗“哎哟”了一声,挪揄道:“奴婢一早就准备好了,叫了您好几声儿了,您那心全在班第台吉身上,根本就听不见呀!”

        我脸上一热,大步迈向卧室,吩咐还在傻笑的小穗:“死丫头,傻笑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换衣服!”

        ************

        我和康师傅一起坐在他的豪华车撵里,在前前后后数不清有多少人的侍卫,护军的簇拥下,从南苑回紫禁城。

        昨儿下午康师傅陪我到了南苑,我亲眼看到两只小老虎在那里的生活状况后,这心终于放了下来。南苑的虎房比晨曦阁的那个大多了,为了给“一只耳”治伤,康师傅竟还特地派了个大夫常驻虎房附近,直到“一只耳”痊愈为止。南苑除了有草场,还有一片树林,足够两只小老虎平日里散步嬉戏了。也许,离开紫禁城对两只虎仔来说,还真是“是福非祸”。康师傅知道我对两只小虎崽的感情很深,特地在南苑住了一夜,今儿一早才启驾回宫。

        康师傅举起手中的书,轻轻敲了我一下,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想得眉开眼笑的?”我可真服了康师傅,真正的手不释卷!这车上设施齐全得很,竟然还有小型书柜!就在车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也要看书。我么,虽然随手拿了一本《论语》,但是看了几眼,就开始开小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就总想起班第的那封信和那首诗来!

        “呵,没想什么,我继续看书哈!”我冲康师傅灿然一笑,就低头又装模作样捧起了书。

        康师傅“哈哈”一笑道,“行啦,傻丫头,别装模作样了!书都拿反了,还看书!”

        我仔细一瞧,果然如康师傅所言——手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倒了!糗大了!瞬间,我觉得脸颊烧的火辣辣的,忙把书正过来,不好意思地朝康师傅做了个鬼脸。

        康师傅一伸手,将我手中的书没收了,笑着问道:“说吧,刚刚在想什么呢?”

        我望了一眼康师傅,他那脸上的笑非常暧昧,仿佛已经洞悉了我心中所想。我面上又一热,跺了跺脚道:“哎呀,皇阿玛,你干嘛呀!不是刚说了嘛,没想什么呀!”

        康师傅脸上带着笑,戏谑道“好啊,小丫头片子,不老实,胆敢欺瞒君父!”

        “是啊是啊,我就欺了,瞒了,您快派人把我抓起来吧!”为了摆脱窘境,我干脆用上了耍赖的口吻。

        康师傅闻言“哈哈”大笑了一阵,故作无奈地道:“女儿大咯,有心事咯!我这个皇阿玛也管不了咯。”

        康师傅这么一说,我更觉羞得无地自容,皱眉抛了个白眼给康师傅,“哼”了一声道:“皇阿玛,你取笑人!我……我……”一时间我倒不知道“我”之后的话要怎么说了。

        “你怎么样?”康师傅笑嘻嘻地望着我。

        “我……我……”忽然间我就想到了说辞,很义正词严地道,“我要告诉老祖宗去!”

        康师傅听了我的话,盯了我片刻,又是一阵爆笑。天呀,有这么好笑吗?这康师傅真是的!就他现在这样子,要是被朝臣看见了,哪里还会有平日里的高大光辉形象啊?

        就在康师傅乐不可支,我则窘得直想找地缝赶快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忽然车撵一阵晃动,害我一个没坐稳,差点儿摔到了地上,幸亏有康师傅这个“保安”在侧,才得以幸免。待我坐稳后,车撵竟然停了下来,不走了!

        怎么回事?我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旁边扈从的侍卫们俱已停止前行,从周围的房屋来看,好像目前是在外城。

        “殷达!”康师傅朝车外喊了一声。

        “奴才在!”一个雄浑的声音立刻在车门前方响起。

        康师傅神色严肃地吩咐道:“你去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速速来报。”

        殷达“遮”了一声,随即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片刻后,马蹄声又回来了,殷达的声音再次响起:“启禀皇上,是一个妇人拦了圣驾要告御状!那妇人自称是广西道御史钱珏的夫人,要状告山西巡抚穆尔赛贪赃枉法,还带来了钱珏的亲笔奏疏。”

        我一听这话,兴致就来了。这事儿可透着蹊跷。一般来说,各地御史的奏疏,应该经由督抚上交到都察院,由那里的堂官整理别类后,再由那儿的头头,左都御史统一交给康师傅御览。这个钱珏,还真够“绝”的,不走寻常路啊!奏疏竟然让他老婆带过来,还要直接交给康师傅!而且,他告的竟然还是山西巡抚穆尔赛——二品大员呐,封疆大吏!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可也够熟悉的了。

        我望向康师傅,貌似他老人家对此也有兴趣。只见他掀开了车帘,问道:“奏疏呢?”

        容若立刻将一本奏疏双手奉给了康师傅,康师傅接过来略翻了翻,那眉头是越皱越紧,合上了奏疏后,又问殷达:“那妇人何在?快把她带来见朕。”

        殷达面露为难之色,道:“回皇上,那妇人将奏疏交给奴才后,就晕了过去!好像她身上带着伤……”

        “梁九功!”康师傅立刻吩咐道,“即刻派太医给那妇人诊治,务必尽快治好!”

        梁九功听罢,领命而去。康师傅又低声对殷达吩咐道:“你即刻找个妥当的地方将那妇人妥善安置,另选几个人可靠武功又好的去保护她,不得有误!”

        殷达也神情凝重地“遮”了一声,领旨而去。

        康师傅放下了车帘,队伍又重新前进。

        我看了看康师傅的脸色,刚才那爽朗明亮的笑容早已被阴郁所代替,他又翻开了钱珏的那道奏疏,细细地看了起来,眼神也逐渐地开始变换:厌恶,憎恨,暴怒,痛心,阴冷……

        我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康师傅,但心里清楚,可能又有一件惊天大案要诞生了,朝中又即将掀起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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