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旋舞,以剑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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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宫向来有不夜宫之称,故而当白袖领着上官莺到的时候这里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热闹繁华之景,衣香鬓连,美人翩翩留香。咣玒児晓
白袖是百花宫的常客,老鸨认识他,一看见他来便是迎了上去,打趣,“哟,白爷这又是来看妙妙了,今儿带了多少银子?”
“自然不少。”白袖朝面色不虞的上官莺一努嘴,示意她掏银子。
“这是赏你的,把白兰叫出来多少银子?”上官莺斜着眼睛睨不要脸的人一眼,大方地从袖子里掏出银子丢给她,“这是赏你的,白兰出来,她若表现好的话,爷重重有赏。”
老鸨接过银子,看看成色,笑着纳入袖子里,望向上官莺,眸子忽地一瞠,随即扯出一抹职业化的笑容,“二位爷儿来得真巧,今夜正是白兰表演的时候儿,二位爷儿可有得大饱眼福了。”
一甩帕子,向着边儿上的小二道,“过来,把二位爷带到楼上的雅位上去。”
“是。”小二上前来,“二位爷,楼上请。”
三人一起上去了,老鸨脸上的笑容却收敛起来,手上的帕子也是捏得紧紧。
像、简直太像了!
那面貌、身材、神态,简直和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淳于紫嫣……
那一个于心头深深藏匿的名字再次浮现在脑海,她手上的帕子都快被捏出汗来,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里,却不知疼痛。
她不曾想过,世上有人和她会像到这般程度,只除了——声音。
是,声音。
心里的激动缓缓平息了下去,当年的淳于紫嫣诞下的是女儿,不是儿子。
他,不会是。
可——也有可能是造假。
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和淳于紫嫣有关联,还有一个办法。
……
雅位,顾名思义是极其舒适的地儿,能让人将大堂所有的表演尽收于眼底,却不会被他人所干扰,背后便是休息的房间,想看表演就看表演,想要姑娘若是银子够,姑娘愿意的话便是能一夜巫山缠绵,颠鸾倒凤。
白袖在小二离开后,凑到上官莺面前小声问她,“你说,老鸨真会带白兰来吗?”
这百花宫花魁,一个比一个更骄傲,尤其是白兰还是花魁之首,人家一掷千金都可能见不着面儿,她才使了那么点银子,可能么?
他现在很怀疑这一点。
“师兄,你也可以把你那老相好叫出来看看。”上官莺笑,眸中却暗含危险,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般流连忘返。
白袖一怔,随即打哈哈道,“我家妙妙是雅人儿,要想见她得先弹一曲好曲子,她觉得满意了才出来见你。”
上官莺奇怪的看着他,“所以你都只能在外边儿听听曲子,花了那么多银子,连人家面儿都没见到?”
咳咳!
白袖到喉咙的酒惨烈地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的,“你怎么知道?”
问出来就后悔了,完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可是一想,与其编那么多的谎话等她揭穿了看他笑话,还不如现在就实话实说算了。
上官莺同情地看一眼颓废的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大师兄,你要是相见她的话,我也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白袖眼睛顿时亮了。
上官莺邪恶一笑,凑到他耳边,“我们这般……如此这般……”
一番耳语,白袖听得眸子都瞠圆了,待听完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小白眼狼,你太坏了,这么缺德的招式也想得出来!”
