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暴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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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我兴奋地喊了一声,好似见到孝庄有多么让我欣喜似的。其实,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先发制人,吸引老太太和苏麻喇姑的注意力,好让他们知道我安然无恙。果然,我一喊,老太太和苏麻喇姑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望向了我。
“孙儿给皇阿奶请安。”孝顺的康师傅放开了我,上前给他奶奶见礼,我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下跪。孝庄老太太才叫了平身,就马上对我招了招手,道:“禧儿,你快过来!”
“哦!”我答应了一声,奔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先检视了下我的两只手,而后又将我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我毫发无损,脸上的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皇阿奶,您怎么来了?” 康师傅含笑问道。
“我……”老太太微微一愣,道,“我听说静儿出了点事儿,不太放心,便赶过来瞧瞧。静儿怎么样了?”
“哦——”康师傅瞟了我一眼,对老太太恭敬地道,“静儿的事儿,孙儿已经处理妥当了,您不用担心。只是,依照静儿目前的状况,今晚的家宴是无法出席了,他跟噶尔臧的指婚恐怕也得延期。孙儿本想一会儿去找您商议此事,正巧您就过来了。”
老太太缓缓点点头道:“既如此,指婚另改他期,家宴照旧。”
康师傅恭敬道:“孙儿遵旨。”
“既然都办妥了,那我就先回宫了!”老太太回头笑呵呵地问我,“禧儿,你跟我一道回去还是等会儿过来?”
“我……”,我刚想说“跟您一道回去”,却不料被康师傅抢了先,只见他笑嘻嘻地跟老太太商量,“皇阿奶,孙儿这阵子忙得很,都没功夫跟禧儿说说话,好容易今儿得了空,您就把禧儿借我一会儿,成吗?”
“哦,这会儿知道想孩子啦?”老太太揶揄了一句康师傅,抚了抚我的脸,呵呵笑了笑道,“成!今儿是中秋,我就把我的宝贝曾孙女儿借你会儿,让你们父女先小团圆!”
“谢皇阿奶恩典!”康师傅又给孝庄老太太行了一礼。
“行啦行啦!你这孩子!我先走啦。”老太太呵呵笑着说完,就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重又坐上轿子回宫了。目送着老太太的轿子远走,康师傅从梁九功的手中接过把伞来,道: “禧儿,咱们走吧。”
“哦!”我应了一声,挽着康师傅的臂弯随着他往晨曦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康师傅真跟我闲聊起来,话题基本围绕着上书房的“功课”展开,虽说他平日是很忙,但是我们书房的功课上到了哪一本书的哪一篇他都清楚得很,问完最近两天的功课,刚好到晨曦阁门口,我心中暗喜总算可以摆脱没完没了的“考察”了,却不料康师傅带我直直地路过门口,还跟我道:“跟我去南书房。”
南书房?没事儿去那倒霉地儿干嘛?
“我不……”我的“去”字还没出口,那两道饱含着威严的目光就直射过来,似乎很不满我的违逆。我咽了口唾沫,生生地把那个“去”字一块儿咽了回去,腆着笑脸,娇声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南书房是您处理军国大事的重地,咱们父女难得有空一块儿聊天,还是去我的小书房吧,我请您喝上等的碧螺春,好不好?”
康师傅呵呵笑了一声,回绝道:“不好。”
“怎么不好啊?”我嘟着嘴,放开了康师傅的胳膊,停了步子,不愿继续往前走。
康师傅也停了下来,看了看我,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愠怒,却又笑着对我解释道:“你也知道吧,这阵子西北不太平,常有急报送达,我呀,比较贪心,既想跟我女儿聊聊天,又不想漏掉重要的军报,更不希望这些军报外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理解你皇阿玛的难处吧?”
“可是……”康师傅的理由听上去很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但我仍然犹豫,因我对那个地方心有余悸。
“怎么了?”康师傅顿了一顿,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因为你在南书房里受过几次责罚,所以不敢去了,对不对?”