“那,要不要试试?”上官莺邪恶的扬起眸子,模样像极了小恶魔。
白袖大义凛然,“当然……”语气忽而急转直下,谄媚道,“当然要试试。”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一定摇得跟扫把一样了。
上官莺笑,“好,一切就交给我安排,你等冰皇飞出来就行动。”
最近一直把冰皇丢给爹,今日她难得带它出来,自然计划少不了它。
冰皇一听有自己的任务,骄傲地抬头挺胸,斜着眼睛睨白袖一眼,继续吃花生。
“好。”白袖忽然觉得,这只自打出来就拽得上天的一只臭鹰,这时候也可爱了几分。
冰皇谨慎地远离了他几分,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白袖却高兴,大口喝酒。
上官莺偏头,看着那一片的歌舞升平,却没看见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人,眉心微微一拢,单手撑着脸,一手执起酒瓶,也不拿杯子,就着那瓶口,一仰头,香醇的美酒在空中扬起一道美妙的弧,落入她的口中。
那人,无心,却勾魂至极。
白袖心忽地狠狠一跳,竟是觉得那一张面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那一股多出来的魅力,洒脱随意,却带着女子特有的妖娆,一瞬间,像妖精。
“你说你,不就出来一趟,易容成这副这祸水的面孔是要干嘛?”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白袖抱怨道,掩饰地低下头,拿着筷子吃菜。
“这还是我第一次将本来的面目露出来,呵,谢谢夸奖。”上官莺搁下酒壶,眸光隐隐闪过一缕流光,却极快地掩饰了去,笑着对他道。
“你长这样?”这下换白袖惊讶了,狐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地一拍脑袋,自己是看她那丑样子看多了,一时没想起来她原本就长这样儿,才造成这般误会。
“现在明白了吧!”上官莺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大师兄对那妙妙的老相好记忆深刻,对我这小师妹的印象可真就不那么深,孰轻孰重,这不一下子就分清了。”
“嘿嘿嘿嘿。”白袖心虚地傻笑,怎么说都是错,那还不如不说了呢。
上挂莺瘪瘪嘴,无趣地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眸子望向舞台中央。
眉心,倏尔一沉。
那从落座就望向自己的目光,明显又多了几道。
而且,那里面有几道还是她熟悉的。
试探么?
她低头浅浅一笑,却不动声色将目光投注于那舞台中央。
这时,忽有鼓声响起,一朵艳丽的大花于舞台中央绽放,一声筝音起,那‘大花’散开,一群着红衣的舞者分站在舞台四周,随着那模仿着刀戟相撞声的筝声响起,四周的灯光于此时都被灭了去,只有舞台中央亮着,她们于亮光中翩翩起舞,宛若跳动的红莲业火。
上官莺敏锐的感觉到窥视她的目光消失了去,勾唇浅浅一笑,她凑向白袖的耳边,“大师兄,你在这兜着,我去找个和我身形相仿的男子来。”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白袖拽住她,这里人多,身份尊贵的比比皆是,可不像她那小院子能乱来的。
“让你欣赏下什么叫作真正的刀尖旋舞。”上官莺扯下他的手,倒也不隐瞒,小声在他耳边道。
“轻功和那跳舞糅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白袖皱着眉头,别扭道,“再说你毕竟是一姑娘家,这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不像样。”
“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上官莺选择性只听最后一句,转身便走,白袖想追却又担心闹出大的动静反而是引人注意,只能按兵不动。
一会儿后,一个身形与她极其相似的少年便是被推了来,白袖刚想叫住她,还没等开口她便是一溜烟儿窜得没影儿了。
无奈,他只能放弃,眼睛威胁着瞪着那少年,“你要敢乱跑乱跳的,大爷就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要是乖乖在这坐着,保你四肢齐全。”
少年看他一眼,“和银子过不去,你当我傻啊!”
白袖一噎,闷哼一声,抱着手看表演去了。
少年望向那舞台,虽然换了身衣裳换了张脸,不过他一个店小二能有一日坐在这么好的位置在这百花宫看表演,那真是修来的福气。
一低头,摸摸自己身上衣裳料子,盘算着,迟点出去了这衣裳还能换不少银子,加上那人打赏的银子,够自己在小点儿做一年多的活儿挣的,真是太幸运了,要是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就好了。
这么想着,目光也是投向了舞台。
此时,上千刀剑已经被舞者架起来,鼓声配合那琴声奏出那声势浩大的宛若战场般厮杀的乐音,艳红的花瓣自空中如雨落下,在那漫天花雨里,白裙墨发的女子双臂平张,以最曼妙的姿态缓缓滑下,乐声骤然激昂,女子一跃,足尖落于剑尖,跃起、旋转,一身白裙随风而纷飞,宛若那于莲池绽放的白莲,于一片艳红里,纯洁不染半点尘埃。
“好!好!”