被说中了心事,我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垂了眼帘,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
“还说不是!”康师傅做严肃状,半真半假道,“是不是最近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这么害怕呀?”
“谁说的!”我飞快地否认。
康师傅呵呵笑道:“没有吗?那你为何不敢去啊?”
“谁说我不敢!”逞强的话出了口,我才发现我……似乎被激将了?
“没做坏事就不用怕!”康师傅说着又牵了我的手,道,“走,我那儿有刚贡进的普洱,咱们一道去品品。”懊悔也没用了,谁让我刚刚说的太快呢?这下不愿意也只好跟去了!
进了南书房,这回待遇貌似果然跟先前不一样:有凳子坐——康师傅特地让人另搬了把凳子放在书案旁边;果然也有茶品——云南刚进贡的上等普洱,这情况看来康师傅今儿真的是因为想我了,来找我聊天的?
我坐在凳子上,闻着茶香,啜了一口茶,见康师傅还在门口那边跟梁九功吩咐着什么,觉得有点无聊,便随手拿了几本奏折翻了翻,拿起高士奇的奏本时,冷不丁从里头掉出一封信来,落在了书案底下。我捡起来一瞧,发现信上既没有收信人,也无署名,信头却已然拆开了。
怎么这么奇怪,奏折里居然还另夹私信?是写给康师傅的?还是写给别人的,却随手夹在里头忘了?里面写了些什么呢?
我瞟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跟梁九功还没磨叽完,便将里头的信纸抽出来瞄了一瞄,却发现只是一张纸片而已,上面就三个蝇头小楷——“无异象”,后面也还是无署名。这什么意思啊?什么“无异象”?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我对照了一下这三个字和高士奇奏折的笔迹,貌似还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好像这个小楷比高士奇的多了那么一点……脂粉气?对,脂粉气!这到底是什么呀?真让人费解。这个高士奇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吱呀——彭”地一声,将我的注意力从奏折上调离开来。我一抬头,只见梁九功已退出了南书房,且书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了!这是干什么?我心底反射性地一紧张,慌忙把纸片塞回去,往奏折里一夹,急急询问:“怎么把门儿关了?”
“咱们父女俩说些体己话,怎能让那些奴才听了去呢?”康师傅边说边走到书案后,坐定,和蔼地问我,“这茶怎么样,还好喝吗?”
我由衷地评价道:“不错,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喝过以后,回味甘甜。好茶!”
“喜欢吗?”康师傅笑眯眯地,显得格外可亲。
“喜欢。”顶级普洱,有银子都买不到的货色,我当然喜欢。
“那好,回头我给你送几饼过去。”这方面康师傅倒是向来爽气的。
“谢……”我刚要起身行礼,康师傅却抬手制止,招呼道,“行了行了,坐下吧,咱们一块儿品品茶,聊聊天。”
我重又坐下,一开始对康师傅的动机还存有疑虑,然,等康师傅喝了口茶,跟我说起了普洱茶的历史,品种,和如何品鉴等等,我的疑虑也渐渐消失了。看来只要康师傅高兴,这机要重地也能改成休闲场所嘛。
“禧儿啊!”康师傅又啜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刚才布贵人那样对你,你心里也别怪她。”
我愣了一愣,怎么说着说着,拐到布贵人身上去了?这跳跃性思维也太跳了吧,心中这么想着,我嘴上却大方地表示理解:“我知道她是因为三妹不见了,心里着急,我不怪她。”
康师傅含笑微微点头,在我的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赞赏,默了一阵,又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道:“端静这孩子向来最是老实内向,胆子又小的,真想不到这回她居然敢私自出宫!”说到这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道,“对了,禧儿,平时你三妹与你最亲近,依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你三妹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我哪知道。”我答了一句,调开目光,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是真话,我的确不知道端静目前在哪里,但是,凭着我对她的了解却能够推测出,她八成是去找郑家声了——但这个我不能说,搞不好真的会死人!