在女子的一阵比一阵更快的旋转里,被眼前一幕带来的震撼所惊艳的人们纷纷鼓掌叫好,大叹能看此舞,就是散尽家财也是不可惜。
却,有人看得恹恹欲睡。
“这就是你说的,刀尖旋舞?”衣着华贵的俊美男子单手撑在桌上,声音低低,眼皮子都快阖上了。
“皇兄,这很精彩啊!”五皇子不明所以的人指着那跳舞的白兰,“大家都叫好呢!”
“我和很多大臣都觉得那丞相家的女儿美若天仙,正衬你,你怎么每次见了人家就绕道呢?”男子子微掀眼皮,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家弟弟。
“皇兄你这是在笑话我,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娇娇柔柔的女子,你不但不帮我兜着点,还净帮着那帮老家伙陷害我。”五皇子每每想起这事,就郁闷得不行。
“呵。”男子一敲五皇子的额头,“别傻了,你喜欢的女子这世上是不会有的。为避免你中毒太深,今儿回去,皇兄我就帮你把你床头那幅画儿给烧了得了。”
“皇兄,你烧死我也不能烧了那画儿。”五皇子都顾不得上额头上的疼痛了,腾地站起身来,大声抗议道。
“咦……”男子忽而拉长的语调,那一双自看白兰跳舞起就半眯起的眸子猛然睁开,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望着舞台中央。
“皇兄,你?”五皇子纳闷,望向舞台中央,只是一眼,整个人都傻住。
其实不单是他们傻,白袖也傻了!
那女子……
舞台中央,立于剑尖的女子墨色长发以发带而束,鹅蛋形的俏脸上额头饱满而圆润,鼻若线条细细勾勒,小巧唇上一点引人遐思的朱红,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两道弯弯柳眉下的一双波光潋滟桃花眸,即便她此刻是含笑,那一双眼眸却不显丝毫温柔,反而为她笔挺站立的身躯更添七分的冷傲之气。
她一双明眸扫过在场之人,似乎是将所有人看在眼里,又似所有人都无法入她的眼,却生生让所有人都有‘她在看自己’的错觉。
这一刻她不像是来跳舞的舞者,而更是来巡视自己国土的君王。
四周看客,惊呼声成片。
换人了!
中场换人了!
这般美丽的少女,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傲视群伦的尊贵气度,那跳起舞来又会是怎样的耀眼夺目?
她,是谁?
他们消息一向灵通,百花宫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号人物?
在众人惊艳、惊愕、怀疑的目光注视下,舞台中央忽然扬起飓风,花瓣漫天飞舞,旋转却不落下,于风中成红色花海,渐翻腾成红色海浪。
于此般如梦如幻的场景里,上官莺唇角笑意更浓,开口,清唱。
“饮下泪中灼烫爱憎,缔结此生约盟,相随这漫漫征程。
承受至深至痛之后浴火重生,是剑与人共同的信奉。
谁曾挑开面纱之下,化不开的冰冷,撼动这巍巍红尘。
夕阳映照命定的相逢,如血色蔷薇盛开,缤纷。”
刀剑里,一袭红衣的上官莺清歌嘹亮,一双如玉双足点在剑尖,袖中血煞剑出鞘,强劲烈风骤起,衣袂当风时,宛若一朵地狱红莲于暗夜妖娆绽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她,一眨都不敢眨。
就怕,错看了一点点。
上官莺弯唇一笑,明媚的桃花眼闪耀出灼热的光芒,手中长剑上扬。
她,高唱,“以剑之名,随你傲视苍生,看那年听雪楼上凤翔龙腾!
并肩千万里北战南征,一刀一剑将天下平分。
以我之名愿你喧嚣罔闻,若置身怨怼彻骨冰寒加身。
纵已不得绝处逢生,至少不能添深那刻骨伤痕。”
舞台中央烛火更亮,她眸中妖红胜火,手中长剑挽起朵朵剑花,以削金断玉之势在空中翻飞,足尖于刀中站立,旋转时以奇异的步伐移动,步步生莲亦不过如此。
“娘,你看到了吗?莺莺在跳你跳过的舞,却不是那青楼女子跳得只有媚人之姿而无真正的凌云之势,你看到,会不会很开心?”
一滴清泪,无声坠下。
糅合了幻烟剑法和连朗所使出的剑法的新剑招简洁而凌厉,刀光剑影里她看见自己辉煌却短暂的一生、看见那未央殿,沉沦的血海,冰封的心。
有琴音,忽于此时响起。
心中那一根薄弱的弦于此时被触动,她眼中有热泪滚动,剑更快,姿态却越是优美。
“谁曾拒绝万人之上,未完整的缘分,黯然这落落浮生。
剩下什么理由去尘封,早已背叛初衷的忠诚。
以剑之名祭你风华初成,却误许温柔错算朝堂仇恩。
天人永分留泱泱长恨,心上重门,余一层裂痕。”
当年的她,在第他登基为帝时,以国土未收之名拒绝穿红装与他成亲。
她以为,他会等着她,却不想他等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他甚至成为帮凶和那女人一起毁了她!
当年她有多倾慕他,那一刻她就有多恨他,更恨自己识人不清,遭受这样近乎是耻辱的背叛。
最后一句,唱给自己,唱给那个曾经傻傻地以为这个世界有真爱的自己。
“以我之名怀你碧草芳魂,今长眠皇城角下无碑无坟。
卿心非铁有泪为证,付尽一生未曾感受一刻情真。”
旋转停止,她发带断去,墨色长发如黑色绸缎于空中翻飞,遮蔽了她的面孔、她的瞳眸,甚至是握着剑的手。
却遮不了眼底的刻骨仇恨、以及心底几欲喷薄而出的强烈恨意!
保持着持剑单脚立于足尖的姿势,朝着皇城的方向,决绝一笑,他们欠了上官家的、欠了她的,她必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凤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眸子阖上,身子重重往后倒下,就如那红莲一刹那绝艳而绽后的迅速枯萎。
翻飞的红色花浪顿时散开,花瓣如雨般纷纷扬扬落在舞台上,也落在她的眼角发梢、青色衣袂上、还有她身下闪烁着寒芒的刀剑之上。
这场景说不出的绝艳动人,却,也令人胆寒。
“啊!”
于人们的惊叫声里,蜡烛燃成灰烬尽灭。
“快,快点灯!”
最先惊叫出来的是五皇子,不是有人拉着他,他早就跳下去了,现在即使是被拽着,他也是不安分,极力想要挣脱。
“想死就别乱动。”男子将心头的激动压下去,低声沉喝,“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你可别忘了,下面除了刀就是剑!”
“她掉下去了,我不能看着她死!”五皇子边挣扎着边喊,他曾以为此生再碰不到那如画中女子一般的人儿,却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你死了她都不会死!”男子有些懊恼的强行点住五皇子的穴道,“她功夫比我都强,要是死了的话,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才不信!”五皇子不依不饶的大喊。
“你不信,自己看看。”男子把五皇子身上的穴道解了,把他往前面一推,这时候舞台已经点亮了烛光,明晃晃的刀剑仍在,那众人眼看着坠入刀剑里的女子却是不见了踪迹,而现场也没有找到一滴血,和哪怕是一缕破碎的衣料。
“这,这怎么可能?”五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舞台,揉着眼睛,“我是眼花了吗?”
“她走了,你没眼花。”男子凉凉地道。
“不行,我得找那妈妈问清楚人去。”五皇子转身就要跑,却被男子拦住,他急得跺脚,“皇兄你闪开啊!我急着找人。”
“你现在找不到了,她不是这里的人。”男子收手,望一眼四周,“她怕是早想好了退路,才在唱的时用剑将那蜡烛给削掉,而使烛光大亮,于最后一刻在她算好的时间身子下坠的时候全灭。这样一来,被吓到的人发出惊呼声,就能将她的呼吸声和使轻功发出的声音给掩盖,给她逃走的好机会。”
“啊!”五皇子惊呼一声,整个人沮丧的瘫在地上。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就这么从眼皮子溜走了,他能不沮丧么?