“禧儿,”康师傅握住我的手,摩挲着,又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您什么意……” 一抬眼恰好看到康师傅在皱眉,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因有些恼怒,音量有些大,这样一来,反倒像是我在欲盖弥彰一般,便放缓了口气,道,“皇阿玛,刚刚在咸福宫,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真不知道!您要是真想知道现在三妹在哪儿,应该去问秀珠,哦,不,或许应该去问收买秀珠诬陷我的幕后指使人!”
康师傅不发一言,就那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屋子里静悄悄的,感觉气压有点儿低,压得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见鬼,端静出走的确不是我策划的,我到底心虚什么啊?这么一想,我又理直气壮地对上了康师傅的眼睛。
“好,那我问你,刚刚老祖宗为什么急匆匆地赶到咸福宫去?”康师傅终于开了口,语气淡然,问题却尖锐得很。
“老祖宗不是说了嘛,她是担心……担心三妹的事儿去的。”我说完这句,康师傅又沉默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自己心虚的缘故,我觉得康师傅看我的眼神有点儿不太对劲了,那眼底似有阴云正在慢慢聚集,暴风雨的前兆?我如坐针毡,心底的不安开始迅速扩散,心跳有点儿加速,思虑片刻后,我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刚想开口告辞,却听康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对我道:“禧儿,现在没有外人,我再问你一次,老祖宗为何急匆匆地赶到咸福宫去?”
“是担心三……”我才说了个开头,康师傅忽然重重地拍了下书案,我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躲得远远的。康师傅瞪视了我片刻,似乎强压下了一阵怒气,朝我招手示意道:“过来。”
我想也没想,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气氛跟刚刚聊天的时候截然不同,过去了会遭殃的!
“快过来!”康师傅瞪圆了眼睛,厉声催促。
我虽心中惶恐,但仍坚持摇头,钉在原地誓不上前。
“我数完一,二,三,你要是再不过来,可别后悔!”康师傅威胁完,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没动静,居然真的开始数数了。
“一……”康师傅看了我一眼,我垂下头,心里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二……”康师傅又拖长音数了一个数,我手心已经紧张得出汗,但就是迈不动步子。
“二……点五……”康师傅居然连小数都报出来了,这给了我一个信号,说明他虽然知道我没有说实话,确实恼火,但仍然是心疼我的……也许……过去服个软儿就没事了?这么想着,我便硬着头皮,在“三”出来之前,蹭到了康师傅面前。
“坐下!”康师傅命令道。我依言正襟危坐,垂着眼帘。
“禧儿,你给朕听好。”康师傅正色道,“今儿是中秋佳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朕不想动气,也不想动家法。再给你一次机会,刚才的问题,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朕。”
“嗻!”我应了一声,道,“其实,老祖宗赶去咸福宫是为了……为了我……” 随着康师傅的脸色越来越冷,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康师傅盯了我一阵,忽肃然道:“说,端静究竟在哪儿?”
“我不知道!”“口头禅”脱口而出,一抬头却发现康师傅正瞪着我,脸色铁青,看来他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急忙补充,“皇阿玛,这事儿我真没骗您,我的确不知道三妹去了哪里!难道您相信秀珠,却不相信我吗?”
“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非要朕动家法是不是?” 康师傅提高了音量,出言威胁。
我也加重了语气重申:“皇阿玛,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实话?”康师傅冷着脸反问,“实话你为何要请老祖宗来救你?”
“我就是怕您像现在这样不信我,才请的老祖宗嘛!” 唉,有理说不清啦!
康师傅恨声道:“还是不老实,是吧?”