“你也别太沮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定还在这里等你去发现。”男子弯下腰,有些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别拿我开玩笑了。”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好,那回去吧!”男子了然道。
“皇兄……”这会儿,五皇子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子微微一笑,“仔细找找,我先走了。”
说完,真的转身下楼。
留下五皇子欲哭无泪,这兄长实在不够义气,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等等我。”
他身上没银子啊!
“不找了?”男子顿住脚步,笑着道。
“不找了。”没地儿找不是么?
“别后悔就行。”男子笑笑,眸中却闪过一抹暗色流光,只是掩映在夜色里,无人察觉。
“你不走我走了。”五皇子闷闷地往前走了。
男子一笑,目光朝上官莺所在的位置望了望,离开。
“他,不简单。”
待此二人离开后,已经换好自己衣裳的上官莺喝一口酒,低声道。
白袖自她下台后就留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想起自己曾调查过的,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的人报告,怀疑这里的后台似乎就是这人。你要看他不顺眼,大师兄帮你,弄死弄残了都行。”
“先留着。”上官莺眼眸危险地眯起,这人能和五皇子走这么近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而看他模样却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人,所以要留着他查清楚他到底是何身份。
“行。”白袖心里想着
“对了,大师兄你那日怎会在寺庙?”她忽然想起来这事,临走前她没通知他,他难道是活神仙,还能掐会算?
“再过些日子皇帝就要准备为占星楼的建成而设宴,那时候会有很多人参与,你爹和你那时候定是焦点。为了保证你那天不出什么岔子,自然是要多备些大夫,而我那天去应,然后去寺庙却不是因为这事。”
他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上官莺眉头微皱,“说,别卖关子。”
“五皇子在找人,而且是很重要的女人。”白袖顿了一会儿后肯定的道,“一定是女人,不然他不会一边找一边发脾气。”
“此话怎讲?”上官莺有些不明白,她前世和五皇子没有缘分见到,今生也是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都没有仔细打量过他,只是隐隐从他的口气里听出骄傲、霸道、还有头脑很简单,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我概括着告诉你吧。”白袖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道,“话说当年五皇子被一千金小姐给骗得在冰天雪地站了一晚上,得了风寒大病了十天。从那以后他宫里头的那些宫女都被撤走,他本人也是对女子厌恶到了极点,不但此后的全是太监、侍卫,就连为他沐浴的也是男子,外边儿现在都传言说他有断袖之癖。”
“难怪。”上官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道,“不过他也是傻,冰天雪地的站那么一夜,不是自找苦吃么?”
“你就别叨叨了。”白袖凑过去,不怀好意的道,“我看他那么急地要往下跳,不是看上你了吧?”
“再胡说,撕了你的嘴!”上官莺恼,拿起苹果就往他嘴里塞。
在将被他塞进去的那一秒,白袖险险抓住她的手,“哎呀,别乱来,没了牙齿,我日后可都要靠你养啊!”
“行。”上官莺灿烂一笑,一口答应。
只是为什么他觉得她脸上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险恶?
“别,我还是自己养自己吧!”白袖感觉身体毛毛的,本能地离她远点,这小白眼狼心地坏得很,小心才是王道。
“我可难得这么好心一次。”上官莺幽幽一叹,起身。
白袖也跟着站起来,思忖着自己难道真的是误解了?
正想凑过去问问,忽见她转过头来笑着道,“大师兄,你知道么,把人四肢都切了,只留下身子用一个大坛子养着,真是无比赏心悦目。我老早想养这么一个了,大师兄要是哪天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啊!”
“绝对不会!”白袖赶紧后退几步,一抹额头上的虚汗,十二分的庆幸自己刚才那话憋着没说出来。要是真成了那废物样儿,他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对吧!
“好了,过来。”玩也玩够了,上官莺朝他招招手,两人随着下楼的人一起往楼下走,她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刚才有一个丫鬟过来倒酒,往你坐的位置洒了去,两个人贴了那么一会儿。”白袖据实以告,他虽为她的舞惊艳,却也注意到了周边的动静。
“大师兄,今晚我们先别动手,等过了两日这风头过去,再行动。”上官莺抬眸一笑,胸中自有算计成型。
“行,听你的。”白袖点点头,对她的一切决策毫无异议。
“那今夜就不打扰你快活了,好好玩儿。”上官莺将带的银子丢给他,朝他眨眨眼,凑到他耳边道,“不过,今夜见到你那老相好记得少喝几杯,不该说别说,可别因为美人耽误了我的事儿。不然……我想想啊,前几日我爹的老部下为他送来了好几坛兰陵美酒,我在想要不要送给大师兄一坛呢?”
“要要要,那是必须的。”白袖眼睛顿时亮灿灿的,除了美人,他最爱的就是美酒了。
上官莺弯唇一笑,承诺道,“只要你做得好,美酒是绝对少不了你的。还有,趁着今夜天赐良机,好好享受美人,不然过了今夜,以后可没那么容易了。”
“额……”他有些狐疑的盯着她,“妙妙都是隔着一层纱帘抚琴,怎会与我亲近?今夜有天赐良机,我怎么没发现?”
“迟点,你会懂的。”上官莺神秘一笑,一个人大步往外走去。
一头雾水的白袖站在那里,“天赐良机?”
“哟,爷儿,今夜不去妙妙那儿啦?”老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袖回过神来,清咳一声,“迟点去,不急。”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过去。
连婆婆见多了如他这般口是心非的男人,香帕掩唇一笑,“爷儿不急,我家妙妙却是惦记爷儿得紧,这不,还央我催你早点过去,她备了好酒在里面等着你呐。”
“真的吗?”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对待,白袖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自然是真的,妈妈何时骗你来着?”老鸨笑着推他走,“快快,可别让妙妙等得急了。”
“那谢妈妈了。”白袖乐颠颠地去了,心里想着自家宝贝师妹真是料事如神,今夜真的是天赐良机啊天赐良机。
他走了,老鸨继续招揽客人去了,一路招摇着走到三楼的一侧房间,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跟来的人后这才扬手叩了叩门,随后推门而入,唤一声,“白兰。”
“妈妈。”伏在床头哭泣的白兰抬起头来,委屈地唤一声。
“别难过了。”老鸨走过去,拍拍她的背脊,对两边伺候的丫鬟道,“你们下去。”
“是。”两个丫鬟应一声,退了下去。
“白兰,别哭了,想想,踹你下去的人,是怎么上去的?”老鸨问道。
白兰怎么都没想到她不是问自己的伤势,而是为那踹她下去的人,一时间更是委屈,从她怀里挣开,咬着唇不说话。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于我,很重要。”老鸨将她身子扳回来,郑重的道。
“我……”白兰张口,咬咬唇,“当时我正在跳舞也没看清楚人她是怎么上来的,那时候只感觉小腹一疼,整个人就被震飞出去了,是以没看清楚。”
“那你在台下,有看清她的舞步吗?”她心里有怀疑,却,不敢确认。
“没有。”白兰摇头,“其实说是舞步,我宁猜测那是一种步法。在你们都看她跳舞的时候,我却看到她足下的剑自始至终都是平稳而立,轻功造诣之高堪称恐怖。”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老鸨朝她一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白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委屈地直咬牙,一直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的冷待遇,委屈难平,唤来丫鬟,“你们过来!”