好嘛,真的弄巧成拙了!在咸福宫门口,孝庄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的一举一动全被康师傅看在了眼里,“护身符”还是变成“倒霉符”了!怎么办,现在我说什么他大概也都不信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望着康师傅的眼睛,我无奈道,“到底怎么样您才信呐?难道您真以为是我指使秀珠去帮三妹私自出宫的?”康师傅望着我,不答话,那意思是默认了。我不禁有些烦躁,赌气道:“既然您不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是白说!”
“禧儿!”康师傅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案,我又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但我真的没干过那事儿,觉得心里特委屈,便也蹙着眉头,瞪了回去。
康师傅盯了我一会儿,幽幽道:“还记得胤禛私自出宫那次,朕怎么告诫你的吗?”
我答不出,都过去那么久了,只记得那回手被戒尺打了几下挺疼的,至于康师傅说了什么,还真记不清了!“来人!”康师傅忽然一声高喊。梁九功推门而入,恭立。
康师傅狠狠盯了我一眼,断然下令:“传家法!”
家法?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突然全想起来了——“下回你再胆敢自作聪明欺瞒君父,朕不再跟你废话,直接笞杖伺候”——这就是那天康师傅告诫我的话!
我慌了神,起身抓住康师傅的胳膊,可怜兮兮道:“皇阿玛,我没有欺瞒您,我真的不知道三妹的下落!真不知道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康师傅没有理我,却催促着梁九功。
梁九功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又推门而入,但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搬进来,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奴才昏聩,忘了跟您禀报,老‘家法’前些日子因遭白蚁已损毁了,新‘家法’还……还未完工。”
一听梁九功这话,我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老天有眼,知道我是冤枉的,连“家法”都派了白蚁给损毁了。正当我暗暗庆幸时,却听康师傅吩咐道:“把鸡毛掸子给朕拿过来!”
鸡毛掸子?这可是打扫卫生的利器,难道康师傅要哪它当“凶器”?
梁九功从外面拿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鸡毛掸子,呈给康师傅前,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对康师傅道:“皇上,大公主她只是一时糊涂,老奴恳求皇上饶了大公主这一次吧。”
康师傅没说话,只是朝梁九功伸出手,让他把鸡毛掸子赶快交上去。梁九功没法子,只好将鸡毛掸子交到了康师傅的手里。
“大公主,”梁九功又悄悄地朝我使了使眼色,道,“您到底还有什么没说的,别再瞒着了,赶快都说了吧,别惹皇上生气啦!”
“梁公公……”我用手揩了揩眼前的雾气,万分委屈地道,“我确实不知三妹的下落,秀珠私自去帮她出走,也不是我指使的!是有人陷害我!您也知道是不是?这些我刚刚都跟皇阿玛实话实说了,可皇阿玛他偏不信我呀!”
“出去!”康师傅毫不客气地朝梁九功下了逐客令,“没朕的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梁九功张了张嘴,终究也只答了个“嗻”,朝我投了一道同情的眼神后,退了出去。
康师傅手握着鸡毛掸子的头,将手柄部分在书案上“啪啪”地敲了两下,指着我道:“朕再问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三妹的下落?”
我盯着那戳到我鼻子尖儿处的鸡毛掸子的细竹柄,心里一阵发毛,一面悄悄地往后退,一面结巴道:“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 还未说完,就见康师傅左臂一伸,将我拉回到他面前,抬手就往我的左大腿上抽了一下。这一下的力道不大,但那疼痛度似乎比戒尺更厉害,我“啊”地一声,远远地跳开去,蹲□去,不停地揉着被打到的部位,瞬间眼前就模糊一片了。
康师傅一面用鸡毛掸子敲着凳子,一面喝问道:“再问最后一遍,端静跑哪儿去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抽噎着道
“你……你……真是气死人了,”康师傅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放狠话道,“今儿朕非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不可,给朕过来!”一听这话,我心中怕虽怕,但坚决摇头不再上前。这鸡毛掸子打人太疼,我可不愿意再被打到。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康师傅终于没了耐性,提着鸡毛掸子就逼了上来,我见状转身就跑。可南书房这会儿显得忒小,能让我凭靠的家具也唯有那张堆满奏折的书案!我绕着书案一圈圈地跑,最终,我这小短腿也没能躲过康师傅的“追捕”,被一把按在了书案上,动弹不得,随即身后便传来几下难耐的疼痛,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哇——我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哇……”
康师傅这回好像气极了,我这么嚎啕大哭了,他还一边打一边责骂道:“气死人的丫头,还嘴硬!还嘴硬!让你死不承认!让你死不承认……”
实在是太疼了,我赶忙抬出那俩“护身符”,哭着呼救:“呜……老祖宗……皇阿奶……救命啊……”起了反作用了?怎么疼痛好像比刚才更密集更严重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哭喊:“救命啊……呜……皇阿玛……您饶了我吧……呜……疼……疼……”正当我哭得昏天黑地却无计可施时,忽听得“嘭”地一声,泪眼朦胧中,依稀看见有人撞门进来,迅速夺了康师傅手中的“凶器”一把折成两截,狠狠地扔在地上,将我扶起来,气呼呼地质问:“你干什么?看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我抹了抹眼泪,这才看清,原来将我从鸡毛掸子底下救出来的人是常宁!
“五叔——”我一头扎进常宁的怀抱,委屈的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康师傅的声音充满了怒气,高喊了一声,“梁九功……”
常宁搂着我,胸口一高一低地起伏得很快,也是气愤异常,回道:“你不用怪别人,梁九功跟我说过你的旨意,是我硬要闯进来的!你干脆治我死罪好了!”
“常宁,你……”康师傅气得直呼常宁的名字。
“我怎么样?”常宁完全是一副要跟康师傅拼命的口气,道,“玄烨,我告诉你,你不疼禧儿了,我疼!我今儿就带她回去!”
康师傅很不悦地道:“我在管教我女儿,你莫名其妙地瞎掺乎什么?”又对我命令道,“禧儿,你给朕过来!”我一听,赶紧躲到常宁的身后去。
“管教你女儿?” 常宁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她本就不是你女儿了,是我女儿!不劳你费心!”常宁说着,一牵我的手道,“走,禧儿,跟阿玛回家!”
“站住!”康师傅喝了一声,逼视着常宁道,“禧儿是朕的女儿,你不能带走!”说着,伸出手就要来拉我。
“不许碰她!”常宁伸手将无防备的康师傅推了个趔趄,护在我身前,瞪着康师傅大声道:“我再说一遍,禧儿是我的,我的,我的!”
“放肆!”康师傅貌似很光火,大吼了一句。
“你才放肆!”常宁好像豁出去了,居然逼近康师傅,一字一句地道,“你别忘了,宗人府的玉蝶上清清楚楚地记着,禧儿是我常宁的女儿,不是你的!”
…… 死一般的静谧,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康师傅的眸中闪过一阵椎心的刺痛,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攥着拳头,两眼通红怒瞪了常宁片刻,转身一拳砸在书案上,高喊道:“来人!”
“奴才在……”梁九功忐忑不安地偷眼瞄着康师傅和常宁。
“把他……”康师傅略略颤抖地指着常宁,吩咐道,“……把他给朕抓起来!”
“这……这……”梁九功迟疑着没动。
常宁毫无惧色,居然“哼”了一声,讽刺道:“有本事你干脆杀了我好了,三!哥!”说完,也不理康师傅,回身拉了我的手就要带我走。
“你……”康师傅这下彻底地被激怒了,怒瞪着常宁吼道,“……你当朕真不敢杀你吗?”