门外的两个丫鬟闻言进来,白兰敛去脸上的怒色,冷声交待道,“给我马上去查那跳舞女子的下落,告诉护院,只要他们谁能查到第一个告诉我,我重重有赏。”
“是。”两个丫鬟应一声,下去了。
“我们分头走,也好知会更多的人。”走出门,其中一个鹅蛋脸丫鬟对同伴如此说道。
“也好。”另一个丫鬟道,望了望那关上的门,叹息道,“希望能早点找到人,不然以兰小姐的性子,怕是要折腾死我们了。”
“哎。”鹅蛋脸丫鬟也叹息一声,两个丫鬟分往两个方向而去。
暗黑楼道,有人窃窃私语。
“公子,就是这样了。”
鹅蛋脸的丫鬟而红心跳,将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面前的翩翩少年,悄悄抬头看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感觉心头有小鹿在乱撞,赶忙低下头去,耳根子都红透了。
“真是谢谢你了。”少年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珍珠点翠的步摇,扬手为她簪进发髻里,唇愉悦地上扬起,“可真是好看。”
“公子你……”丫鬟抬起羞红的俏脸,看一眼那令自己心动的俊美容颜,她毕竟年纪小,尚未学会那一套欲拒还迎的勾人招数,一跺脚,旋身便是跑了。
“真是有趣。”少年一笑,一双桃花眼艳色逼人。
望着丫鬟离开的方向,少年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身如灵燕划过长空,不多时便是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这人,不是上官莺,是谁?
“小木,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可好?”
茅草屋里,木桌边,作男装打扮的上官莺坐在一张勉强算好的竹椅上,眯着眼睛看着那刚从床上翻下的衣冠不整的少年,唇角的笑意浓浓。
“行,有钱就行。”那小木,也就是于百花宫扮演上官莺的小二,此时他也顾不上被人扰了清梦的怒气,眼巴巴的凑到她面前,一副财迷样儿。
上官莺一笑,小拇指钩钩,诱惑道,“不止是有钱拿,还有人上前伺候着、而且你还可以穿绫罗绸缎,像今夜一样看尽群芳,有人为你掏腰包。”
“有这么好的事儿?”小木眼睛一下就亮了,但是很快他狐疑的看着她,“不会是骗我的吧!我自小到大都没走过什么好运。”
那口气,已经是有些颓废。
“我从不骗人。”上官莺摆摆手,作势起身,叹息道,“你若不愿意那也就算了,交易要两个人都乐意才能合作愉快。”
“哎,你别走啊!”小木赶紧拦住她,谄媚的笑道,“不若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事儿,这样容我想想,也好快点做决定不是?”
上官莺坐回椅子上,皱眉道,“天底下是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想过好日子,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行的。”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小木子连忙点头道。
“那你愿意做我让你做的事儿吗?”她故意问道。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做!”小木子举起手,表明自己的绝对立场。
“定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儿。”上官莺一笑,迎着他晶亮的眸子站起身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明儿就去辞了客栈的差事,白天休息,夜间我来这里,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你能将我的行为举止学到三成相像,我便留下你。”
这是——替身!
小木眼睛一亮,一看她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若是能扮演她的话,定是绫罗绸缎加身,日日好饭好菜。先前被她要去衣裳嫌她小气的他现在十分的开心,这样的日子即便是有风险,比起他在客栈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得不了几两银子来说,简直是太好了!
“我定会好好学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可以不再住在这一有大雨就担心要垮下来的茅草屋里,能吃饱穿暖,他简直就是太乐意了!
“不过,我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怎么扮演你?”一想到这,他不禁苦闷地挠了挠头,这长得不像,不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来么?
上官莺灿烂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安排。”
小木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存着的怀疑在看到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后,慢慢地散去了。
“今夜你休息,明儿我再来。”事情已经办妥,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便不久留了。
“那好,我明儿就去把工作辞了,在这等你。”小木看出她要走,让开身去。
“告辞。”她对他说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出得门时足尖点过地面,身若流云,眨眼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这便是,轻功。
小木羡慕地看着那一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要是自己能有一天也能这般自由地来回于各处,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
伸手猛地一掐自己的脸,他捂着被掐疼的地方,一边龇牙咧嘴地只吐凉气,一边儿开心的在想——‘哎呀,刚才听到的话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是真的,所以会疼。
于无数次白天受尽人白眼,夜晚入眠做了无数次从卑贱的客栈小二一下子变成主子的梦,本以为今生已经是无望,却不想一日峰回路转,自己竟美梦成真。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啊!”
他朝着远方的月亮跪下,双手合十,头低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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