天呐,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开常宁牵着我的手,将他和康师傅隔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皇阿玛……都是禧儿的不是,您别生气……”
“禧儿,你快起来!”常宁上前来掺我,我跪着没动,只是泪眼婆娑地跟常宁道,“五叔……是禧儿的错……是禧儿该打,您……您就别管我了……”我又转向康师傅,抓着他的胳膊,哽咽道,“皇阿玛……禧儿只有您这么一个亲阿玛……禧儿……禧儿哪儿也不去……您,您别生气了……呜……”
“唉呀,这是怎么了?”正当我黔驴技穷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飘入耳内,我转身一瞧,果然是福全进了书房,而梁九功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门儿也重新关上了。
跟康师傅见礼过后,福全俯身问我,“禧儿,你又犯了什么事儿,惹你皇阿玛这么生气,居然连鸡毛掸子都打断了?”
“二哥……”常宁才刚开口,就被福全顶了回去,“闭嘴,没问你!”
“二……二伯……”我呜咽着唤了一声,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不哭,不哭了,哦!”福全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泪,道,“禧儿啊,你现在赶紧跟你皇阿玛认个错,二伯再替你求求情,就没事儿了,啊!”
我点点头,又向康师傅承认了一遍错误,可康师傅却仍然沉默不语,我求救似地望向福全,福全劝解道:“三弟,我知道,在我们兄弟三人中,最疼禧儿的就是你。你瞧她那一张小脸儿,哭得跟什么似的,连我这当二伯的看着都心疼。好啦,你就别端着当阿玛的架子啦,我求个情,你就原谅了她这回吧!”
福全这架人情梯搭得有水平,康师傅终于顺梯而下,准我起身,福全朝我笑了笑,将我搀扶起来,揽在身侧,又对常宁命令道:“五弟,你也快给你三哥赔礼道歉!”
“我给他?凭什么?”常宁倔强得很。
福全虎着脸喝令:“跪下,道歉!”
别看福全平常一副谦和的样子,没想到他瞪眼发火的样子也怪吓人的,常宁僵持了片刻,终于拗不过福全的威严跪了下去,低头道歉:“三哥,对不起!”
康师傅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下不为例,起来吧!”
“你呀,还不快谢过你三哥,”福全又嗔骂着提醒常,“你这倔驴脾气,也只有你三哥这样肚量的仁君才能容得了!”
常宁起身依言道谢,福全呵呵笑了笑,略带感慨道:“唉,想当年加上隆禧,我们兄弟四人时常在一块儿玩耍,那时候多热闹啊,一眨眼,隆禧也走了这么多年了,只剩下我们仨啦!”
福全的话似乎也勾起了康师傅和常宁的回忆,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消失殆尽,唯有略带感伤的气氛在室内流淌。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福全收敛了情绪,转了话题,轻拍了拍我的脸庞,对我道,“禧儿啊,你看看,你皇阿玛,还有你五叔是这世上最疼最爱你的人,你知道吗?”
我点头道:“二伯,我知道。”
福全和煦地微笑道:“好,那你就别再让他们伤心难过了,赶快把你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
一听这话,我的眼睛又酸涩起来,委屈道:“二伯,连你也不信么?真的不是我帮三妹逃跑的,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二伯信,二伯信!”福全抬手擦去我脸上淌下的泪水,柔声道,“不过,二伯知道端静平时最喜欢跟你一起玩的,你仔细想想她跟你说过的话,她有没有提过她想去哪里?”
端静倒是没跟我说过她想去哪里玩儿,但我听她提过,郑家声的家在苏州一带,若是她真去找郑家声的话,这会儿应该正在去苏州的路上。
“怎么,禧儿,你还是不肯说?跟二伯也不说吗?”福全敛了笑容,不太高兴道,“那二伯可走了,以后也再不管你了。”说完还真转身了。
“二伯,您别走……”我忙拉住福全的袖子,福全回头望默默望着我,我略想了想,恳求道,“二伯,我……我可以悄悄跟您一个人说吗?”
“当然可以。”福全笑着将我带到一旁,俯□子,轻声道,“好啦,现在悄悄跟二伯说吧。”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凑到福全耳旁,将事情有保留地跟他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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